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一加一等於四

第20頁 文 / 葉小嵐

    「為什麼不說話?」騎了一段路,擎天稍微扭頭問。「緊張嗎?」

    「你指的是什麼?」

    他先笑一陣,然後說:「要見未來的婆婆,和抱著我。」

    他們出發時,亦方的手扶著坐墊兩側,但他堅持她不抱他的腰就不走。

    「首先,我答應來,不是見未來的婆婆,是禮貌上拜望我母親生前的好友。」

    「哦。」這一聲是表示不置可否。「其次呢?」

    「這有什麼好緊張的?」

    「既然如此,你可以抱著我就好,不需要抓我腹部的贅肉。」

    亦方趕緊鬆開手,覺得臉頰像著了火。

    擎天笑著,及時在她雙手縮走前,騰一手把它們握在他掌中。除了要換檔必須暫時移離,他就這樣握著,沒再放開。

    從他的手握她的方式,及他的大拇指有時輕輕摩挲她的手背,亦方感受到一股深刻的柔情,她胸臆間波濤洶湧。

     或許因為坐在他後面,他看不見她,或許因為闇黑的夜使人放鬆,她情不自禁地偎靠近他。

    結果兩人的安全帽碰撞在一起,她只好將頭往後移,默默慶幸他見不到她的難為情。

    他明朗的笑著,似乎洞悉她的心與意,他緊握一下她的手,則在告訴她,她毋需害羞。

    「亦方,你還記得我媽嗎?」

    「嗯,還有印象。」

    「她對你卻不僅有印象而已。這麼多年來,地想念你的程度,有時還真的讓我老大不高興呢。」

    「我記得她很疼愛我,小時候,只要有翠姨在,我媽就別想碰我一下,因為她總抱著我,捨不得放開。翠姨在時,我連我媽都不要,就黏著她。」

    「你知不知這那時我很恨你?」

    她當然無從知曉。

    「你認為我奪走了你的媽媽?」

    「是呀,我非常討厭你,所以後來媽要去你家,我就裝病不去,以為如此她也不會去,誰曉得老是被識破。」

    「你因此被罰嗎?」

    「哦,很殘酷的處罰。媽告訴我:「既然你生病不能去,要媽在家陪你,我叫司機把亦方接到我們家來玩好了。」她每次都贏。」

    「但後來都只有翠姨一個人去我家。」

    「嗯,我很壞,我和她談條件。她如果不強迫我去,我就不告訴我父親她出去過。」

    「什麼意思?」亦方訝異地問。

    「我父親不喜歡她單獨出門,特別是到你家。」

    亦力更驚訝了。

    「為什麼?他們四個人不是好朋友嗎?」

    「最初是的。當我母親從一個已婚男人的紅粉知己變成他的情婦之後,她同時也失去了自由。」

    情婦?!亦方噤了聲。

    「亦方,我是私生子。至少在我父親的元配去世前,那是我的身份。」

    她沒有聽到嘲諷、自卑,或怨懟。

    「你為什麼現在告訴我這些?」亦方輕輕問。

     「由我母親來說的話,會勾起她的傷懷,以她的健康狀態,我怕她承受不了。」

    感動與比原來加倍深切的情意,排山倒海覆蓋住亦方。她的雙手反握住他。

    「你放心,等一會兒,對過去的事,我一字不提。」

    擎天拉起她一隻手到他唇邊,輕吻-下。

    「媽反正還是會談到的,只是你事先知這,她可以少說些,減少引起情緒激動的可能。」

    「既然你開了頭,能不能告訴我,當年他們究竟為何反目成仇?」

    「你父親沒說?」

    「他不願談。」

    他又吻吻它的手。

    「改天我要鄭重地感謝他。」

    「為了他不對我說發生的事?」

    「為了他保護我們母子的心意,即使他和我父親仍未言和。」

    「我要等到地老天荒才能聽到這件神秘的事故嗎?」亦方有些不耐煩了。

    擎天又笑。「若是指我們倆將廝守至地老天荒,就多等些時日又何妨?」

    她溫柔地捶他一下。「說不說呀?」

    「好啦。我父親懷疑他的情婦和他最好的朋友有染。哪,告訴你了。」

    亦方錯愕不已。「從何說起?」

    「他發現媽其實常常偷偷私自「不假外出」,而且每次去的都是同一個地方。」

    亦方覺得啼笑皆非。「那個地方是我家,我媽也在,翠姨並不是和我父親私會。」

    「一個人嫉妒起來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可是這太荒謬了!」

    「我父親不認為荒謬。他出國一個月,回來不久,發現情婦懷孕了。這期間,她唯一見過的男人,是他的好友。」

    亦方愕然,但她用堅決的口吻說:「我不相信。我父親不會做這種事。他深愛我母親,絕不會如此背叛她。他教導我為人應正直、誠信、誠懇,他也始終以身作則,他……」

    「亦方,亦方,」擎天搖著她的手,「別急,我還有下文呢。事實是我父親出國前曾到我媽住的地方過夜,當晚他喝了不少酒,做過的事自己忘了。」

    「忘了?他忘了他做過什麼,就可以污蔑別人的清白?」亦方忿忿然。

    擎天停下車,身子轉向她,路燈照著他神情柔和的臉。

     「他很久以前就已經知錯了,亦方,自尊使他不能放下身段向曾是他摯友的人表示歉意。」

    「你母親呢?被他傷害、羞辱的翠姨呢?」

    「就我記得,他也沒有說過抱歉的言語,不過他元配一去世,不理會他另外幾倜孩子的極力反對,他以立刻給媽和我一個合法身份作為補償。我想這也算他道歉的方式。」

    亦方注視昏黃路燈下剛毅卻柔和的臉,看不到半絲怨或惱。

    「其實他後來給我們的,對我和媽來說,完全不重要。」擎天拿下安全帽掛在機車把手上,再脫去她的帽子掛在另一邊。

    「到了嗎?」她問,跨下車,環視幾間簡單的平房。

    「在巷子裹。我們談完再進去,好嗎?」他抬手拂她的短髮。

    亦方點點頭。

    他遂繼續說:「我願意接管父親的事業,是在他中風以後。他前任妻子為他生了四個女兒,不論如何,我是他唯一的兒子。」

    「擎天,我……」

    「你認為我為了使媽開心,為了安慰她,所以要你嫁給我。」

    其實她是差點情不自禁說她愛他。

    「你很孝順。」結果她說。

    「沒有孝順到會願意娶我不愛的人。」他的目光坦然,「我告訴過你,亦方,最初我答應媽去你家見你和你父親,我是打算要求解除婚約。」

    「翠姨知道嗎?」

    「當然,我從不對她說謊。她很難過,但是她在感情上吃了太多苦,因此和感情、婚姻有關的事,她非常尊重我的決定。」

    「我不知道,擎天,我總覺得……」

    「我愛你,亦方。出乎我的預料,但是我愛上了你。你對我不是沒有感情,對不對?」

    她想迴避他深情、懇切的眼睛,卻做不到。

    緩緩地,她低語告訴他一個她隱藏了多年的秘密。

    「有一年,你們消失好久以後,你和翠姨忽然出現在我家。」

    擎天思索著。

    「翠姨和我爸說著話,她邊說邊哭。我媽去世時你們已經移居國外,她為了沒能回來見我媽最後一面和參加喪禮而悲傷不已。你坐立不安地在客廳踱步,四處張望,不曉得找什 麼,後來一個人走到前院去等翠姨,每隔一會兒就敲敲表,湊近看了又看,像是懷疑它是不是壞了,一心想趕快離開。」

    擎天凝視她。「那時候你在哪裡?」

    「躲在客廳和起居室相連的門後面。」她的目光與他的相接。「那天我剛考完高中畢業考試。」

    「亦方……」

    「那天也是我初戀的開始,或者,應該說暗戀。」

    「哦,亦方……」擎天聲音變瘖啞,雙手將她的臉龐捧在掌心。

    「也是我災難的開始。」亦力的聲音同樣低啞。「然而就在我相信我已經克服愛著一個空幻的痛苦時,你又出現了。」

    「我愛你,亦方,我愛你。我不是空幻。」

    他灼熱的唇覆住她的,用深情、綿長的吻向她證明。

    而後,擎天一手仍攬著她的腰肢,一手大拇指來回撫摸她頰側。

    「你知道嗎?你提到的那天,我待不住,是因為我老覺得好像有雙眼睛盯著我看,可是我又找不到,看不見有其他人,我以為是鬼呢。」

    亦方敲一下他的肩。

    他笑著抓住她的手,送到唇邊。

    「我回到家,發現外面有輛大轎車,以為是我爸生意上的朋友。我不喜歡和那類人打招呼,聽他們說些禮貌、客套的讚美,就繞到後面由廚房進屋,然後聽到有女人在哭,好奇地悄悄溜去看,才知道是你們。」

    「對不起。」

    「為了什麼?」

    擎天對她柔情微笑。「讓我用我的餘生來彌補,好不好?」

    亦方靠向他胸膛。「不知道。我考慮考慮。」

    他擁緊她,吻吻她頭頂。

    「我知道跟你的等待相比,微不足道,但,我等這一刻好像等了一輩子,真不想放開你,不過我們該進去了。」

    他牽著她的手走進路旁的窄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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