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天花亂墜戲中戲

第12頁 文 / 葉小嵐

    「大概沒事吧。你可以在車上看信。」他停頓。「你有空嗎?我想我們直接去找她」

    「她既然選擇和你聯絡,也許她並不想見到我。」

    他微笑,很自然地挽起她。「你不用和我吃醋,畢竟,你才是她的親人。」

    他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及他的碰觸,使得他對她和珊珊關係的說辭,變成不重要了。

    他今天穿得很輕便,牛仔褲,淡黃色運動衫。而且他對她微笑。她忽然明白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笑。

    多麼奇怪,她有點震顫地想道,不知多少名仕或富有多金、英俊的男人追求過她,從沒有一個引起她這麼複雜的感覺。展令方,他是如此不容人忽視,有時令人生氣,還有一點教人迷惑。

    「她出事了?」看了珊珊短得不能再短的「信」,安曼焦急地問。

    恬上只有三個英文字:SOS,和兩個重重的驚歎號,末尾潦草的寫著珊珊的名字。

    「但願不是。」令方靜靜道,不想引她太驚慌。

    「沒有地址呀。」她翻著信封。

    「她在信紙後面畫了地圖。」

    在安曼看來,那些只是凌亂而歪曲的線條,沒有標示或註明。

    「我看不懂。」

    「不要緊,我知道她在哪。」

    她疑惑的看著他。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他給她一個保證的微笑。

    她真的便安心了。

    「能不能請問你一個問題,展先生?」

    「我們同意過做朋友,我想你叫我的名字比較適切些。我的朋友不會稱呼我「展先生」。」

    「令方,」她樂意從善如流,「據我所知,你在這一行是位恔佼者,你怎會有時問去當義工呢?」

    他看看她。「沒時間的人是他們不願意有時間,只要有心,總會找到時間去做些事情的。」

    她也有著他,趁他目光轉去注意路況,打量他。

    「提及你做義工,讓你感到不自在嗎?」

    他聳聳肩。「因為我是律師,兼做義工,很多人便大篇小怪。」

    「行善不分來自何種職業和階層。」

    「不錯。不過我不認為我在行善。加入義工行列,我得到的遠比付出的多。」

    「我想找瞭解你的意思。」

    他卻笑起來。「無關施與受。義工們對所做的事有一種強烈的使命感,大家不管來自何處,全都是彼此的朋友,沒有利益衝突,隨時互相幫助、互相支持,遇到問題時,大家會緊密團結,彼此保護。」

    「在這個功利主義瀰漫的社會,充斥強權、金權為主的氣息裡,你所說的,確實是一股難得的清流。」

    他看看她。「義工行列中,其實也有好幾位演藝圈中人。」

    「我聽說過,也在報章、雜誌上有過。」

    他察覺出她還有話懸而未說。

    「但是?」

    她猶豫。「還是不說的姅。」

    「這兒又沒有第三者。我不會隨便饒舌,你可以相信我。」

    「不是啦。只是我個人的……唔,一種想法而已。隨便開口說了,萬一誤傷了人,不大好。」

    「對像若是我,儘管說,我保證不告你誹謗或惡意中傷。」

    「其實是我自己盡量避免不必要的是非,和別人沒有關係。」

    令方想了一下。「我懂了。越是有名氣,受人矚日,去做義工這差事,越會招人閒言,被批評是裝模作樣,裝腔作勢,塑造形象?」

    她皺皺眉。「你又在諷刺我。」

    「難道我說錯了?」

    「你便頗具知名度,也是個名人。」

    「只在同行同業間,不像你天天出現在螢幕上。」

    「相同的意思。你在譏笑我太在乎形象。」

    「你實際上是很在意別人的荷法。承認吧,安曼。你當初公開過去的所有遭遇,難道也是演戲?還是一種宣傳手法?」

    「公開什麼過去?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得了,安曼。我不看連續劇,不看娛樂新聞,不表示我愚昧無知。」

    「你這人太奇怪了。你攻擊我,就因為我沒有加入義工行列?」

    「我透過在當義工的幾位演員幫忙,想和你聯絡或找你本人,但都被擋在門外。我不瞭解,我十分困惑,安曼。你能坦然讓大眾知道你的過去,卻又好像很擔心被人發現你的隱私,竭力遠避外人的接觸。」

    「這又扯到我不敢認珊珊的話題上來了,是嗎?」她長歎一口氣。「我真不知如何解說你才會相信。」

    「沒有人會因為你認自己的女兒而嘲笑你的,安曼。」

    「我如果承認了她,我自己會笑死。我父親呢,大概就不會覺得這件事好笑了。他連嘲笑都笑不出來。」

    「你父親?」令方很驚訝。

    他沒機會再問下去。他的車剛靠路邊停下,珊珊使出現在他車窗外,敲著窗玻璃。他搖下它。

    「快點,快點,快……」她忽然看見安曼,焦急的臉龐閃過驚愕,接著當作沒看見般,對令方說:「快呀,快來不及了。」

    看樣子她沒事,除了滿臉污垢,披頭散髮。令方和安曼鬆一口氣,同時下車。

    珊珊已經跑進一條窄巷,他們緊跟著她。

    簡直像拍黑夜追逐戲,安曼想道。空氣中的氣味令人作嘔,巷子又小又黑漆漆的,路面坑坑洞洞,小鬼跑起來如履平地,箭步如飛。真佩服她。

    珊珊把他們帶到一處正在蓋房子的工地,一堆木材和石磚中間,奄奄一息躺著一個瘦巴巴的小女孩。

    「她需要去醫院。」珊珊對令方說:「請你幫她。」

    「她是誰?」令方問,彎身摸摸小女孩的額頭。「老天,好燙。」

    「她前天就這樣了。」珊珊說。

    「她已經昏迷了。」令方把女孩抱起來。「你還寫什麼信?應該馬上打電話!」

    「你現在責備她做什麼?我們趕快去醫院吧。」安曼脫下外套給小女孩蓋上。

    「你們要照顧她啊。」珊珊喊。

    「你不一起來?」令方詫異地轉頭。

    她看一眼安曼,眼神倔強。「我不去。」

    「珊珊,跟我們回去吧。」安曼說:「我們找了你好幾天了。」

    「你找我幹嘛?你不是說你不是我媽?」

    「我……」

    「安曼。」

    安曼和令力的眼神相遇。他要她認下珊珊。

    這一認,後患無窮啊,如何善後?這可不叫什麼善意的謊言。

    不認,小妮子肯定不和他們走,又不曉得天涯海角何處去找她。

    安曼進退兩難。

    「安曼!」令方急了。

    「快帶小咪走啊,不然她就沒救了。」珊珊推他。「別管我啦,我闖蕩江湖慣了,又不是今天才沒媽。」

    小鬼,簡直拿她沒轍。說這種話,聽起來豪爽得很,分明教人為她心酸。

    「你還要帥啊?」安曼抓住她。「你乖乖跟我回家吧,全台灣的觀眾都知道我是你媽了。」

    「照片呢?」珊珊問令方。「你有沒有看到我和我媽的照片?」

    「這時候你要照片幹嘛?」

    「咦,有了人證,還要有物證呀!才好教我媽心服口服。」

    安曼翻翻眼珠。「我看到照片了。快走行不行?你要不要救小咪啊?」

    「這可是你求我跟你回去的,展大俠,你做證哦。」

    「得寸進尺呀你!」安曼瞪令方一眼。他在那抿著嘴笑。「還不走?」

    珊珊坐後座,安曼抱著熱呼呼的小女孩坐令力的旁邊。小咪不但全身滾燙,而且身上有股異臭。

    「這女孩姓什麼?她家人呢?」安曼問。

    「不知道。」珊珊聳聳肩。「我撿到她的。」

    「撿?」令方轉頭看她一眼。

    「對啊,在垃圾堆撿到的。差點把我嚇死,還以為她是遭人棄屍呢。」

    到了醫院,把女孩一身髒兮兮的衣服脫掉,才真的嚇壞了所有的人。

    她身上幾近體無完膚,到處是大片、小塊的淤紫、青腫,還有無數可怕的小水泡,及一圈圈香煙頭燙傷的灼痕。

    安曼不自禁地把珊珊摟住。

    「不要抱這麼緊啦,快不能呼吸了。」小妮子開心的抱怨。

    安曼第二天一大早就有通告,令方和客戶有約,他們商量之後,為小咪請了位特別護士,令方送安曼和珊珊回她家。

    珊珊在浴缸裡就睡著了,安曼把她弄上床並沒有費太多力,幾天不見,女孩明顯的瘦了許多,看著真是教人心疼。

    令方坐在客廳等到地出房間出來。

    「怎麼樣?」

    「睡了。」

    雖然不費力,還是挺累人。安曼倒坐沙發上。

    「不曉得小咪的父母,哪一個對她如此狠心。」

    「幸虧珊珊「撿」到她,不然這條小命准救不及了。」

    「她若立刻打電話不是更好?」

    「她大概連打電話的錢都沒有。寄給我的信沒貼郵票。」

    「那麼,也是幸而有個不幸的小咪,要不,還不知道珊珊幾時才會和你聯絡。」

    「或者淪落到什麼不堪想像的地步。」

    安曼不語,想著她演的那個身世悲慘的崔文姬。

    珊珊若沒有遇到令方,小咪若沒有被珊珊「撿到」,這兩個孩子,命運不知將會如何,說不定戲中的崔文姬,會變成個真人真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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