第2頁 文 / 有容
這小傢伙家不會是開武館的吧?
看她落水時,他原本是想將她撈上岸的,怎知他才到她身邊,什麼動作都還沒來得及開始,她就已經拚命的攀附至他的腿上。更有趣的是,她還學猴子上樹般的往上爬,最後雙手一抱,就這麼緊勒著他的脖子不放了。
勒……勒死了?沐荑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正緊勒在他的脖子上。「對……對不起!」她趕忙的鬆了手,尷尬不已的垂下頭,竟發現他結實的胸前傷痕纍纍,捉傷、掐傷青青紫紫的。
這些不會都是她的傑作吧?
「這是我……抓的?」
「你不會認為是我自殘的吧?」他略帶苦笑的反問。
「我……我怎麼沒有知覺?」太可怕了!她沒事把人家傷成這樣。
「因為被抓傷的人是我。」他發現逗著人玩可以得到很大的樂趣。
「我……」怎麼他的話聽起來讓人覺得有些不正經?哥哥曾吩咐她們要小心外面的男人。
想想也對!會到這種地方來的人,十之八九是色狼,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有了這種想法後,沐荑的警戒心突地升高。
不意,敏忽地抱著她飛躍上岸,順手將一件披風環上。在沐荑不明白他這麼做的動機,要開口問個明白之際,他用手覆住她的口。「別說話,有人來了。」
這時她也清楚的聽到外頭有喧鬧聲。
「格老子的!那死丫頭還沒找到嗎?」一個粗魯的男聲說。
「十幾個大男人找一個女娃找不到,說出去會給人笑死。更何況,那女娃可是劉嬤嬤花了一百兩銀子買回來的,萬一找不回人,咱們準備喝西北風吧!」
「少廢話了!還有什麼地方沒找?」
「就剩沐軒了。」
「沐軒裡有人嗎?」其中一人問。
「劉嬤嬤沒特別交代,該是沒人吧。」於是一群人逕自闖入沐軒打算搜人。
「死丫頭,出來!」他們一步步的朝著敏所在的方向走去,室內氤氳的水氣使得他們幾乎看不清楚數步開外的景物,待他們看清楚時,已是和敏正面對上了。
頎長傲然的身影,儘管只是背影,那些保鏢仍是一眼即認出站在那兒的是何許人。
天!恭親王府的小王爺!
初初見到時,因為沒料到沐軒中會有人,眾人怔了怔,這才急忙跪倒。
「奴才……奴才不知道小王爺在此,這才闖了進來……」禍闖大了!「奴才……」帶頭的人嚇得連話都講不全。畢竟惹怒了皇族人那可不是好玩的。
「本王在此休憩,你們都退下去。」
「喳。」
確定他們走遠後,敏才拉開披風。「小傢伙,你可以出來了。」他將披風往她身上一環,離了暖泉,四周的空氣是很冷的,小孩子的身子一向不若大人耐寒,更別說她現在全身濕透。
能呼吸到外頭的空氣真好,只是,還真有些冷!沐荑拉緊了披風。
鬆了一口氣,她抬起頭,正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敏雄健的身材吸引了她的視線,方才在水中只看到他赤裸上半身,如今……他的小腹上怎麼長了一叢……毛?捲曲的。
幻覺!一定是幻覺!呵……她不可能看到那東西的!她用力的眨著眼,想把眼中的景象眨去,可怎麼也辦不到。
沐荑杏目圓瞪的看著那叢毛,心跳加速到她幾乎不堪負荷,然後毛的下面是……「啊!」家中亦有兄長的她想,她大概知道那是什麼。受刺激過度的她白眼一翻,頭往後仰,昏了過去。
十歲的那年,她純真的心靈被污染了……
第一章
乾隆十年杭州一副繡架,一針一線在手,少女專在凝神的看著眼前的景物。儘管一身當朝小爺兒的穿著,那張花兒也似的芙蓉臉仍較真正的男子柔美太多。若她真的是男子,那股媚態和水柔,只怕連漢帝的男寵也及不上。
纖秀的柔荑在繡布上來回忙碌著,試圖把美景借由巧手留於白綢上。她的神色愉悅,嘴角微揚著,彷彿能從刺繡中得到最大的快樂一般。
「小姐啊!」旁邊作書僮裝扮的丫環忍不住開了口。
「我說過,出門在外叫我公子。」她的視線仍沒離開過繡架,一雙白皙透明的柔荑仍忙碌不已。
她就不能停下那雙忙得令她眼花繚亂的手來正視她一下嗎?碧蘿臉上有著小小的哀怨。
當初真是跟錯了主子,要是跟了大小姐或是三小姐,人家現在正攜著丫環「雲遊四海」去呢!
哪像她?好不容易小姐請來一向不太管事的老爺到繡坊坐鎮,以為她也要帶自己到處走走、放鬆一下緊張的心情,沒想到,她是為了躲開交貨時間未到,卻三不五時到繡坊騷擾的客人,想找個清靜的地點繡畫,這才離開家到距離唐府有一段路程的客棧暫居。
可憐噢,跟了這有工作狂的二小姐,連出門在外都是為了工作。
說起她的主子,可是她見聞過最可怕的工作狂。她只要上了繡架,便會廢寢忘食的致力於完成繡畫一事,狂熱得已經到了忘了自己是「人」的地步。借問,凡人能夠數日不吃不喝的拚命在繡架上工作嗎?不要懷疑,她就能!
天!她還真是上了繡架就像一尾活龍。
「小……公子啊!打從咱們到這客棧來已經第三天了,這三天中你除了吃飯、睡覺、如廁外,可是半步也沒踏出這房門哩!」連房門都沒踏出,更甭說出客棧去賞景了。
「我們到這三天啦?」她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
最可怕的是小姐整天刺繡,老覺得日子過得快!而陪在小姐身邊幾乎沒事做,閒到數了不知道第幾回手指,甚至連頭髮也想拔來數的她來說,那可真是度日如年!
反正跟在這「江南第一繡才」的二小姐身邊,她是形同廢物,一點存在感和成就感都沒有。
「好小姐……」
「公子。」沐荑不忘糾正她。
「咱們第一次住到外頭的客棧,不乘機出去走走,看看人人口中的天下絕景,你不覺得可惜嗎?」唐府位在杭州,可她和小姐的活動範圍只有繡坊和唐府兩地,根本沒去過人人讚不絕口的風景名勝。
可憐噢!家住杭州卻沒去過靈隱寺,說出去鐵定沒人相信,可這種慘事就真的發生在她和她的小姐身上。
看沐荑的目光雖沒有自繡架上挪開,可好歹有反應的點了頭,碧蘿加把勁的遊說。「聽人家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咱們現在就處於這媲美天堂的杭州,小姐你不把目光自繡架上移開,不覺得可惜啊?」
這丫頭想把她拐出去玩,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連她肚子裡僅有的一丁點小墨漬都拿出來了。
也虧她說得出「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樣的話。
這眼前半完成的繡作沒了大姐的圖稿為藍本,單單就以外頭入目的景來繡畫,似乎不是那麼得心應手。瞧瞧,光是手上將完成的這朵荷花,就因為實物老是迎風搖曳,而亂了她繡畫中欲取的角度。
惱啊,她花了那麼多時間,不弄出個所以然來,如何能罷休?
沐荑微微一笑,「這兒的美景我想是可想而知的。」她慢條斯理的說。「瞧瞧這客棧後園子池塘裡養的荷花和錦鯉,可想而知咱們杭州人的斯文雅致了。」由小處推大處,錯不了。
「想像和實際總有些不同嘛!」說到底她就是不肯下繡架。
「真這麼想到外頭走走,那你就去吧。」她知道她在刺繡時,碧蘿一人也著實悶著。
「那……算了。」沐荑不去,身為丫環的碧蘿自然也不放心留下她一人獨自逍遙去。
沐荑專心刺繡著,不再說話。
碧蘿扁著唇,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她無聊的玩著手絹,忽地牆上一幅粗劣的字畫引起她的注意。
她在意到的自然不會是字畫的好壞,因為她也沒那涵養去辨別。是那上頭的字——今朝有酒今朝醉,七個字,以及旁邊那在醉臥之際,仍不忘對著酒葫蘆微笑致意的酒仙。
她怎麼會忘了那麼重要的事?!
酒!沒錯,就是它!她家工作狂二小姐惟一僅有的弱點、致命傷!
她的小姐確實是上了繡架就不要命的工作狂,可是同時她也是有了佳釀就忘了繡架的美酒追逐者。
如此一說,那她家二小姐一定是個千杯不醉的酒中豪傑嘍?喔!那可不!
品酒和拚酒是不同的!她只是喜歡佳釀那股濃郁的氣息而已,且充其量她只能小品而已,真要她醉,不用一杯她就能倒人。
因此,想把她由繡架上給誘下來的法子就只有……酒!
又杭州這地方地靈人傑,說美景有美景、說人才有人才,有了文人雅士自然少不了美酒,要不一些騷人墨客又怎麼留下那撼動人心的千古絕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