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有容
可朝廷方面早有索家一族的名單,誰能有法子逃出去而不被發現?索芳是索家醫術最精湛,且雲英未嫁,是傳承索家醫術最佳人選,而索情是索丹青惟一的血脈。於是姑侄兩人連夜逃出了索府,而以索家忠僕母女兩人代替被貶為賤民。
回首當時,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心酸史。
「師父,她……」雖後來知道自己和師父實為姑侄,索情仍習慣叫姑姑為師父。「她……前些日子過世了。我想……她是希望和索家人葬在一起的,這才將她的骨灰送回來。」她紅了眼眶。
也許冥冥中自有天意吧!她救的那名差些哭瞎眼的婦人竟就是索家莊的人,她才得以把師父的骨灰送回來,又憑著蓮型玉珮和索家親人相認。
「芳兒,她……」索太君淚沾衣襟,她捧著女兒的骨灰,「芳兒,你終究也回到為娘的身邊了!十七個年頭了,咱們一別十七個年頭,再見面時竟是我這白髮人送黑髮人。」她悲慟難忍。
索太君年紀大,加上悲慟過度竟一時昏厥過去。索情餵她吃下一顆寧神丹,扶她回房歇著,這才回大廳。
「老太君怎樣了?」廳上的眾人都表關心。
「我餵她吃了些藥,正歇著。」然後她發覺陸陸續續有人進來,每一個幾乎都病懨懨地。「你們……怎麼了?」
「聽說索家莊來了個大夫,大夥兒就來看病。」一位索家的老婦說。
「索家不是曾是太醫世家,怎……」索情一怔。是啊!先前那婦人說是索家人時,她也沒想到索家莊該有大夫呢?
「老一輩懂岐黃的全死了,而且在朝廷常常派人監視下,岐黃之術根本沒能傳下來。」有一老者難過得紅了眼,「在索家莊一旦生了病就只能等自然痊癒,要不就只有等死。」
打開醫篋,先讓為首的一位老者坐下,索情替他看腳傷。那拳頭大的傷口發炎得厲害,血水、膿水和著流,嚴重的地方都見骨了。沉著心情、紅著眼眶,她開始為傷口消毒清潔,然後上藥。
賤民的命真的如此不值錢嗎?她索家有什麼不對,竟要當賤民永不得見天!
她的心一直是平靜無波,對誰都一樣無好無惡,可是見到眼前這種情況,她不能不恨!不能不怪當年把索家逼到這地步的人。
身為索家的一分子,她沒有理由讓索家冤沉海底。鍾國丈以女為貴,真沒人動得了他?
第二章
「這草叫風尾草,具有消暑解熱、清涼降火之效。」索情每拔一樣藥草就對後頭替她背藥篋的婦人作一番解釋。
那婦人李大嬸即是當年代替索芳留在索府降為賤民的。
其實降不降成賤民對她而言也沒差多少,橫豎都是奴婢命。
李大嬸將藥草捆成一捆放入藥篋,一面揮汗一面笑著說:「小姐真是得了索家醫術的真傳,小小年紀懂得那麼多,老爺在天之靈,若知道一定很高興。」
「我爹爹……」她從來不知道索家的一切,對師父而言,教導她會所有的醫理就是一切,師父從不主動提起一絲一毫,大概不願她知道太多痛苦的過去吧,難怪師父騙她說她是撿來的孤兒。「我爹爹是個怎麼樣的人?」
「一個我所知道最有醫德的大夫了。他雖身為御醫,每有輪休,他總是到一些鄉村地方為窮人看病、不索分毫。」每每一提到老爺,她總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老天爺真是沒長眼睛吶!那麼一個好人……當年小玉若不是他為她醫治,早連小命也沒了。」
「小玉?」
「是啊,就是我的大女兒,當年她代小姐留在索府的女娃。」
「怎麼打從我到索家莊就一直不曾瞧過她呢?」同年紀的女孩兒,她何其無辜得代自己留在索家莊?「我想見見她,對她當面道謝。」
「小姐怎說這話呢?我們母女倆當年若沒老爺的妙手回春,早死在一次瘟疫中了,索家的事就是我們的事。」她真摯的講,「小玉,她被國丈府的人買去當丫鬟了。小玉原本也不肯入鍾府,可索家再不賣些人,就要活不下去了,逼不得已才……」
原來索家莊的年輕人都被賣去為奴、為婢了,怪不得整個索家莊只剩老人和年幼的小孩。
索情沉默下來,心裡難過得使她開不了口。
接下來的時間,她一直低垂著頭採藥草,不再介紹藥草功效,心裡沉痛地想著索家的命運。
見她沉默下來,李大嬸也沒打擾她的思緒,偶爾一個抬頭似乎看到林子盡頭有人騎著白馬向這邊奔馳過來。
「小姐,有人來了。」李大嬸已經當了十來年的賤民,一有風吹草動她都害怕,生怕冒犯了什麼達官貴人,屆時可就吃不完兜著走。「咱們要不要避開一下?」一來是為了不冒犯到一些大人物,二來是小姐長得太美,此時又沒戴面罩,萬一來者見色起了歹念,那可不得了。
索情轉過身欲躲開時,那馬蹄聲已清晰可聞,又往前走了數步,馬兒卻已繞到她身前擋住她的去路。
一張優雅俊美的笑臉在春天的陽光照耀下,有如發光體一般教人移不開視線。婦人從來沒看過這般好看的公子,剎那間也不由得看傻了眼。待她低垂下頭,那公子卻不經意地看了她一眼,如同藏了利刃在笑眸中的一眼。
「咱們又見面了。」萱雪寒一雙眸子膠著在索情臉上。
「我不認識你。」上兩回見他都是戴著面紗,他沒道理一眼即認出她是誰。
對她驕傲的態度他不怒反笑。「就憑著你那醫篋、那雙怎麼看怎麼冷的雙眸,以及沒人敢對我的無理傲慢,我就確定你是索情。」方纔他走了一趟索家莊才知道她到這裡來採藥。
索情一雙眼看著前方。就算讓他認出來又如何?「萱王爺,之前我救過你,後來你也救了我,咱們算互不相欠了,你今天來找我,為了什麼?」這男人最可怕的地方是無論她怎麼說他,他都能從容自若,最後動了肝火的一定是自己。
這麼逗她很好玩嗎?
聽索情這麼說,李大嬸訝異得闔不攏嘴。眼前這俊美如天人的男子竟就是征北大元帥萱王爺?她趕忙跪下,支吾了半天,「奴婢、奴婢……」
「你先退下吧。」萱雪寒的眼仍盯在索情倔強的臉上。
「小姐。」李大嬸有些擔心地看著索情,想告訴她,萱王爺不是她們賤民惹得起的,可在她面前什麼都不能說,只能擔心地看著她。
「我沒事,你先回去吧。」
李大嬸不放心地頻頻回首,好一會兒才走遠。
「你三番兩次的糾纏是為了什麼?」索情有些懊惱的問,他的親近令她害怕。堂堂一個貴族身份的王爺親近一個平民百姓都令人奇怪,更何況是一個賤民,他不是知道她的身份了嗎?
「我說過咱們還會再見面。」
「就為了一句戲言?」她看著他。
「我萱雪寒從不說戲言。」他臉上全無認真的表情。
惡少般的邪肆笑意直教索情想賞他一巴掌。
遇到這個人,她真的沒辦法維持她以往的超然態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後,索情轉身打算離開。
萱雪寒見狀翻身下馬,伸手往她身前一擋。
索情揮手一撥,兩人就動手打了起來。
索情知道萱雪寒的武功不弱。若不是有深厚的內力,上一回他早該死在閻王笑劇毒之下,可……他畢竟是元帥,一個元帥有能力運籌帷幄是一定的,但武功不及江湖中人也不奇怪。
她的武功雖不至稱霸武林,然而也稱得上高手,可和他一交手,她卻不出數十招就略敗下陣來,最後甚至被點倒在地……躺在柔軟的草地上全身動彈不得,索情不安的心開始卜通、卜通地跳起來。
萱雪寒那張可惡又可恨的笑臉在她面前漸漸擴大,直到兩人的臉不逾數寸,她甚至因為感受到發自他身上隔著絲綢的熱度而紅了臉。
「你……」她困難的嚥了下口水,倔強地咬牙又別開臉。
「想問我究竟想對你怎麼樣,是不?」他彷彿能讀心語一般。「那又為什麼不問?」
「人都已經在你手上,你想怎樣我根本反抗不了,問和不問結果都是一樣,我何必問呢?」
她的話逗得他哈哈大笑,「你讓我更不得不對你另眼相看了!你對事情的判斷能力一向如此令人激賞嗎?抑或是對於你無法掌控的事就不再急於追尋結果呢?」
這個男人!索情以美眸瞪視著他。
「萱王爺,莫忘了你的身份,一個王爺和一個賤民如此說話不怕壞了規矩?」他不要再接近她了!每每他一接近她,她心中就彷彿有某種未曾有過的感覺逐一被挑起。
她害怕那種感覺,拒絕去知道它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