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天花亂墜戲中戲

第3頁 文 / 葉小嵐

    「不吃拉倒。」安曼作勢要拿走。

    她抓住盤子。「沒說不吃呀。不過提醒你要注意營養均衡和衛生嘛,這麼小心眼兒。」

    安曼抱著雙臂瞪她。她嘻嘻一笑,埋頭大吃起來,片刻工夫,即盤底朝天,還捧起盤子,把醬汁舔得一乾二淨,杯湯簡直是一口倒進喉嚨。

    「小鬼,這種吃法,當心消化不良。你是餓了多久了?」安曼有些心疼。

    「嘖,這樣就省得你冼盤子啦。」

    安曼搖頭歎氣。「吃飽了沒有?」

    「如果還是速食,不必啦。有沒有新鮮水果?」

    「對不起,我今天沒去市場。」

    昨天熬夜錄影,好不容易今天沒有通告,安曼原來打算在家好好休息及看劇本的。

    「沒關係,來日方長。」

    什麼?安曼大驚失色,小妮子站起來走了出去。

    她在客廳東摸西看,四下打量。

    「花這麼多錢裝潢屋子,卻吃速食、杯湯,你的生活概念應該修正一下。」

    這個小計人厭。她應該就此打發她走了,安曼卻聽見自己在向她解釋--「所有裝撗、設計都是朋友幫的忙,賣傢俱的也是相熱的朋友,價格算得很便宜。」

    「跟你說個故事。一個尼姑向一個富商化緣,請他捐錢資助興建廟堂。他賞了尼姑幾個銅板,還十分不悅。同時呢,他屋裡坐著個骨董商,送來一座據說是唐朝的宮燈。富商問那宮燈要多少錢。

    「「不多,老爺,您是熟人了,我能賺您的錢嗎?兩萬,照原價,這可是半賣半送啦。」

    骨董商說。

    「富商大喜,心想,一座唐朝宮燈才兩萬,便宜。他馬上付現。」

    安曼對她瞇瞇眼晴。

    「好故事,小鬼。它給你什麼啟示?」

    「擁有一切的人在應該付出的時候,偏偏特別吝嗇。」

    「唔,是有一點。遇到花言巧語的騙徒,小心上當。」

    「你現在知道了吧!」

    「知道什麼?」

    「賣你傢俱的所謂相熟朋友,說不定佔了你便宜,你還感激得不得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哼,說得好,小鬼。」

    小妮子很豪氣的拍拍她的肩。

    「現在起你不用擔心,有了我,任騙子或惡人再詭計多端,也無處遁形。」

    安曼再次教她弄得啼笑皆非。

    「你長得像照妖鏡不成?」

    她對著安曼端詳。

    「你有沒有發現,我們倆長得很像?」

    安曼又歎一口氣。「我沒那麼大的福慧。你還是到別處去……」

    「我本來有一張我小時候我們合照的照片,可惜扒手偷我錢包時一起扒走了,不然拿給你看,便是一件鐵一般的物證。」

    她真是不死心。

    「嗯,把你可憐的爸爸叫來,他或許可以當人證。」

    「沒辦法。」

    「扒手連他一起偷了?」

    「他死了。」

    安曼盯著她。她悲慼的表情不像是裝的。

    「對不起。」

    「哎,別難過。他若地下有如,曉得我找到了你,一定含笑九泉了。」

    悲與喜之間的轉變這麼快,得過金鐘獎最佳女演員的安曼都有些自歎弗如。小鬼若去當演員,肯定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聽著,也許你父親去世,沒有母親,都是真的。我很同情,可是你不能……」

    「同情!」她瞪著大眼睛,大喊:「同情?」

    安曼感到一陣不安。真是莫名其妙。

    「如果你無處可去,我可以讓你在這住幾天,但你不能長久住在這。」

    「你把我當過路的叫化子嗎?」

    「你不是尼姑,我也不是富商。慢著,我跟個十四歲的小女孩說這些做什麼?」安曼懊惱的咕噥。

    「你打定主意不認我就是了,對不對?」

    「我不是你母親。你找錯人了。」

    有一會兒,安曼以為她會哭,或耍賴。兩者她都不知要如何應付。

    結果靜默地抿著嘴半晌,她說:「我要上廁所。」

    「在那邊,過走道,第三扇門。」

    安曼剛要喘一口氣,思索如何處嬋這個平空冒出來的麻煩,電話響了。

    第二章

    「安曼,猜猜本周收到多少觀眾寫給你的信?」

    「她是我媽媽」的編劇汪碧芸,劈頭就哇哇叫,她的興奮今天一點也感染不了安曼。

    「恐怕多半是罵我的吧?」

    「一封也沒有。崔文姬的堅毅、果敢,成了全國女性傚法的榜樣。許多已婚男人現在都減少應酬,盡量下了班就回家陪老婆,有的還甜甜蜜蜜帶巧克力和一束鮮花回家。賣巧克力的和花店都太發利市,全部寄感謝卡給你。那些得以重溫戀愛時的浪漫的家庭主婦,寫信的寫信,寄禮物的寄禮物。觀眾為你瘋狂哪!」

    「你說的是千面艷姬崔文姬吧。」

    「是你出神入化的演技演活了她。」

    「看來我是演得太活了。」

    碧芸終於聽出她語調有異。

    「怎麼了?有無聊分子騷擾你?」

    「有人上門認我做親生媽媽。」

    「阤?有這回事?」

    安曼大略對她說了一遍。

    碧芸大笑。「我還以為天下最會天花亂墜瞎掰的就屬干編劇的人了,我呢,又是其中精華,想不到這小鬼比我還厲害,莫非想搶我的飯碗不成?」

    「你沒看到她的演技,我看我也要提早退休了。」

    「現在的小孩子真不可小覷哦,我告訴你,個個人小鬼大,比猴子還精。她現在人呢?」

    「在洗手間。」

    怎麼去了那麼久?安曼望向通往浴室的走道,開始有些擔心。

    「你要拿她怎麼辦?」碧芸間。

    「我正在傷腦筋呢。看樣子她是打定主意賴在這不走了。」

    「我可得走了。對了,我有個朋友在青少年輔導中心當義工,要不要我打個電話,叫他去幫你把那個女孩帶走?」

    「她不像不良少女咄。」

    「那個中心又不是監牢,他們的主旨是輔導青少年。」

    「我再和她談談好了,實在不行,再請你的朋友幫忙。」

    「那你最好快點。我在老地方等你,有要緊事跟你說。」

    掛了電話,安曼去敲浴室的門,沒有回應,推開門,裡面哪裡有人?

    小鬼的帆布袋還在客廳,而且安曼不和佸她會如此容易的自行離開。

    忽然,地想到利用租房子、借電話等等名義,混入居宅偷竊、搶劫的新聞,並憶起小鬼多麼留意她屋內的擺設。

    她急急趕到臥室,女孩果然在那,站在打開的衣櫥前面,儼然在自己房間,無法決定該穿哪一件衣服似的。

    安曼砰砰關起衣櫥門。

    「你闖進我的臥室做什麼?」

    「看看而已,這麼緊張幹嘛?嘖嘖,滿滿一大櫥,穿這麼多衣服,不嫌累嗎?」

    安曼氣得要命,可是不知怎地,沒法對她發火。

    「我又不是一次把所有衣服都穿在身上。」

    「每天光是要決定應該選哪一件,應該如何搭配,就夠累死人了。」

    安曼確實常有這種煩惱,不過她聽得出小鬼批評的語調中的羨慕。

    她又打開衣櫥。

    「你喜歡哪幾件,選了拿走吧。」

    「孔子說,不食嗟來食!」

    這次是她砰砰把門關回去,不屑地撇著嘴。

    「這句話是孔子說的嗎?」安曼揚起眉。

    「不是嗎?那大概是孟子吧。」

    「你不是飽讀詩書嗎?」

    「你有沒有看過「雲州大儒俠」?裡面有個怪老子,武功蓋世,各門各派或無門無派的武藝,無所不精,可是他常常因為會的大多,反而不記得該用哪一招。」

    「不記得就說不記得,還自比武林大俠。」

    「哎,不記得表示不重要嘛。」

    安曼忍俊不住。「都是你的歪理。」

    她嘻嘻笑。「有理行遍天下,皆它什麼理呀。哇,法國銅床哩。吃飽了就困了。」

    安曼連忙拉住她。

    「小鬼,我們說好了,你吃飽就要乖乖回家,不能賴皮。」

    「我是回家啦,我乖乖和你進來了,不是嗎?」

    安曼開始覺得頭痛了。

    「別胡鬧了。」她正色道:「我說過我會借你車錢,現在仍然算數。或者你告訴我你從哪來,我送你回去,讓我送佛送上西天好了。」

    「嘖,有這種媽媽嗎?無端端詛咒自己女兒歸西,還親自相送呢。」

    「我再說一遍。我不是你媽媽。我有我的生活、我的工作,而你,應該回你自己的家。」

    「我說了好多過了,我沒有家了。你要是堅決不認我,我只有四處去流浪,到最後就變成問題少女。」

    「你威脅我是沒有用的。」

    「你不關心我的死活,是因為對我沒有感情。我不怪你,畢竟我們今天才見面。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再說母女親情是天性,我可以給你時間。」

    又在那自說自話。短短一、兩個小時,安曼已被小妮子整得筋疲力盡。應付她比拍戲還累人。

    「多謝你的寬宏大量,可是你不能在我這久留。」安曼對她板起臉,「你有三個選擇。

    一,你自己離開。二,我開車送你。三,我打電話給青少年輔導中心,你可以請他們協助你尋找你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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