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葉小嵐
「那妳住在哪裡?」他有些沮喪的問,明知道不可能會有令他意外的答案。
「我——」
「不知道!」他替她答了。
「我什麼都記不得……」她有些憤怒的對自己說:「我竟然——」
「妳是說……」他傾下身去扶起了她,不可思議的。「妳失去了記憶?!」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淚如雨下。
陶子傑不知道自己是該一走了之,還是繼續扶著她,情況已出乎他能控制、掌握的範圍,這會兒懷中這個燙手山芋,教他不知該怎麼處理,他絕對做不出掉頭就走的行為。
「我很抱歉……」她眨著淚眼的看他。
今天就算陶子傑是個鐵石心腸的人,他也狠不下心丟下她不管,既然碰上了,他也只有好人做到底。看著她髒兮兮的一身,他頹然的一歎,作出了決定,誰教他是個有良知、有愛心的人。
「妳信得過我嗎?」他問著她。
「我……」她望著他。
「我不是壞人!」他沒好氣的說。
「我知道……」
「那——」
「我沒得選擇……」她委屈兮兮的說:「我需要你幫我……」
「真是無奈……」他嘲諷的一笑。「好像妳弄成這樣是我的錯似的!」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疲倦、無力、硬撐的看著他,好像她自己和她的一生都交到了他的手裡似的,現在她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她必須信任他,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必須信任他。
「我可以送妳去警察局……」他試探道。
「不!」她立即強烈的反對,不知道自己怕什麼?她就是不想去那個地方。「求求你,不要把我送到……不要送我到警察局去!」
「那妳願意先跟我回家嗎?」
她點點頭,肯定的。
這下是陶子傑沒得選擇了,既然他不能丟下她,又不能把她送去警察局,更問不出什麼,他只好暫時的「收留」她,就當收留什麼流浪的狗、貓啊的;問題是……她不是狗,不是貓,她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啊!
麻煩……他確信他給自己找了麻煩。
※※※
那女孩很肯定不需要他的幫忙就能自己洗澡,所以拿了套乾淨的舊睡衣和新毛巾給她之後,他就悠哉的泡上了兩杯牛奶,既然咖啡沒有買成,只好退而求其次,那女孩喝牛奶倒很合適。
陶子傑一直思索著下一步該怎麼走,如果她真的失去了記憶,他該怎麼辦?或許今晚可以收留她一夜,但是明天呢?
他沒有照顧人的時間和經驗,由於他是獨生子,所以小時候是父母在照顧他;稍稍長大,他就自己獨立、自主了。現在搞來一個小女孩,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他希望她的「失憶症」是暫時的。
浴室門打開,走出了一個完全截然不同的女孩,這個女孩有一張清新、嬌麗、純真的臉龐,五官分明,漂亮、可人得很,洗去了臉上的污泥,梳開了糾結的長髮,她可以用「漂亮寶貝」來形容。
睡衣穿在她的身上顯得有些滑稽,更顯出了她的嬌小;微紅的臉頰,輕皺的眉頭,使她有種脆弱、楚楚可憐的感覺。
「妳的頭……」他指了指她的頭髮,喉頭一緊,
「還是痛。」洗了一個熱水澡之後,她看來清醒、穩定多了。
「我是說要不要擦乾頭髮。」他當然知道她的頭還是痛。「一會兒談過之後,我會帶妳去看醫生。」
「談………」她一臉彷徨的表情。
「要不要喝杯牛奶?」
她搖搖頭,憂心忡忡。
「喝杯熱牛奶,妳應該會舒服一些的!」他勸著她。
「我對牛奶沒有好感。」
「妳記起來了?!」他喜出望外的問,差點打翻了放在桌上的那兩杯牛奶。
「沒有……」她無奈的輕語。「我沒有記起什麼,但人總有本能,本能的反應,本能的好惡,本能的直覺,本能的——」
「好吧!」他打斷她。「妳都是本能的伶牙俐齒!」
「我找過了!」她突然的說。
「找過什麼?」
「我翻過牛仔褲的所有口袋………」她一副她已盡了力的表情。「裡面沒有錢、沒有證件,什麼都沒有……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什麼都找不到,好像我是突然從哪裡磞出來的。」
陶子傑聳聳肩。他能說什麼?!
「我到底是誰?」她問著他。「我唯一的記憶好像是摔了一跤……有好多的人……好多人在跑,然後……我什麼都不記得,我為什麼會倒在巷子裡?為什麼會身無分文?為什麼?」
「我知道的並不比妳多。」他不忍加重她的心理負擔,只好「溫柔」的看著她。
「但是你幫我……」
「惻隱之心嘛!」
「我想我還是得謝謝你,我可能碰到………」她給他一個虛弱的笑。她可能碰到的事多了,但她畢竟很幸運,她碰到一個好人。
「妳沒有!」至少她現在沒有事了,他不希望她去猜測那未知的可能,再胡亂自己嚇自己。「對了,我還沒有自我介紹,我是陶子傑。」
「我……」她想介紹自己,但是……
「在妳想清楚自己是誰之前,我想我們得給妳取個名字……」他若有所思的看她。「妳的「本能」應該比我厲害些,所以何不妳自己來取一個名字,反正只是稱呼而已。」
「我……」她擠出一個笑容。她真希望自己能記得住自己的名字,她真希望她能弄清楚自己是誰,她應該有個家,會有替她操心的人,她……她有滿腹疑問,但全都得不到解答。
「不如叫妳……」她的頭已經夠痛了,他實在不該再增加她的困擾。「安琪。」
「安琪……」
「妳不覺得自己是從天而降的「天使」?!而安琪是天使的意思,所以……」他攤攤手,天使的英文翻中文便是安琪,不然他也想不出什麼名字。
「天使……」她又露出一個荒謬、落寞的笑容。「說不定是從天而降的撒旦。」
「天使也好,撒旦也罷,可不可以叫妳安琪?」為人家取名字,總得要人家同意、點頭。
「我沒得選擇。」
「妳已經說過一次了。」
劇烈的頭痛提醒了她,或許是該到醫院的時候了,她不在乎自己原是一個怎樣的人,但她要知道自己的一切,醫生可能幫得上忙,她不要做一個一無所知的人。
「可不可以借我一套能出門的衣服?」強忍著那股劇痛,她禮貌的問。
看她的表情,他也猜出一二,她不像是個會做戲、作假的人,她的痛苦也不像是裝出來的,而他似乎推卸不了這個責任。
「我先帶妳去我公司拿幾套衣服。」
「你的公司……」她在揣測他的職業,看他儀表出眾,應該是位成功人士。
「你會有機會瞭解我的。」他微笑的說,接受了這突如其來的事實,拿了車鑰匙。「不過現在不是時候,眼前最需要解決的問題是妳,安琪,我們先弄清楚妳的頭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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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幫安琪做了不少檢查,也照了X光,除了後腦的腫脹,一時之間看不出還有什麼毛病;至於她的「失憶症」,醫生只能推斷是暫時的,較樂觀一點的看法是,她可能隨著腫脹漸消而恢復記憶。
走出急診室時,天色己經微亮,折騰了一夜,兩人都顯得有些疲憊不堪,醫生只給安琪開了些藥,並沒有留她住院。
走在行人道的紅磚上,安琪顯得有些茫然,不知何去何從。
「現在……」她不敢看,他眼睛看著地上。
「如果妳願意,我們可以登個尋人啟事,或是透過電台廣播……」他一副不是很帶勁的表情,。
「除了這個呢?」她側頭看他。
「妳可以……暫時在我那住下來,直到……妳恢復記憶………」他終於說。
「我可以……」她的眼中有喜悅。
「妳可以。」
「真的?!」
「我家就只有我一個人,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如果妳信任我,如果妳覺得和一個大男人單獨住在一個屋簷下並無不妥的話,那我歡迎妳住下來。」既然都做出這種提議了,他只好擺出一臉熱誠。
「不會給你帶來困擾嗎?」
「什麼困擾?」
「你……」即使她得了暫時的失憶症,她的眼睛也沒有毛病,這個陶子傑是那種萬中選一,男人中的男人般的架勢,如果他沒有女朋友或是女人的話,那她就一輩子都恢復不了記憶。
「妳是說女朋友?」他心知肚明的瞅她。
「一定有個會吃醋的人。」
陶子傑不知道薛靖雯算不算是他的女朋友,她是他經理人公司裡的模特兒,也是時裝界的首席模特兒,由於他們一起出席一些公、私場合,很多人就把他們兩個連在一塊,但事實……
他喜歡薛靖雯,喜歡她的成熟、世故、冷靜,但談到愛或是未來………目前還沒有走到這一步,以後就不知道了,只是很多人喜歡叫她老闆娘。
「這個問題我來擔心,妳只管住下來,怎麼樣?!」他有些大男人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