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紫羅蘭與黃玫瑰

第15頁 文 / 葉小嵐

    兩人折衷選在延吉街側邊的一家CoffeeShop見面。

    「果然是戀愛中的女人,愈來愈漂亮了。」周策不經思索,隨興就來上這麼一個開場白。事實上,他分明看得出來晶珊臉上那份落寞。

    「別損我了,一個週末下午到處找不到男朋友的人,你不同情她,反而消道她!」晶珊對周策毫不設防,向老朋友一樣的向他吐露真言。

    「唉?和我一起喝咖啡又有什麼不好?別必老想著你的馮哥哥?也許他也正和別人一起享受著像我們這樣這麼美好的下午茶呢!」

    「你愛說笑,他哪有這個閒工夫?你才是呢,你沒陪淡菲度週末,這女朋友還怎麼追?難怪你總是進不了狀況。」

    「這我承認,我差不多要豎白旗認輸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苦戀那一枝紫色的牡丹花,對不對?淡菲的上眼皮和大氣層一樣高,我永遠沒份的,算了。」周策兩手比畫著,真的是一副看開想通的樣子。

    「也許你們真的是沒緣又沒分吧,現在好不容易每天朝夕相處,可以好好培養感情的,偏偏你們就是不來電。」

    「朝夕相處,培養感情,那是你和你的馮哥哥!對你的馮哥哥來講,在辦公室培養感情,真是比打開一本書還容易……」

    「喂,你怎麼這樣講?」晶珊不知道他別有所指,皺眉揚聲抗議。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失言了。但是,我的晶珊小姐,你不覺得,他們同時都不在辦公室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周策眼光閃爍,向晶珊放出第一支冷箭。

    「你說什麼?他們是誰?」

    「晶珊,你也夠迷糊了,當然是馮秉文和魏淡菲!」

    「你是說,他們兩個人在一起?」晶珊的眼珠了緊瞪著,上下左右亂轉。周策會做這種推論,在她聽來根本匪夷所思。

    「是啊,至少我是這麼想。」周箂端起咖啡喝了兩口,藉以掩飾自己的心虛。

    「不可能的!這絕對不可能!」晶珊滿臉通紅,不停急促地搖著頭。

    「聽我說,看看我!姚晶珊。淡菲是我愛得半死,看得比自己還重要一百倍、一千倍的女孩子,我忍心說出這樣一個事實,還不夠嗎?我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千古恨事扯出來,讓你看我這一副灰頭土臉、頻面無光的尊容?因為它是事實!我親眼看到的事實!所以,我認了,還到馮秉文這樣一個辦公室調情高手,我自然沒份!

    你懂不懂,晶珊,你明白了吧?」

    周策斬盡殺絕地滔滔說著,眼看著坐在對面的晶珊,一張通紅的臉巳轉成了慘白。

    「他們……他們……」晶珊的冷汗流了下來,只是含混不清地呻吟著。

    周策又說:「我和你同樣是可憐蟲,晶珊。我以為你走了,可以瀼淡菲更靠近我;你是大意失荊州,拱了讓出江山!而馮秉文是魏紫姚黃,左右逢源,成了最大的贏家!」

    「周策,求你別說了,求你別再說了!他們不會的,不是這樣的……」

    晶珊一臉驚恐,面色像銅版紙一樣的白,兩顆淚珠作眼中顫顫欲墜。

    「別傻了!看看現在,你和我,一對曠男怨女在這裡喝咖啡,這就是最好的證明!我冉告訴你,馮秉文處處找我麻煩,整我、削我,就是因為他在打淡菲的主意,他把我當做眼中釘!」

    周策的一字一句就像含著毒藥的催淚劑,引得晶珊珠淚連連,如同冬夜驟雨無歇無止地敲打寒窗,好不淒涼悲慘。

    思前想後,她悲苦地印證著周策的話與秉文、淡菲的所做所為。秉文疏離著她,淡菲前所未有地冷淡……唉!天地已經變色,她還獨自躲在一個虛幻的樓閣裡,作著一廂情願的美夢。

    她心碎地一頭伏倒在桌面,枕著自己的臂彎無聲地啜泣,雙肩劇烈地抽動起伏著。

    「晶珊,和我一樣,看開一點吧。把這件事當做一個災禍或看夢魘,早一天脫身,早一天自在平安!」周策往背後一靠,詭惡地說。

    看著晶珊伏首痛哭,他有著嚴懲敵人的至高快感。

    ※※※

    天空層層陰霾,濃厚的烏雲遮做了星月的明光,使入夜的天空更加黑暗。

    晶珊裡在國父紀念館的台階上,呆滯的眼神茫然地投向遠處街路上閃動著的燈火。

    世界就這麼走樣了,繁華依舊,人來人往依舊,車水馬龍依舊,她多麼羨慕那些在燈火中穿梭的人,他們的忙碌是那麼平凡又那麼幸福,只有她自己,被全世界的歡樂與幸福所遺棄……惘然地等著,她堅信淡菲一定會來赴約。

    這個夏天以前,她們常常下了班一起到這裡來聊天、散步,而現在真正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市聲像海潮一樣,時近時遠。恍惚中,她察覺一個身影佇立眼前,是淡菲。

    亭亭玉立,依舊散溢全身的雅艷靈俊。眉目間那一抹難以言喻的輕顰淺愁,更增添她的動人與美麗。

    晶珊看著她。只覺一股無法抵擋的愁緒沖激著自己。美麗的淡菲變得如許的陌生,如同睽違了好幾個世紀……她強自振作精神,露出笑容和淡菲招呼:「你來了,淡菲。」

    「我來晚了,錯過了最美好的薄暮整光……」

    淡菲訥訥低語,但是晶珊聽得很清楚。有一回,她們坐在這裡享受著黃昏的優閒情調,晶珊慨歎念著那首「夕崵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詩句;淡菲卻說,夕陽匆促消逝,沒有什麼可以惋惜的。因為太陽下山後,籠罩在大地的那一層藍光暮氣才是絕頂美麗的。晶珊深有同感,此後總是把薄暮籃光當做兩人共同的秘密財產一起分享,那是她們深厚友誼與默契的共通語言。

    「我也沒有看到,你並沒有錯過,因為天快下兩了。」

    晶珊告訴她,她並不詑異淡菲對滿天烏雲毫無所覺,她知道她心事重重,就像自己一樣。

    「是嗎?最美好的東西,也許已經不能再一起分享……」淡菲這麼說,又覺得不妥,只好再補充:「我是說,薄暮藍光。」

    她在晶珊身邊坐了來,勉強對她笑了笑。

    「我知道,淡菲,你還記得嗎?有很多次,我們同時看上一件衣服、一雙鞋子,甚至一個裝糖果的陶罐子,一個放乾燥花的小盒子,大部分時候都是你讓我。

    我會想,也許是你體會到我比你更愛它們,也許是你真正能夠為我割捨犧牲。」晶珊仍舊把眼光調向遠方,語重心長地喃喃陳述,這些話,她已經憋得夠久了。

    淡菲知道她別有所指,只是沉靜地傾聽。當她接到晶珊的電話,聽她用那麼堅持的語調約見她,她就知道她們需要面對的事已來到眼前。

    「但是,生命有更重要事情是不能讓,也不能犧牲的,我也不能要求你讓。淡菲,我只請你把秉文還給我。聽清楚,是還給我,不是讓給我,為我犧牲。淡菲,你懂不懂?」晶珊再也無法控制自己,激動的聲浪一波高過一波。

    「還給你?為什麼是還給你?」淡菲卻是持續地冷若冰霜,持平地反問,把一雙亮閃閃的眸子轉過來正對著晶珊。

    「他是我的所愛,我和他相愛在先,你怎麼可以橫刀奪愛,對你的好朋友橫刀奪愛?」晶珊失聲而哭,天空也開始下雨,雨滴巨大如豆。

    「誰橫刀奪愛?究竟是誰橫刀奪愛?」淡菲略微提高著量,語調仍是可怕的冷靜:「你怎麼能確定,我愛上他的時候會比你晚一分鐘、一秒鐘?沒錯,當你在酒會中看到他的時候,你就愛上他,如果我也是呢?那麼又是誰橫刀奪愛?也許你的優勢就是你先表明你愛上他而已,而我卻把它隱藏起來,獨自在心裡默默承擔。

    晶珊,你還能說,是我橫刀奪愛嗎?」

    「那麼,我還是承讓了,是不是?你有沒有忘了,你始終在等著司徒志剛,為他朝思暮想?他不是你唯一的是愛嗎?現在你卻告訴我,在我愛上我生命中的唯一一個男人時,你卻說你也愛他?」晶珊站了起來,對著淡菲歇斯底里地大叫,傾盆大雨無情地淋洗著她們。

    淡菲也緩緩起身,無畏地反馭:「你是不是想罵我心猿意馬、朝秦暮楚、見異思遷,甚至水性楊花?為什麼不能愛另外一個男人?是因為我有了司徒那個前科,我便不夠格再去愛一次?晶珊,我再告訴你,你的另一個優勢只是你坦然去追求他、接近他而已!」

    「所以,你再也不甘寂寞,再也不肯退讓,你背著我和他來往?」晶珊的頭臉都是雨水,顫抖地怒責。

    「不,你應該說,我背她裡勾引他、迷惑他,這樣比較符合你對我的人格評斷。我的確是,我勾引他、迷惑他、接近他,像個小偷一樣,我甚至為了接近他,拿周策當幌子,我的確想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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