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葉小嵐
有兩個女孩起身,動作、默契一致的走向那個始終一人獨坐,始終沒有下舞池的女孩。
「可以坐下嗎?」帶著世故的笑容,一名衣著暴露,手臂上有著刺青的女孩問。
魯貝琪看她們一眼,無所謂的聳聳肩。
「我是小麗,外號BB!」
「叫我妮妮就可以了。」
兩個女孩自我介紹完,看著魯貝琪,她們的眼光有些不懷好意、有些冷酷。
「我是魯貝琪,」魯貝琪禮尚往來,簡短的說。
「貝琪——」小麗一笑。「有點像卡通片女主角的名字,感覺和小甜甜蠻像的,你父母可真有幽默感,要不然一定是個卡通迷!」
一說到自己的爸、媽,魯貝琪整張臉就冷了下去,她變得漠然、變得不帶勁,視線投向了擁擠、似乎找不到一塊空地的舞池,她的反應看在小麗和妮妮的眼中,自然是心知肚明,現在去哪裡找什麼溫暖的家庭,時代早變了,家也不再是從前那樣的「家」了。
「妳怎麼不下去跳舞?」妮妮見風轉舵,換了別的話題。
「我不想跳!」
「那要不要過去和我們一塊坐,人多聊起來才有意思嘛!」妮妮指了指角落的一張桌子,那裡坐了不少同年紀的男男女女。
魯貝琪看了一眼,她心裡知道這些人絕不是什麼正派的傢伙,瞧他們的衣著、行為舉止、說話、氣質,不是阿飛就是那種「壞女孩」,父母、教師眼中頭痛的人物。換作是平常,她理都不會理這種人,但今天不是平常,今天的魯貝琪也要壞一下。
「有何不可!」
「妳很爽快!」妮妮邪惡的笑。「我幫妳拿煙和酒。」
「謝了!」
當她們三人來到那一桌時,立刻引起了一陣騷動和口哨聲,小麗微笑地把魯貝琪介紹給大家,而她馬上得到大家的歡迎,魯貝琪不管他們是真心或是虛情假意,這裡至少有笑聲,這些人傷不了她的心,而她要好好的瘋一次,她要暫時忘記很多她這會兒不想記住的事。
這些人真的是熱烈的歡迎著她,他們一起抽煙、一起喝酒、一起跳舞、一起扯著一些不著邊際的流行,一些偶像,奇洛李維斯已經過氣,畢彼特才跟得上時代。
他們有著共同的語言、共同的不滿、共同的「寂寞」,才會選擇這種喧嘩。
就因為玩得盡興,所以魯貝琪顧不得什麼小心、謹慎,她讓大家知道她來自一個富有的家庭,她讓他們知道她有用不盡的零用錢,可以恣意的揮霍,而今晚所花的,就全算她的了。
魯貝琪的話使得氣氛更加的熟絡、激烈,有人向魯貝琪要了錢,說要去買好東西,這時的魯貝琪不疑有他,大方地掏光了身上的錢,反正還有信用卡,她的皮夾就隨手往桌上一放。
「會讓妳飄飄欲仙!」
「會使妳忘掉所有煩惱!」
「很痛快哦!」
「快樂似神仙!」
「妳會上癮的,永遠也不想戒!」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聽得魯貝琪心裡多少有了數,所以當那個拿錢的人帶回了政府正全面禁止、反毒,但始終有人願意嘗試並沉迷其中的迷幻藥時,貝琪一點也不意外了。
「吃吃看!」
「到處都買得到!」
「妳永遠也忘不了的滋味!」
「妳是客,又是出錢的人,妳先!」
魯貝琪有些猶豫,她知道迷幻藥和嗎啡、大麻差不多,一旦沉淪其中,她的一生……但是為了表示她的膽子、她的前衛,她拿起放在桌上的藥丸,雖然眾目睽睽,但她決定豁出去了。
一顆心七上八下,她不能在這時退縮,她不能成為大家的笑柄,她不能去考慮後果……
突然的,舞廳的燈光全亮了——
「警察突擊巡查!」有人大聲的說。
小麗看看眾人。「我們快逃,我知道有個後門可以溜,碰上警察,少不了一頓的臭罵和麻煩!」
不只是小麗這夥人,舞廳裡也有不少人在做腳底抹油的動作,一時桌上碰的碰、翻的翻、倒的倒,杯盤狼藉的,魯貝琪由於那些迷幻藥就放在她的面前,她不能不跑,否則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的士高的後門其實只是一道防火梯,在一大堆人你推我擠的情形下,只能用險象環生來形容,而她走得匆促,忘了放在桌上的皮夾,但這時也不可能再回去拿了,先走為妙,她顧不了那麼多。
人推人、人擠人,這情形就好比戰爭時在逃難的情景,但他們只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死活,甚至是墮落、頹廢的一代。
在混亂中,不知道是誰撞了魯貝琪一下,她只知道自己的腳踏了個空,而她整個人快速朝前滾然後重重的墜落……
她的頭——
不知道是誰扶起了她,不知道是誰拖著她走了幾步,但沒走多遠,她就被放開了,而她的頭……
那種撕裂般的痛苦令她忍不住的放聲大叫,最後她無意識的倒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不知道自己將面臨什麼?但她很高興自己沒有意識,可以暫時忘記疼痛、暫時的得到安寧……
※※※
陶子傑按了遙控鎖,確定他的愛車安全了之後,他緩緩的朝電梯走;在等電梯時,看了下表,雖然已是凌晨,但他還有精力,一會兒洗個澡、來杯香濃的咖啡之後,他可以放上古典的CD,再處理些公事。
三十一歲的陶子傑是典型的鑽石王老五,有自己的事業,開了一家不算多大但也絕不是小的經理人公司,專門代理一些模特兒和演藝人員的表演合約,他並不需要出面和人稱兄道弟,只要坐鎮公司,交代一些大事、大原則,他就可以輕輕鬆鬆的賺到鈔票。
令陶子傑不喜歡出去「拋頭露面」的一個重大原因,是因為他的長相……
他太帥了。
他太俊了。
他太有型了。
陶子傑一站出去,可以讓那些大明星、什麼四大天王,那些專業的男模特兒相形失色,面對外界一再的邀約,優厚、誘人的條件,使他乾脆隱身幕後,不只自己少了困擾,也免得別人浪費唇舌。
他更被很多女人追怕了,他喜歡自由、喜歡無拘無束,他不願給自己找枷鎖,在現今的社會裡,美滿婚姻是神話,怨偶倒是滿街跑。
回到家裡,他才發現到自己的咖啡己經泡完了,幸好現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到處林立;沒有咖啡,他根本做不了事。放下公文包,抓了家裡的鑰匙,即使有些懶洋洋,他還是再出了一趟門。
剛走出大廈的管理處沒幾步,他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巷子口邊的一個嬌小軀體,那人身上的白色T恤很醒目,由於是一頭的長髮,所以他判斷是個女孩,再冷漠的人也無法視而不見地走過去。
陶子傑走向那動也不動的女孩,他希望她還有一口氣在,希望她不是已經蒙主寵召,死在這冷清的巷子裡。
「喂……」他先叫了一聲。一靠近,就聞到由這女孩身上傳來的酒味和煙味。
女孩動了一下,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沒死……」他幽默的對自己說,對女孩身上的煙味和酒味則一副不敢恭維的樣子,瞧她的衣著、球鞋,應該是一個年輕的女孩,但由於臉上有些污泥和糾結的頭髮,所以看不出長相。
「我……」
「妳是醉了還是不舒服?」
「我……」她似乎無法說出完整一句話,只是痛苦難當的看著他。
「妳光我啊我的,這樣我沒有辦法幫妳。」陶子傑捺著性子問道。
「我好痛……」她掙扎的說出了口。「我好痛……」
「妳哪裡痛?」
「我的頭……」她的手艱難地伸向了她後腦,摸了一下。「我的頭好痛……」
「妳八成酒喝多了!」
「我痛……」她流出了眼淚,聲音哽咽。「我的頭好痛,我好像摔了……一跤,我什麼……」
「妳叫什麼名字?」陶子傑快刀斬亂麻的問,只要問出她的名字,問到她家電話,他可以替她打一通電話,請她的家人來接她,反正只是舉手之勞,日行一善嘛,這一點他做得到。
「我……」她的腦中是一片空白,不想還好,一想就痛得更加厲害。
「別說妳忘記了!」
「我……忘記了。」她又哭了。
「天——」陶子傑暗暗的咒罵了一聲,他就知道這年頭閒事不能管太多,這個女孩八成是離家出走的不良少女,她不像是弱智的。
「我真的……想不起來……」她無辜地看著他,淚眼汪汪的。「我……請你幫我……我的頭……我不是故意要忘記的,我只是……」她扶著頭,很努力的要想,但是愈想,她就愈呻吟得厲害。
她的反應令陶子傑有些慚愧,不管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她似乎真的很痛苦,備受折磨的表情,而他還一副審問的樣子。
「那妳家的電話呢?」他溫柔了些,抱著一絲希望的問。
「我……不記得,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