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有容
「與其說你誠實,不如說你愈來愈擅打太極拳了。」聶煊的眸子緊瞅著她在說話時仍迴避著他的眼睛,「看著我,告訴我,你喜歡我!」
桑懷哲有數秒鐘的僵直,臉上的表情像是被窺知了秘密似的,好一會兒才回過神,開始掙扎、開始搖頭,「不……不是這樣的。」她臉上有急欲掩飾的慌張。
忽地,加壓在她肩頭上的手勁不見了,桑懷哲往沙發倒去,當她稍微收拾心情往聶煊臉上瞧時,卻發現他在笑。老天!這種時候,他……他竟笑得出來?她訝異的杏眼圓睜。
「你輸了,懷哲。」
「輸了?」她無意識的跟著重複了這句話。輸了?她輸了什麼?自己輸了什麼叫他如此開心?她看得出來他臉上的笑,是發自內心勝利意味的笑,而不是嘲諷。
「我的推論沒有錯,你是喜歡我的,甚至……愛上了我。」他自認對女人無往不利,她自然也不會是例外。
「我無權阻止你美麗的幻想。」
「幻想嗎?」聶煊挑動著濃眉。
「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如果沒有絲毫情意的話,在面對對方該是一臉無關痛癢的表情,而不是像你這樣。」他饒富興味的盯著她,「一個人無法對自己誠實,自然也就不會對別人誠實,你既然打從心底抗拒喜歡上我,自然就會盡力的去隱藏事實,避免我發現。」
「出去!」在他面前,她就這麼藏不住心事?不!最後她還想力保那微乎其微,可笑又可卑的自尊。
「我現在是可以出去,好讓你有時間來找我。」他勾起外套,「離去前告訴你一件事。」
「請說。」桑懷哲面無表情的掩飾內心的紛亂。
「你會再來找我的,因為你爸爸。」說著,聶煊邁開腳步離開,留下一臉不解的她。
他方纔的話是什麼意思?為了爸爸,她會再找上他,莫非……是爸爸的公司出了問題?是這樣嗎?桑懷哲暗忖。
第五章
「這件事情,盡可能不要讓懷哲知道。」桑同鎖著眉,一手撐在額上。
「我知道。」桑母明白丈夫疼愛女兒的心情,「說起來也真是可笑至極,平時和我們有交情的一些朋友,見我們有難關時,竟一個個躲得比什麼都快,也不過是三、四億元的資金嘛!」
「這也怪不得人家,這社會講求實際,誰肯為了我們而得罪宇霸集團?何騰那傢伙早就覬覦咱們公司了,偏偏我又上了財務部劉經理那吃裡扒外傢伙的當,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向何騰借資金周轉。如今周轉不靈,他算是我最大的債權人,有這麼好的機會可以併吞我的公司,他會放棄嗎?」
「真的沒有人可以幫助我們了嗎?」桑母憂鬱著臉。她知道事業對丈夫來說,比什麼都重要,而一個事業心重的人,一旦失去了事業,那不就於要他去死一樣,這可怎麼辦才好?
「你也別擔心這些了,小心身子。」
「咦。」忽地桑母有些欣喜的說:「也許……也許可以請聶家幫個忙。」她雖不知道聶家有多大財力,可是偶爾也會聽丈夫說聶家是企業名門,既然如此,想必財力應該很傲人的才是。
「聶家?」桑同苦笑,「人家憑什麼幫我們?莫說兩家一向沒有生意往來,也非有什麼交誼,就上一回聶夫人和聶煊到家裡相親,懷哲鬧的那樁笑話,嘿喲!你教我拿什麼臉去跟人家借錢?」
「說的也是。」
「你們不敢去,我去。」
桑懷哲的聲音使得桑家兩老著實吃了一驚。心下均想,她啥時候回來的?自己怎麼沒發現?不但如此,她還躲在二樓樓梯口偷聽他們講話,想必方纔的談話內容她都知道了。
「懷哲,你……」桑同一時反應不過來。
沒想到聶煊真的說對了,為了爸爸,她真的會再主動找上他,他早知道桑家目前的情況了,不是?畢竟企業界就那麼大,一有風吹草動,大夥兒都知道。桑懷哲安慰地說:「我去找聶煊,他應該會幫我,你們等我的消息吧。」
「你上一回對人家那樣,不必去了。」桑同以異地兩處的立場想,如果當時他遭受到像聶煊這樣,被女兒惡作劇的情形,他只怕要惱羞成怒了,聶煊風度倒好,不過是反將女兒一軍而已。
桑懷哲懶得再解釋近日發生的一些事情,心想,如果聶煊誠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喜歡她,他一定會幫她的,當然,自己也清楚他可能會開出什麼條件作為交易。
不理會父親的勸戒,桑懷哲往外頭走。事業對爸爸而言是生命,一旦生去了事業,她知道他們家的幸福也就失去支撐點。
其實不需要男人、不需要婚姻的女人,這通常有依賴爸媽的習慣,生活上不如此,心靈上卻逃脫不了,聶煊,她的弱點在他面前真的無所遁形。
※※※
「你早料到我一定會再來我你的,是不?」除了以這句廢話當開場白之外,桑懷哲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覺得好像說什麼都不對,說什麼都是多餘。
領著她上閣樓,聶煊扔了條毛巾和襯衫給她之後,也沒多說一句話,心想,外頭的雨下得這麼大,而她竟在東方企業財團樓下淋了不知多久的雨,若不是他下午有事出去,回公司時看到她,也許她真會繼續再淋下去。
從浴室走出來,一打開門,桑懷哲聞到一股濃郁得化不開的咖啡香味。溫暖的咖啡和著奶精的香味雖誘人,然而,才及大腿,未及膝的襯衫,以及襯衫內空無一物的情況令她困窘莫名的站在浴室門外,直到聶煊抬起頭看她。
「喝杯熱咖啡祛寒吧。」
「你……沒有短褲或長褲嗎?」她不太好意思的開口。
「如果我真的想對你怎樣,一件長褲或短褲,似乎不能抵擋什麼,充其量也不過脫起來較費時而已。」
忍著氣,她找了個位子坐下來,因為她今天是有求於他。
「現代人很少像你這麼浪漫的了。」
桑懷哲知道他是指她在雨中淋雨一事,她之所以會在雨中淋雨,那絕對無關浪漫,而是她根本不知道是否該進這大樓,她的自尊和要面對的現實在做拔河……
她的朋友中不乏有錢人,但是有誰會一次借出三、四億那麼龐大的金額,這樣的巨額莫說是朋友,就算親戚有時也借不出來,她也想向戀雪挪借,可是她有什麼臉向戀雪借?
季家留給戀雪的遺產全投資在桑氏企業中,一旦周轉不靈就向她要錢,就算冷硯沒說什麼,自己還是覺得不妥。
想來想去,還真是沒有可以借錢給她的人了,在別無選擇之下,她只得硬著頭皮來找聶煊,只要他肯,她知道爸爸的財務危機就過去了。
桑懷哲第一次面對他沒有擺出她一貫的高傲姿態,不過,她不是個會搖尾乞憐的人,略帶心事的臉上仍有她的人格、她的自尊,「在外頭淋雨表示我該清醒、清醒,所以,我來找你了。」她已下定決心了。
「因為令尊公司的事?」
「你早知道了,不是嗎?」她略帶悲哀的冷笑,「商場如戰場,是沒有真正的朋友,現實利益就是結交朋友的籌碼,沒有人會為了桑家這種中小企業去招惹宇霸集團,人家可是名列全國百名的大企業呢。」
「宇霸?」聶煊淡淡一笑,微揚的嘴角有著不屑的笑意。
「也許他對你而言是沒啥大不了的公司,可是,你也不得不承認有不少企業都不敢得罪他吧?」桑懷哲說到這裡,臉色一沉,「這就是我來找你的原因。」
「看來這是件很有趣的事。」
「我……我希望你能夠借家父周轉金,只要你肯借……公司就有救了。」她紅著臉說出今天來的目的。記憶中,她從來沒跟人家借過錢,沒想到頭一次借,就借出嚇人的數字。
聶煊不急著回應她的請求,悠哉的端起咖啡啜了一口,慢條斯裡地說:「全國有多少家企業面臨和你家一樣的情況,只要我肯借,他們的財務危機就過去了。」他緊盯著她,「我是個商人,不是個慈善家。」他在暗示如此幫她,他有什麼好處。
「我已經拉下面子來求你了。」她早料到會遇到這種尷尬的場面,她也曾告訴自己,無論如何要忍著,可是像這種情況實在是令她忍無可忍。桑懷哲站了起來,欲往浴室裡換回自己的衣服,打算離去,覺得已沒什麼好談了。
「你一旦踏出這裡,我保證你爸爸的公司一定完蛋。」他連話出恐嚇都是一派斯文,「我聶某人不說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除了你之外,我會向其他友人籌到錢。」桑懷哲嘴上強硬的說,心裡卻暗喊著,天大的謊言!她連向誰籌借全沒個底,不過,現在絕對不是承認這殘酷事實的時候。
「我會設法讓你借不到錢。」如果錢是唯一能把這只倔強的野馬拴在他身邊的唯一方法,他會不惜任何代價的讓她成為錢的奴隸,一輩子掙脫不出他的世界。對女人他一向沒多大耐心,他的耐性已經為桑懷哲發揮到極限了。「請相信我,我真的有辦法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