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於兒
「撿就撿。」由於溪水不深,而且水流的速度也不快,橫了心的夜遊連鞋子也不悅,就逕自往下遊走去。
而裴尊攘就站在一塊高石上,監視夜遊的一舉一動。
天!原來她所丟棄的衣服全都被溪石卡住,莫怪無法順利順流而下。
夜遊咬了咬唇瓣,開始往比較深的水域走去。只是,當那些衣服已近在眼前時,她的腳竟不小心打滑,整個人旋即摔進溪水中。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奮力站起身來,但已經喝了好幾口的水。就在此時,她冷不防瞄到站在大石上的裴尊攘竟然冷眼旁觀,好似一點都不在乎她的死活。
夜遊益發氣惱,在吐出幾口溪水後,便往回走。她不爽,所以不撿了。
夜遊就站在水深及膝的溪水中,與站在大石上的裴尊攘遙遙相望。
「是本少主沒把說清楚,還是妳雙耳出問題?」裴尊攘唇角撇出一抹令人心驚膽戰的微笑。
「那邊太深,我過不去。」夜遊雙手扠腰,擺明不接受任何的恐赫。
「哦?是過不去,還是不想過。」
「如果我說,二種都有呢?」她偏著頭道。
哼,她就不信他敢把她怎麼樣?
「我再說一次,把衣服撿上來。」他的話充滿危險意味。
「我──」
「最好不要讓我說第三次。月、游。」
「怎麼,難道你想把我丟下水不成?」大概是溪水太冷,她的雙腳開始打顫。
「哼,一個不服從主人命令的刁奴,是該教訓。」裴尊攘瞇起的笑眼有著十分的凜冽。
「放肆,你竟敢說我是你的奴、奴才!」一下子忘卻目前身份的夜遊怪叫道。
「哼,放肆二字可不是妳一個奴才能講的。聽著,要是往後再讓我聽到這兩個字……」
其實夜遊在一出口便已感到後悔,但這也不能怪她,誰教她是當今皇帝最寵愛的三公主,哪容得了別人把她當成奴才來使喚。
不過,她現在確實是奴才沒錯,不過這只是暫時性的,再過個二十幾天,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離開幽夜山莊到外頭逍遙去。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就甭跟他計較了。
「少主,奴婢就算拼了這條小命不要,也會把所有的衣服給撿回來。」夜遊對著那張佈滿詭譎的俊顏,很乖巧地道。
看到夜遊再度往下遊走去,裴尊攘的面龐依舊讀不出任何情緒。
雖然水深已快要及胸,眼看只要再踏出一步就可勾著衣服的夜遊,根本沒有注意到暗流的存在。所以她再度被溪水吞沒,而這次連探頭呼救的機會都沒有。
意外來得突然,冰涼的溪水直灌入她的口鼻。夜遊在掙扎數下後,身子開始慢慢往下沉。
完了,她會溺死在這裡的。
裴尊攘,我剛才是說著玩的,你快來救我!當夜遊的意識逐漸脫離之際,她唯一想到的人竟然還是裴尊攘。
驀地,她的後領被一隻手猛地揪提起來,這股強勁的力道讓夜遊整個人脫離水面;緊接著,她的腰身便被緊緊箍住,在幾個飛躍之後,她濕淋淋的身子就被丟在溪畔,而救她之人則佇立在一旁,冷冷看著她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
「咳……咳咳……」趴跪在地、不斷嗆咳的夜遊這下子真的被嚇到了。
當夜遊的劇咳稍稍和緩,她卻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之後,她就像一尊沒有生氣的娃娃,整個人趴在草地上,奄奄一息。
「起來。」
裴尊攘沒有溫度的低喝教夜遊不自覺地瑟縮了下。她難受地哼了聲,沉重的眼皮依然沒有睜開的跡象。
裴尊攘冷沉的眸子盯住她好一會兒,才勉為其難的蹲下身,扶起虛軟不堪的她,手掌開始朝她後背不斷地拍打。
「好、好痛喔,咳咳……住手……快住手!」她已經夠不舒服的了,他竟然還乘機打她。
「把水吐出來。」裴尊攘扣緊她晃動的肩頭,繼續拍打著。
夜遊咳嘔聲不斷,直到她把腹裡的東西全部吐光,才全身虛脫地癱軟在裴尊攘的懷裡。
「你不是巴不得我死嗎?」夜遊恍恍惚惚地喃著。
「我從來就沒有這種意思。」裴尊攘眸底閃過一絲難解的異光,但橫抱起她的動作並沒有遲緩下來。
「咳咳……是嗎?」搖搖晃晃的,好像在坐船喔!
「妳若死,對我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而且,還會影響到我的計畫……」裴尊攘冷寒的眼直直望向前方。
「計畫?我為什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唔,頭好昏。
裴尊攘冷不防停下步伐,表情像是在笑,卻隱約含著一股深沉的悲痛。
然而,等他開口之時,一種冷絕的殘忍之色已取代那像是被火焚燒過的痛楚,「妳遲早會懂的。」
懂什麼……夜遊很想問,但意識偏偏集中不起來。最後,又倦又累的她,頭一歪,便不省人事。
第三章
啾、啾、啾!
夜半時分,連續三響噴嚏聲從下人房裡傳出。
「好渴喔,來人,倒杯水給──」微啞的命令聲戛然停止,夜遊起身揉一揉發紅的小鼻頭,然後再敲敲意識混沌的小腦袋瓜。
嗟!溺水的滋味真不好受,以後想叫她洗衣服──門兒都沒有!
已經躺了二天一夜的夜遊還是感覺有些昏沉,尤其當桌上的茶壺連一丁點水都沒有時,她免不了有立刻回宮的衝動。
但想歸想,夜遊仍舊把這股意念給壓下去,因為她深知回宮的後果有多麼嚴重,她可不想因一時衝動而斷送自己的未來;除非,父皇能收回成命。
由於喉頭極度乾渴,夜遊便隨意的披上一件外衣,步出下人房。
走著走著,她竟不知不覺地來到白苑。
夜遊皺皺眉心,想轉身離開,卻又發現自個兒體力已所剩無幾。
「他不會小氣到連杯水也不給我喝吧!」
走到裴尊攘門前的夜遊,發現他的房間竟是亮著的。
殊不知,在她靠近白苑之際,已有數道黑影在暗處密切注意她。
「喂,裴尊攘,你還沒睡是不?」大聲直呼山莊主人的名諱,足見夜遊又忘卻自己的奴婢身份。
「進來。」
低沉嗓音傳來,已渴得發昏的夜遊馬上推門而入,根本不管什麼世俗禮教。
衝進房內,夜遊馬上找水喝。等灌下三杯滿滿的茶水之後,她才輕輕歎了口氣,然後,帶有霧色的澄眸對上書案前那一雙如寒潭的冰瞳裡。
「月游,妳真行,找水竟找到我這裡來。」裴尊攘唇角彎起一道輕蔑的弧度。
「不然我不知道哪裡還有水可喝呀!」夜遊回答得理直氣壯。
「珠兒沒照我的吩咐看顧妳。」裴尊攘雖喜歡看她痛苦的模樣,卻不想讓她因缺乏照料而有什麼萬一。
「看顧我?」拜託!聽說被她丟棄在溪裡的衣服有許多件都是她的,這下新仇加上舊恨,她會照料她才怪。
裴尊攘靜默地盯著她,半晌,他突然開口:「過來。」
「幹啥?」瞅著他帶有詭色的炯眸,夜遊敏感地察覺有異。
「我、說、過、來。」他倏地瞇起眼。
「好嘛,過去就過去。」哼!凶什麼凶,本公主若擺出架式來,肯定比你更氣派。
夜遊撇撇嘴,以烏龜前進的速度緩步至到檜木大桌前,隔著大桌與裴尊攘對峙。
裴尊攘霍然起身,讓夜遊嚇了一大跳,可不習慣在人前示弱的她,很快便武裝自己;所以當他昂藏的身形突然籠罩住她時,她依舊很有骨氣地仰首,只可惜悄悄捏緊的小拳洩露她緊張的心緒,直至──
「你想幹啥?」一隻巨掌忽而朝她臉上伸來,嚇得她當場倒退半步。
「妳怕我?」裴尊攘唇角懶懶揚起一抹似笑似殘的勾痕。
「我怕你!」夜遊不可置信地圓瞠雙眼,「笑死人了,你當自個兒是野獸還是惡鬼,本姑娘有什麼理由要怕你?」他竟敢藐視她。
「哦!倘若我真如妳所說是野獸、是惡鬼,那麼,妳就會怕我是嗎?」
裴尊攘不著痕跡地向前半步,俊美面龐在此刻浮現出一種噬人的魔氣,教夜遊禁不住再次後退。
每每見到她,他就有種想狠狠折斷她頸子的衝動;但,若不是因為她,他極有可能早已……
對,就是因為她。就是因為她,所以他更應該好好──珍惜她,是不?
「這、這……」他現在的模樣比野獸還恐怖、比惡鬼更駭人。
早知道借杯水喝會讓他現出原形,那不如渴死算了。
「月游呀月游,妳的膽子向來不是挺大的嗎?怎麼這一回,妳的腳卻嚇得直發抖呢?」裴尊攘詭異地掃了她下身一眼。
「你……哼!你哪只眼看到我的腳在發抖?」她死也不承認。
裴尊攘嗤笑一聲,表情懶散卻邪佞至極。
「說不出來了吧!」夜遊板起俏臉,不自然地道。
不過,他幹嘛一直盯著她的臉蛋瞧,好像她臉上長了什麼怪東西似的,害她身子不禁愈來愈熱,連腦袋也愈來愈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