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有容
最近收的義妹……多巧,索情不也最近失蹤的嗎?
他看著地上方才索情扔掉的靈芝。
一個公主的嬌貴之軀,竟會在雪地中撥雪尋著靈芝?若荷公主精於岐黃嗎?若是,這又和索情一樣。
也許,他該進宮弄個明白。
月光異常地明亮,後宮花園內花影扶疏。
一排老松下有人鬼鬼祟祟地會面,一名身著黑色披風的婀娜身影姍姍來遲,那女子一見早等在樹下的紅衣麗人便盈盈拜倒。
「鍾妃娘娘,救命吶!」摘下黑色的風帽,賀香玲露出倉皇的臉。她近乎哽咽的說:「再過幾天鐘、賀兩府六百餘口人全要問斬了,您得想法子啊。」她是這兩府中惟一逃出來的。
這些日子她在外躲得辛苦,吃不好、睡不著,臉上昔日囂張的氣焰早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狼狽的模樣。
「我目前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鍾貴妃也急,可她真的沒辦法。「皇上為了這回的事情震怒異常,他大概怕我求情,已許多日不曾移駕我這裡了。」她拭著淚,「到目前為止,我也屬帶罪之身,皇上會不會因此事而廢了我,甚至打落冷宮尚不知,如此……我有啥法子向皇上求情?」
「鍾妃娘娘一定有法子的!」她知道皇上一直都寵鍾妃娘娘,也正因為如此,義父才會要她無論如何都得見到鍾妃娘娘。
「我哪來的法子。」她真的無能為力。歎了口氣,鍾妃娘娘說:「皇上把鍾、賀兩府的事全權交由萱王爺和柴王爺兩人負責,他們兩人一旦插手,哪容得我說些什麼?」
柴王爺一向嫉惡如仇,對於鍾、賀兩府預謀造反如此重大的事,自不容任何人求情。
至於萱王爺……他萱府一家四百多口人,十多年前因遭爹爹誣陷,才全含冤莫白地慘死於劊子手刀下。十多年後,上蒼有眼,還了他萱家清白,當年誣陷萱王府的人也得以正法,這種情況,他會為鍾、賀兩家求情?鍾貴妃思尋著。
不會的!他們兩人說什麼也不可能網開一面。
「難道……」賀香玲哽咽著。她賀王府三百多口人全在牢中,再過個數日若沒能救他們,他們全都得身首異處。「難道真的沒有其他法子了嗎?」
「除非……」
「除非什麼?」鍾貴妃的一句話使得賀香玲重燃起希望。她急急的問:「鍾妃娘娘快說啊!哪怕只有一些些希望,咱們都得試試。」
「除非太后肯出面。」
「那咱們現在就找太后去!」
鍾貴妃搖了搖頭,沮喪的說:「沒有用的,我和太后平時處得並不特別好,她老人家也不是這麼喜歡我。她在獲知鍾府的事之後,甚至擺明了袖手旁觀的立場。」現在倒有些後悔當時沒和太后打好婆媳關係。
「太后若肯為咱們出面,鍾、賀兩家有救嗎?」
「難說。」她真的不確定。「當年索丹青一家原是要抄家,而索丹青屢次救太后於危急,因此太后干預此事,結果也不過免去死罪而貶為賤民。」
「賤民?!」賀香玲倒抽了口氣。
不!不要,她不要被貶成賤民,過著那種沒尊嚴、苟且偷生的日子。
要這樣,那不如死了算了。
鍾貴妃在月光下看清楚賀香玲的表情。她知道「賤民」兩字對一個自小嬌生慣養的女子而言,是多麼大的恥辱,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圖謀造反這必定是殺頭的重罪,能貶成賤民留口氣在人間已是種福分了。」
「不!我不要!」賀香玲極為反感,她忽然想起索情。
她對索情身份的羞辱竟要報應在自己身上?不!
「與家人死別,今世不能再見一面的苦和貶為賤民失去身份、地位,哪一種苦較深、較令人遺憾?」鍾貴妃紅了眼眶,「只要皇上能赦免鍾府死罪,就算把我貶為賤民,我也是心甘情願,可……我只怕連這點要求都無能做到。」一想到自己爹爹罪無可恕的死罪,她真的痛不欲生。
他老人家怎會這般糊塗,竟做出這種事?
「鍾妃娘娘──」
鍾貴妃拭去了淚水,「我想……太后是咱們最後的希望了,若連她也不肯做,那……」想著、想著,她的淚水又氾濫了。
賀香玲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也認命了。「我……這就到慈寧宮去試試吧。」只是賤民,這輩子就這麼認命了嗎?多不甘心吶!
「若要去,此時正是好時候。」此時是夜深人靜,若是白天,進出的下人多,只怕賀香玲尚未見到太后就給人捉進大牢了。
☆☆☆
於是,帶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賀香玲夜闖慈寧宮。她躲躲藏藏地置身於花叢中,兩名宮女由她眼前走過。不久她聽到宮女開口說話。
「公主,夜深了,外頭冷著呢!到屋裡安歇吧。」
「母后的藥喝了嗎?」
「她剛吃了,還直誇公主的醫術好呢!」宮女語帶得意的說:「太后還說,宮中御醫多人,比不上我的小若荷。」
「這些話休得讓御醫們聽了。」索情頓了一下又說:「咱們進屋去吧。」
這聲音……那名喚若荷公主的聲音,好似那賤婢的。
慈寧宮啥時候有個封為若荷的公主了?是皇上的女兒或妹妹嗎?不!她常在宮中活動,沒道理連這些都不知道啊!
這時索情和宮女從賀香玲面前走過。
今夜的月色夠亮,使她得以看清楚若荷公主的面目,定神一瞧,賀香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索情?!老天!真的是她。
她怎麼會入了宮?不早該死於河中了嗎?不!不可能的,自己親眼看見她落水的,而且,她不是不會泅水?
若荷、索情一模一樣的面貌,又……方才聽宮女的話,她似乎也懂得岐黃。
公主?一個索家莊的賤民竟一飛上天的成了公主,而她,堂堂一個賀王府的郡主如今竟落得遭人通緝,過著躲躲藏藏的日子。
這有天理嗎?
賀香玲的牙齦咬得酸疼,屈辱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不!她不甘心、不甘心!
☆☆☆
「公主,我在這兒呢!來啊,來捉我啊!」這頭的宮女喊得起勁,那頭的宮女可也不輸人。
「公主的耳力真不好,都已當了那麼久的鬼了。」
四、五個宮女在慈寧宮的花園內和索情玩起遊戲來。
用布蒙著眼的索情循著聲音來源四處撲了空。她玩得滿身大汗,心情愉悅,「別得意,待一會被我捉到了,看我怎麼整你們。」
「來啊、來啊、在這兒呢。」
索情辨明聲音來源,使勁地撲了過去。過低的圍欄下即是深不見底的慈寧池。
她撲了空,身子不自覺地往前傾,眼看就要落水,宮女們個個驚駭地瞪大眼,連「危險」兩字的聲音都卡在喉嚨出不來。
忽地白影一花,一隻有力的手臂將索情攔腰抱起,飄然落於另一端的橋上。
索情驚魂一定,立即拉下蒙在眼上的布。
「是你?」竟是那日她在冬獵地點對她輕薄的男子?
雖痛恨這色狼,可……他真是好看,也不知是因為他太俊美,且此時又被他摟在懷中,抑或對他痛恨至極,她竟紅著一張臉說不出話來。
「咱們又見面了。」她對他全然陌生的表情,令萱雪寒沒法子在她面前表現出他的真摯。沒有知心人,他的深情向誰以對?隱藏住他真心的是他那張玩世不恭的面具。
「這是皇宮大內,你怎麼進……進來的?」
「用走的進來的。」他嘲弄的看著她。
「來、來人……」索情要叫人將這無賴攆出去,這才發覺她仍在他懷中,被他抱在懷裡。「喂,放我下來啦。」莫名地,她心跳又加快了。
「你還欠我一樣東西,給了我之後,我才放你下來。」他冷魅的眼中微微地瞇上,那眼神真是壞到最高點。
「我可不曾拿了你什麼,要我還啥?」這男人……好像有一雙會勾魂的眼,那眼神壞壞地,可……好美!
怪了!她……她今天吃錯啥藥?怎……怎會有這麼可怕的想法?這種輕浮的男人,她不最痛恨嗎?怎……怎還會覺得他好看、吸引人呢?
「方纔我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了你,你欠我一句道謝的話。」
「如果你只是為了個『謝』字而救我,當初你就不該雞婆!」索情倔強的把臉昂得老高。
沒變!她倔強高傲的神情仍是沒變,現在這樣的對話,他在京城第一次遇見她時,她不也為了個「謝」字跟他討價還價了半天嗎?
索情,怎麼你都忘了?
前幾天他和太后見過面,確定若荷公主就是索情,可確定了又如何?她根本記不得他是誰,就算她在夢中也曾夢到有人叫她索情。
萱雪寒放下了她,在心中歎了口氣,流連在她絕美臉上的眼神是複雜的。
這人怎麼這樣看他?這張臉在哪兒見過?她在冬獵才第一次見到他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