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惜之
𨪜𨪜「張爸爸，你把事情看得太嚴重了，致淵、致博只是兩個不知道怎麼和小女生相處的小學生，不是恐怖分子。」
𨪜𨪜她還是一臉淡淡笑意，情緒未因他的無理挑釁轉變。
𨪜𨪜「不過，你既然提出來，我會盡量把雨芬留在身邊，減少他們的接觸機會。」
𨪜𨪜「那她以前受的委屈就不算數了？」眉一挑，他環顧在場家長，他的流氓氣息盡露，大家都撇開頭不看向他。
𨪜𨪜「我會說服致淵、致博向雨芬道歉。」
𨪜𨪜「老師，你很偏心哦！有錢人小孩欺負人沒事，我們窮人家活該倒霉，要被人修理。你要不要發一張家長薪水調查表，看看哪一個家長才是你要討好巴結的對象？」
𨪜𨪜話說得更狠了，他早就有耳聞，荀家老子常拿錢擺平兒子闖禍，這回的班親會真是來對了，搞不好這一下，他能回家躺平兩個月，不用辛苦上工。
𨪜𨪜「張先生……」育臻的話讓冷漠男音截斷。
𨪜𨪜「你想要多少，才能算了？」酷寒的音調掃出在場人士的雞皮，聰明人都知道這種人少惹為妙。
𨪜𨪜「對嘛！這才是懂事人，就二十萬好了。」女兒的幾滴眼淚和膝蓋上的破皮值錢的咧！他加上幾倍，好爭取討價還價空間。
𨪜𨪜爾眾沒回話，拿出支票填寫數字，一分鐘不到，他把支票平舉。
𨪜𨪜張先生訝異他的大方，忙從位子上站起，走到他身旁拿走支票，不打半聲招呼，從教室後門匆匆離去——有錢果然是不一樣。
𨪜𨪜一場鬧劇！育臻搖搖頭，沒想到在班親會也會看到拖棚爛戲。
𨪜𨪜回神，她對其他家長說：「不知道各位還有沒有其它問題？」
𨪜𨪜台下一片靜默，大約是讓「他」的氣勢震住，再沒人有慾望提出問題。
𨪜𨪜「好，以後有任何問題我們隨時討論，孩子有特殊表現或者要大家配合的事項，我會寫在聯絡簿上，提醒家長注意。今天的會議到此為止，感謝大家參與，謝謝！」
𨪜𨪜家長紛紛離開位置，和育臻道再見。
𨪜𨪜幾個甜美笑容送走家長，在爾眾經過她面前時，她忍不住輕喚住他：「荀先生，可以請你留下來再談一會兒嗎？」
𨪜𨪜「需要我支付班級捐獻金？」話一出口，他輕易勾出她的怒氣。
𨪜𨪜不生氣、不生氣，一生氣她就輸了！
𨪜𨪜她找出對付致淵、致博那套面對「荀爸爸」，挺直背，她扳回笑容。
𨪜𨪜「是的，在你來之前，我們討論過了，班級要交五百塊班費，下星期一我會將收費通知發下去，你再讓致淵、致博帶錢到學校。」
𨪜𨪜「除了錢，還有什麼事情需要討論？」理智及時提出討厭，因她涉嫌遊說兒子要他娶她。
𨪜𨪜「原來你的生活空虛到除了錢之外，已經沒有其它東西可談？」劍拔弩張不是她的待人態度，但是他的口氣惡劣到讓人很難心平。
𨪜𨪜「校方會找上我，通常只有一個原因——缺經費。」
𨪜𨪜他的囂張讓人想咬牙。
𨪜𨪜「很抱歉，在剛才的會議中已選出新任家長委員，今年你並未榮任本班家長委員，所以這學期學校的經費問題，你不用擔心。」
𨪜𨪜有錢人很偉大嗎？是不是非得用鼻孔看人，在他們的鼻孔之下，天下人都夾帶了一副窮酸相？
𨪜𨪜「不是為錢，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
𨪜𨪜說不上的熟悉再次襲來，他們之間有過牽繫？
𨪜𨪜「當然有，你的兒子、我的學生，至於錢……你應該找總務組談，不是我，聽說總務組缺幾把竹掃把，你想愛心捐獻的話，陳主任會很開心。」
𨪜𨪜「我的兒子、你的學生，他們有什麼問題是不能用錢解決的？」
𨪜𨪜冷嗤一聲，他才剛剛用錢解決了一個「問題」，有二十幾個人證可以替他出庭作證。
𨪜𨪜「你習慣用錢解決所有問題？」
𨪜𨪜「那是最快速便捷、也最省時省力的方式，而我……」他傾身俯向她，呼吸窘迫感瞬地擊向她的喉間，造成她嚴重缺氧。「我的時間非常非常昂貴。」
𨪜𨪜他的態度表明，他寧可給她一大筆「捐款」．也不願在她面前多耗一分鐘。
𨪜𨪜連連退後幾步，她喘口大氣，拉開距離避開窒息感，直到她不再覺得人身安全被威脅。
𨪜𨪜「荀先生，你有你的做事態度，我自然不能夠干涉，但是請你不要用你的態度來影響致淵、致博，他們是聰明的孩子，很清楚大人世界中的規則。
𨪜𨪜他們瞭解，犯了錯，老爸出面，拿錢一砸；打人？沒關係，有錢嘛！把同學絆倒？沒關係，有錢嘛！潑水、關廁所、嚇人……統統沒關係，因為他們的老爸有錢，錢塞一塞，塞住悠悠眾口，反正他們的父親時間非常非常昂貴，不會對他們的壞行為有一絲絲興趣。」
𨪜𨪜「你在指控我不關心他們？」
𨪜𨪜「不，你非常關心他們，只不過你的時間太昂貴，關心孩子有很多方法，而你，選擇一種最『不浪費』的方式。」
𨪜𨪜「你認為我投資在他們身上的時間太少？」
𨪜𨪜「你曉不曉得他們為什麼討厭女生？你知不知道他們生日那天做什麼？你猜不猜得出，當他們想念母親時，有什麼動作？如果你的投資夠豐富，你會知道這些答案。」
𨪜𨪜看著他一臉漠然，她明白她贏了，落井下石她沒做過，但她決定在他身上首開先例。
𨪜𨪜「你和他們共同生活十年，你不知道，因為你的時間太昂貴；我和他們相處不過一個星期，但我知道，因為我的關心比時間昂貴，而我捨得在他們身上投資我最昂貴的關心。」
𨪜𨪜仰高頭，微笑，挺直腰椎，她像個勝利女神，昂首走出教室。
第三章
𨪜𨪜育臻的話徹底打擊到他了，爾眾坐在學生的課桌上，怔怔反省自己。
𨪜𨪜他真如她所說，在兒子身上花的時間太少，他的關心缺乏？
𨪜𨪜當年，盼盼也曾這樣埋怨他，她怨他事業心重，怨他陪伴她的時間太少。
𨪜𨪜盼盼離開那年，幾次在噩夢中清醒，夢中，蒼白憔悴的盼盼哭著對他說：「為什麼你都不肯陪我，你不愛我嗎？」
𨪜𨪜他自責、他痛苦、他恨自己，可是再多的悔恨都追不回已逝的光陰……
𨪜𨪜那些年對他、對盼盼，都是噩夢。
𨪜𨪜初起步的事業挫折連連，忙碌讓他焦頭爛額。
𨪜𨪜但他好勝、不服輸，他允諾過盼盼，要為她建造起一座城堡，讓她在裡面當個無憂公主，他拚了命，想為她打下一片江山。
𨪜𨪜哪裡曉得，她等不及住進城堡，就離開他的身邊。
𨪜𨪜她走了、離了，她再也不要他打下的江山……
𨪜𨪜現在，他又重複了自己的罪行。
𨪜𨪜原來，他的縱容不是為兒子好，只是一種太忙、貪懶、捨不得花心思的借口，原來，他的溺愛從沒深入孩子的心胸……
𨪜𨪜他不瞭解孩子，一如孩子不瞭解他。
𨪜𨪜他用錢解決問題，並非保護孩子，而是教導他們不要害怕為惡；他用線取代身為父親該給的親情，他用錢彌補自己的失責……
𨪜𨪜他要錯過多少次，才能學會對待親人的正確方式？
𨪜𨪜育臻的話在他耳畔反覆，他是和兒子共同生活十年的父親，她是和學生相處三個星期的老師，他懂他們不如她……是笑話吧！一個心酸的笑話。
𨪜𨪜在校園裡的椰子樹下徘徊近半個小時之後，育臻開始責備起自己的愚笨。
𨪜𨪜她在跟家長賭哪門子氣，孩子是人家的，人家愛怎麼管教就怎麼管教，關卿何事？她竟還一臉得意地從教室裡走出，門窗沒關、電扇沒關、垃圾沒整，連自己的包包都沒拿出來，真是蠢過頭了。
𨪜𨪜幾度徘徊，她走回教室，那個時間昂貴的家長大概走人了吧！
𨪜𨪜看來她別妄想在這位家長身上獲得任何幫助，對於致淵、致博，她只能靠自已。
𨪜𨪜反正之前，他沒幫過她，兩個小男孩不也漸漸改變？她可以的，對她的學生，她有信心。
𨪜𨪜回到教室門口，他居然沒離開，育臻兩條腿卡在門前，進退不得。
𨪜𨪜她望著他，他望著她，兩個人對視半晌，卻忘記發言打破僵局。
𨪜𨪜直到現在，育臻才猛地發現，他有一雙碧綠眼珠……
𨪜𨪜同Richard也有一雙碧綠眼珠，想起他的海盜作風、他的強勢，他們雷同點還真不少。在「荀先生」面前，她想起土城育幼院，想起那個強要她手上娃娃的混血男孩。
𨪜𨪜他是「他」嗎？不是吧……
𨪜𨪜「荀先生，你還沒走？」強作鎮定，她把心中的「銀項鏈」藏起。
𨪜𨪜「他們生日那天我出差，他們……」
𨪜𨪜「他們過得很好，我帶致淵、致博回家，我母親很喜歡他們，陪他們說說笑笑看影片，還上遊樂園玩大半天。很抱歉，剛剛我的說法是想勾起你的罪惡感。」她後悔之前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