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小迷糊與大情聖

第21頁 文 / 葉小嵐

    人傑的辦公室沒人,詩若走過走道,經過大辦公室,無視十幾雙聽見老闆辦公室內傳出來的吼叫聲,等著看「結局」的眼睛,她探頭看看小會議室,沒人,便進去,反手關上門,又拉下百葉窗。

    她在會議室裡嚎啕大哭。

    外面幾個業務部和行政部的人頭碰頭的聚在一堆,開始竊竊私語。

    「喂,會不會做得太過分了?」

    「老闆是不是要她賠那幾百萬哪?」

    「不會啦,她哪裡賠得出來?大不了叫她走路罷了。」

    「活該,人家把她當花瓶,她就真自以為是滿天星了。」

    「什麼呀?這跟滿天星有什麼關係?」

    「到處眨她的媚眼呀!」

    「?,真是不要臉!一來就先把章副理迷得視線朦朧、頭腦不清,筆試交白卷還讓她來上班!」

    「這算什麼?人家兩個星期就跳級陞官又加薪,不媚行嗎?」

    「你們怎麼這樣說?聽洪經理說,「花瓶」肚子裡真裝了水哪,還是洋墨水哩。她第二次筆試,寫了一大堆密密麻麻,沒人看得懂的洋文哪!」

    某人不屑地撇撇嘴。「笑話!沒人看得懂,隨便鬼畫符,誰不會?找個道士來畫上幾張,誰能說那不是學問啊?」

    人頭堆裡一片咭咭咯咯笑聲。

    「可是「花瓶」是做了好幾個大Case呀。」一個微弱的正義之聲說。

    「你肯跟她一樣如法炮「做」,包你明天當上老闆娘!」

    又一陣咯笑。

    「去你的!」正義之聲瞪著白眼。「我可是有老公的良家婦女。」

    「那就怪你嫁人嫁得太早囉。不過也別怨歎,反正你長得不像「花瓶」。」

    「我看你長得倒像菜瓜!」

    一群人爆笑。

    人傑這時由外面回來,他們一哄而散,迅速回到自己座位。他當做沒看見那個是非圈,走進茶水間。

    「金鈴?幹嘛愁眉苦臉的?」

    金鈴瞥外面大辦公室一眼,靠近他,小聲告訴他,「老闆剛才罵丁小姐罵得好慘哦,全部的人都聽到了。」

    人傑倒水的手停住,皺起眉。「罵些什麼?」

    「不知道,只聽到他吼得好大聲哦。後來丁小姐一個人躲到會議室去,哭得好傷心。」金鈴說得眼睛紅了起來。「老闆是不是開除丁小姐了,章副理?你幫她說說好話好不好?丁小姐很好?。」

    「我知道。」人傑拍拍她肩膀。「不用擔心。我去看看怎麼回事。丁小姐還在會議室嗎?」

    「大概在吧。沒看見她出來。」

    人傑敲敲會議室的門。「詩若。」他旋不開門鈕。

    在他背後,有幾張嘴巴無聲的學他念「詩若」,然後做出噁心的表情。

    「詩若,開門。」他又敲了敲。

    門開了,他進去,沒看到人。

    第八章

    「詩若?」

    門關回去。詩若站在門後面,美麗的大眼睛成了兩粒小胡桃。

    「怎麼啦,詩若?」人際掏出手帕為她揩眼淚,柔聲問:「發生什麼事了?」

    詩若不曉得該不該說。她決定為英明保守這個悲慘的秘密,除非他自己願意告訴別人。

    「有兩個客戶把合約退了回來。」她為了必須向人傑說謊感到罪惡不安,便低垂著頭。

    「有這種事?你的客戶?」

    「嗯。」

    「誰呀?」

    「「洋集」和「冠鈞」。」

    「為什麼?」

    「他們打了幾次電話來找我,一個要改貨期,一個要加一櫃貨。我不在,接電話的人對他們態度不好,問什麼都一推三不知,又不留話給我。他們以為我不負責任,很生氣。」

    人傑更生氣。「他們最後還是沒找到你本人?」

    「是我打電話去。我有習慣不定時的打電話給客戶,或順道的話就親自去拜訪,看看有沒有需要我加強服務的地方。」

    人傑意外也很高興。「做得好,詩若。」

    「我已經向他們解釋也道過歉了。」她抓過他的手帕,老實不客氣地捏著鼻子擤了幾聲。

    「他們不接受?」

    詩若搖搖頭。「沒事了。」

    「那英明發什麼火?」

    「他……」眼淚叭叭嗒嗒地又掉下來。「我昨天很晚才和客戶聯絡上,把這件誤會澄清。今天來找不到他們退回來的合約。英明把我叫去,合約已經在他桌上了。」

    「你跟他說了沒有呢?」

    「還沒有。」

    「他沒問清楚就罵你一頓?」人傑聳著眉。這不像英明的為人呀。

    她又搖頭。「他沒罵我。」

    「金鈴都聽見他鬼吼鬼叫了。」

    「是我罵他。」

    「??」

    「我罵他始亂終棄。」

    「什麼?」人傑抓住她雙肩。「他對你做了什麼,詩若?你是不是……是不是……」

    她抬起迷惑的眼睛。「我怎樣?」

    「你……」天,教他如何啟齒?「英明……他不認帳?」

    「認什麼帳?」

    哎,他真是白癡!還問什麼呢?她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始亂終棄!人傑氣得發抖。

    「你沒事吧,詩若?你覺得還好嗎?有沒有哪不舒服?你去看過醫生沒有?」

    詩若被他溫柔的一連串問題問得滿頭霧水。「我很好啊。」需要醫生,不好的是英明。她不禁悲從中來,又滴滴答答地落下眼淚。

    「別難過,詩若。」他輕拍拍她。「你今天不要上班了,回家去休息。這件事交給我。」

    她幹嘛要休息啊?可是人傑已經走了出去。

    人傑一進英明的辦公室,那幾顆是非頭又聚在一起了。

    「看吧,馬上有人替她出頭去了。」

    「不服氣,你也哭上幾聲。」

    「呸,你才需要哀號幾聲呢。」

    「老闆若是女的,我何止哀號?我會叫得床板都塌下來。」

    詩若出來時,他們正邪惡地哄笑。她不理會他們。她現在什麼也看不見,聽不見,她只知道英明得了絕症,他快死了。而她恐慌、悲傷得有如世界末日即將來臨。

    她試著工作,可是眼淚老是像關不住的水龍頭。沒法子,詩若只好去向她的頂頭上司請一天假。洪經理立刻批准了,還說她若明天還是感到不適,多休息一天沒關係。

    詩若感激得不得了。同事裡也許有人不喜歡她,但仍有人對她很好。

    可是英明就要死了。

    ***

    「怎麼會呢?」雲英驚愕不已。「他看起來很結實,很健康呀。」

    詩若大白天上班時間跑到補習班來,已經教雲英很意外了。她一進她的辦公室,就傷心地哭個不停,嚇得雲英以為她被人欺負了。想不到她竟說出這麼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

    「他自己說的,他說他得了不治之症。」詩若抽噎著,「怪不得他最近都躲著我,害我每天中午等他吃飯,他都不見人影。他也一天到晚的不在,找不到人也看不到他。」

    「不要哭了,詩若。」雲英把她推起來。她靠在她肩上哭,哭得她衣服和領子濕了一大片。「再哭下去,你也要生病了。他到底是什麼病呢?」

    「我也不曉得。」詩若從外衣口袋拿出一條手帕抹眼淚,擤鼻子。「他一說他得了不治之症,我就……」她又要開始哭了。

    「好,好,」雲英趕緊阻止。「我瞭解,你太難過了,沒有詳細問就走了?」

    詩若點點頭,要把捏成一團的手帕放回口袋,才發現──「這是人傑的手帕。」

    「你告訴人傑了?」

    「沒有。我想英明可能不想告訴別人。他會對我說出來,是我逼他的。你千萬別跟人傑說喲。」

    「為什麼?」

    「要是大家都知道了,對英明的態度一定會不一樣。別人的同情和可憐眼光,會比生病或死亡的威脅更傷害他。」

    雲英溫柔地抓住她的手。「你說的對。好,我不告訴人傑。」她端詳詩若的愁眉深鎖和凝重表情。「你這樣子真教我心疼,詩若。不過你長大了。」

    「唉,我本來就不是孩子。是你們把我當孩子。只有英明看待我是個女人。」

    雲英警覺地坐直。「你和他之間……你和英明有多要好了?」

    提到英明,詩若所能想的僅有他得了絕症的事實。「我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我願意嫁給他。」

    雲英臉都白了。「詩若!」

    「我不在乎他還能活多久。我愛他。」

    悲傷仍據滿詩若雙眸,但下了這個決心,她天真無邪的臉龐突然散發出果決和堅毅。

    雲英看在眼裡,是喜亦是憂。同時感到十分內疚。這些時候,人傑白天經常打電話,每天晚上都在補習班外面,等所有職員和老師、學生都走了,才進來,幫著她收拾,關門。兩人而後帶著小詩散步到彼此念了幾百遍:「該回家了,明天還要上班」,方依依地道晚安。

    有時他會替她去托兒幼稚園接小詩,帶小詩去玩,到她該結束工作,再來補習班找她。她沉浸在愛與被愛的幸福喜悅中,完全忽略了詩若。而且通常她回去,詩若已經關燈睡了,早上她起來,詩若又已出門。自從她和人傑戀愛,她幾乎難得和同住一間屋裡的詩若碰面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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