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惜之
睜開雙眼,拓拔淵評估起床下的小女人——精緻的五官、粉嫩的雙頰,她有張可愛的俏臉,和關虹是截然不同的女人。
關虹是他多年來的床伴,也是工作時的最佳助手,她能幹、敏銳,聰慧而體貼,他們是最有默契的拍檔。
絕世盟裡那堆損友,早就在設計他和關虹的婚禮。然而,他講過,關虹是個體貼聰慧的女人,她曉得自己不愛受羈絆、不想結婚,於是默默跟在他身邊,從不在婚姻上對他提出要求。
低眉,床下的孟純睡得不甚安穩,再怎麼說,地板總是沒床鋪好睡,他起身,走到她身旁,輕抱起她,擺到床上。
拓拔淵在她身邊躺下。他解釋不清自己的舉動,隨便誰要怎樣猜想,反正他從不在意別人的眼光。
熟睡中的孟純有自己的意識般,靠靠靠,靠到他身上,伸手,圈住他的腰,在夢中,他是她的。
她的動作觸動他的警覺,三秒後,他的肌肉才逐漸鬆弛,想起她那個朋友說的話——要確定自己喜不喜歡一個人,和他接吻就知道了,只要自己不覺得噁心,反而很享受的話,那就是喜歡。
是這樣嗎?
邪惡的笑容拉出弧線,他半抬上身,俯下,封住她誘人的唇……完美的菱線、動人的紅艷、出人意料的柔軟……一吻、二吻、三吻……他吻出習慣,他是癮君子,戀上她純美的吻……
盈心說的話不完全對,真理是——要確定自己喜不喜歡一個人,接吻是好方法,接吻時不覺得索然無味,不會光想到自己的下半身有沒有反應,而是單純享受她的芬芳津甜,那就是喜歡。
第三章
他敢保證,孟純完完全全忘記他的交代。
一大早,她就打出三通電話,一通告訴她的同學,她臨時有事,不能參加環島旅行。
一通打到美國,告訴「寵她、愛她」的爸媽,說她要出門旅行了,要他們不要掛心。
第三通打最久,她告訴那個叫盈心的女人,說她很糟糕,不但偷襲了他的唇,還半夜摸上人家的床,拿他當了—夜軟墊。
「盈心,怎麼辦?我不知道自己這麼好色,居然會爬到男人床上,而且……早上醒來,我發現我疊在他身體上,唉……難怪我那麼好睡,差一點爬不起來。」
拓拔淵在樓梯間,聽她壓低聲音對著電話那頭說個沒完,想笑的念頭在肚子裡不斷擴大,但臉上還是一貫的一二三木頭人表情。沒辦法,他的祖先是少林武僧,說不定還在少林寺裡當過十八銅人。
雙手橫胸,他安適地坐在階梯上,想看看她要到什麼時候才會發現自己。
「幸好他受傷了,身體虛、睡得熟,不然他醒來肯定會把我砍上十段八段,你知不知道,他是黑道大哥ㄋㄟ,不過、不過……他雖然是黑道大哥,但是我相信,他一定是那種濟弱扶傾的英雄好漢,跟廖添丁是同一掛的。」
果然,愛情盲目,她沒問清楚他的身世來歷,就認定他是披著流氓皮的真英雄。
「廖添丁」這三個字,差點讓拓拔淵從欄杆上摔下來。
她的想像力未免太好,他非但沒排日情結,反而還愛用日本貨,特別喜歡日本料理,而她居然拿廖添丁來比喻他?
不過!她對他的信任……讓他有那麼一絲絲窩心。
「我覺得好丟臉哦!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晚上作了什麼夢?我夢見他、他……夢見他親我……那種夢是不是叫作春夢?天啊!我看我要趕快到廁所裡面檢查我有沒有夢遺。
好了,盈心,等你下班,我再打電話給你,對了,中午幫我訂一個海鮮披薩……嗯,還要烤雞翅,他受傷流了不少血,應該補一補。記得叫阿義幫我送過來,謝啦!」
掛上電話,回身,乍看見他,孟純嚇了一大跳,手中的玻璃杯應劇情要求,匡啷!摔在地毯上,幸好牛奶喝完了,不然,夠她洗的。
大步跨來,他算準她的下一步動作,攔腰撈起她,把她拎到遠遠的櫃子上方。直覺地,他不想這個不會喊痛的笨女人割傷。
哇塞!他的手是鐵臂嗎?受傷還能把她拎來拎上?孟純的眼光充滿崇拜。
拓拔淵瞪她一眼,她真的很笨,這條地毯又不是多昂貴,為什麼拿它當命?非要把它弄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
「你、你、你……不要衝動,我不是打電話給警察局,我是打給我的好朋友,她在披薩店打工,我請她中午幫我送披薩過來。」
「中午送披薩……」
他舉高手腕,看看手錶,在早上七點五十分叫午餐外賣?
「他們生意很好,要是沒提早訂,就會吃不到。我還訂了烤雞要給你補身體,我本來想訂麻油雞的,可是披薩店沒賣麻油雞。」她解釋得很清楚。
麻油雞?他在坐月子嗎?不過,至少她沒有說要訂四物雞給他補。他背過她,蹲下身子,把地毯上面大塊的玻璃碎片扔進垃圾桶。
「吸塵器在哪裡?」
他冷冷問,好像家事做得心不甘情不願,可——又沒人逼他做。
「在櫃子裡面。」說著,她就要跳下來幫忙。
「待在上面不准動。」他沒看她,聲音裡有著威脅恐嚇。
「噢。」她乖乖把屁股往櫃子上方挪兩寸。和「英雄」打交道,順從是第一要件。
他找到吸塵器、整理好地毯、收好東西,他的動作流暢,讓孟純在後面看得忍不住想讚歎。
「你做事情好俐落,要是我媽媽看見,肯定會大大誇獎你。」
他筆直走到她面前,眼神盯住孟純。
「以後要打電話,必須我在場。」他讓步,為了一個不知好歹的笨女人。
「你擔心我出賣你嗎?放心,我不是這種人,我頂多勸你棄暗投明,陪你一起上警察局,不會把你的行蹤洩露出去。」
沒有洩露?剛剛她怎麼對她朋友說的?能說不能說的事情,她哪一件沒交代得清清楚楚。
「我說的是真的,我的優點不多,誠實剛好是其中一項。假如你願意聽我的話,我會告訴你,人生在世要好好做人,舉頭三尺有神明,你的所作所為都有神一筆一筆記錄下來。
如果你在世時做太多壞事,等去世後,就要下地獄受苦。這輩子欠人家的,下輩要加倍歸還……」
他沒理他,逕自走到電話邊。
跳下櫃子,她追著他說話。
「趁現在改過,你的未來還大有可為,年輕時不懂事,難免會做錯,我們去投案,讓法律制裁過你,等出了獄,你又是清清白白的人,凡事從頭開始,一步一腳印,成功終會屬於你……」她就差沒唱出「踏出社會為著將來」的勵志歌曲,來激勵他。
他掹地轉頭,正面對她,用寒冰眼止住她的喋喋不休。
「你、你……在生氣嗎?」孟純囁嚅。
他不回答,拿起電話,她解讀他的表情——你再不管管嘴巴,下一管黑槍會塞進你嘴巴。
「嗯……我剛剛說的話,全是為你好,你不要往壞的方面去想……」
他當著孟純的面撥下0。他要投案了?在她有嘴說到沒口水的同時,他被她說服?
孟純心裡有說不出口的開心。
她——居然說動一個黑道大哥從良?大哥耶!說不定台灣一個殺人無數的黑幫因她的勸說而解散,從此不再有人受害。佛經上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這一救,七一七,七二十四、七三二十一……她造的浮屠可以從人間一路蓋到玉皇大帝的老家。
「幫我接警政署長,說拓拔淵來電。」
哇塞,接警政署長耶!看來,他不只是大哥,還是大哥大大,說不定是教父、幫主之流的人物。
孟純跪到沙發上,和他面對面,她捧住自己的臉,望著他,一臉期待。
大哥從良,負荊請罪的年度大戲,不是人人都有緣見到。
孟純沒看見自己臉上對他的崇拜,拓拔淵卻看見了,他很滿足於她這種表情。
被一個女人崇拜……很滿足?拓拔淵確定自己不正常。
孟純看他說話,他的氣勢讓人難以想像,這種人居然是壞蛋頭頭,不過……拓拔淵,他的名字不錯聽。
「林桑?我把北既幫的販毒資料寄給你,你上網去收。」
寄販毒資料?孟純被弄混淆了,他不是壞人,那他是……很像壞人的臥底警察?
「你有本事把他弄下來嗎?我要確定他永遠翻不了身,這種人讓他留在政壇上,是諷刺。」他淡淡說。
掛上電話,他轉身往樓上走去。
很好,本來想晚幾天再把消息送出去,讓自己有幾天時間休息。這下子好了,為堵住孟純口口聲聲的「棄暗投明」,他提早打出電話,洩露自己的行蹤。絕世盟的追蹤技術是世界頂極,套句金蛇的話——只有他不想找的人,沒有他找不到的人。
看來兩天之內,就會有人找上門,要他回去當他的堂主。
孟純有一肚子話想問,她追在他背後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