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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文 / 葉小嵐

    爸爸、媽咪、秋姨、星晨他們都好,只有我處於災難狀態!

    怎麼說?你和陶宗舜戀愛勝利,比翼雙飛到美國去了,剩下我「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地在這裡和惡勢力孤軍奮鬥!

    老實對你招認,我和李姝嫻「好像」來電了,說真的,我還真喜歡和她玩鋼琴或提琴二重奏時那種「琴瑟和諧」的感覺,那感覺真是太美妙了。你說你和陶宗舜 放風箏談戀愛,我和李姝嫻是用玩音樂談戀愛,其浪漫也不下於你們吧?不同的是,當初阻撓你們的惡勢力是咱們老爸,現在阻撓我們的惡勢力是李姝嫻她老爸!

    據姝嫻說,陶宗舜辭職氣得她老爸差點吐血。現在她老爸知道我們在一起,更是氣得要把膽汁都嘔出來,因為他對咱們雍家就像咱們老爸對李家一樣過敏(過敏說得確實一點就是中毒)!他老人家認為,我們搶走他一個陶宗舜等於卸走了他的左右兩隻手,現在又「弄」走了他的寶貝女兒,簡直是挖走了他的心!他甚至要姝嫻轉校,找保鏢接送,以杜絕我們在一起,好在姝嫻和我並肩作戰,誓死不轉校也不退讓,經常鬧得雞飛狗走、轟轟烈烈,非常之辛苦。

    至於爸爸這邊可樂了,一副黃鶴樓上看翻船的樣子,就要上任去百貨公司當老總了。他老人家可是搞錯了,我和李姝嫻不是為了他去鬧革命的,我們可是為自己而抗爭!你說要爸爸看破爭強奪勝是不可能的,光從他現在幸災樂禍的樣子就可以看得出來。其實他心裡還是萬分不甘心離開吉群汽車,他還是希望有一天把李魁南打垮!只要他們這兩位老先生對立的形勢不變,我和李姝嫻要走的漫漫長路就不止「八千里路雲和月」了。

    忘了告訴你,陶宗舜離開光達的事,汽車雜談到現在還在報導。你們那位記者朋友常常把這類報導的資料寄給我,叫我替陶宗舜保存起來,常你們哪一天想對這些身後的功名陶醉一番的時候,以為最真實的見證。我真沒想到當時陶宗舜那樣冷冷清清地離開了這裡,背後卻有這樣的風光!這顯示了正如你所說的,他有急流勇退和看破名利的睿智,我欣賞他!聽爸爸、秋姨和你們那位記者石小姐說,光達走掉了陶宗舜,亂成一團,現在正極力進行人事重組編整,因為李魁南對陶宗舜的倚賴太深,現在可嘗到了苦頭!也許有人認為陶宗舜走得太絕,不過大多數都知道李魁南是出了名的專斷跋扈與排除異己,幸災樂禍的人到處都是!

    不過,這些事都不是我最關心的。我要面對的麻煩是,李姝嫻又絕食幾餐了?

    又砸破她家多少傢俱了?會不會又亂剪頭髮?真可惜,她本來已經變成一個懂得溫柔體貼的女孩。以前,你是為愛默默承受一切,消極地把所有的痛苦一概往肚子裡吞。現在李姝嫻是慘烈的行動派,積極地戰鬥抗爭。姊,你是不是可以分別出來,哪一種方式比較苦?不同的是,現在姝嫻有我給她支援打氣,那時的你可是一個人獨自吞嚥苦果。

     唉,情緒很壞,無法再寫。

    曾經想過,和你們一樣遠走高飛去也,多帥,多好。但是我能嗎?我憑什麼?

    海晨上海晨寄出這封信後兩周,又收到了花晨的回信。

    海晨:知道了你和姝嫻的事以來,我幾乎是寢食難安,憂煩無限。宗舜曾經是我最沉重的心事,而現在,我最牽掛的是姝嫻和你。

    你問,是無言的承受蝕人?還是慘烈的抗爭痛苦?海晨,我只能說,兩者都是嘔心泣血的掙扎,都一樣難捱、一樣不堪。那種滋味,常常使人感覺生不如死。不過如同你們所說的,有那個你為他受苦難的人站在一起,就什麼惡勢力也打不倒!

    心裡有所依賴寄望,只想獲得勝利的念頭更會使人想勇敢地活下去!姝嫻現在的心是活的,端看你護衛扶持了。

    宗舜也很關心你們,請轉告姝嫻,我們都為你們打氣,為你們祝福。他已到南部去旅行。

    千千萬萬個懸念!

    花晨字不管人世間的故事如何地演變,時間的腳步永遠自顧自地向前跨進。

    在喜怒哀樂,愛慾怨嗔交替起落的百種情緒中,人們被時間的腳步從秋推到了冬,又從冬推到了春。

    又是放春假的時刻。

    假期結束的最後一個黃昏,海晨騎著單車興匆匆回家,把單車往地下停車場一扔,就跑步上一樓去翻信箱。

    果然有花晨的來信!

    海晨取了信,興高采烈直奔十樓,氣喘如牛地衝進樓上起居室,撕了信封快讀起來。

     海晨如握:春風又綠江南岸,雖然長別家園已近一年,我仍是可以想像香港每一株的樹木和花朵又在春風春雨中復甦的美景。

    在這樣長久的違別中,最迫切想知道的,仍是你和姝嫻的情況。經過這麼久的奮鬥,不知現在局面如何?幾次接讀你的短束,都說「長期抗戰仍在持續進行中,戰況時好時壞,時緊時松,一言雞盡」,真是教我只有著急、焦急的分兒,愛莫能助。

    你應該聽過爸爸和媽咪談過我和宗舜的事。是的,我向你證實,六月底課程告一段落後,我們就要返回香港訂婚。宗舜的父母屆時會自日本回來主持儀式。

    為我們高興嗎?雖然我也是歡喜莫名,心中卻有遺憾而覺得幸福之感未盡圓滿。那當然是為了你和姝嫻。但願月老開眼,早日也讓你們一對有情人歡歡喜喜在一起。現在我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上一代的心結化解,雍李兩家不再為敵。

    宗舜在這半年間遊遍了美國,逍遙如同神仙。他曬黑了,看起來像二十歲一樣年輕。他說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已換新,只有風和記憶維持原狀,而我呢?教授認為我是個用功的好學生,讓我幫他改試卷,一個鐘頭給我七塊美金!

    暑假再見吧,奮戰不懈。

    花晨字海晨看完信,使勁地在信上吻了一下。他笑咪咪地旋舞了幾下,然後打開鋼琴蓋,以一串流暢的爬音開始,彈出一首又一首輕快活潑的樂曲,直到累了,才合上琴蓋,取出紙筆給花晨寫信。

    姊:提筆的此刻,我興奮的心情簡直無法鎮定下來。一則當然為了你和陶宗舜的天大喜訊,再則,我為姝嫻和我的突破性進展快樂得手舞足蹈。知道嗎?一個鐘頭前我才和姝嫻見面,我們整天都在一起。姝嫻告訴我,經過艱苦的長期抗戰,她爸爸終於豎白旗投降了!自從陶宗舜離開後,李魁南又當家掌政,但是新勢力也同時崛起,他在光達的權勢幾乎被瓜分了一半,長袖揮舞起來發覺已不像過去那麼「好 玩」,所以打算退休,不再管理光達,只當一名大股東。這些傳聞說了很久,姝嫻今天告訴我,說她爸爸要退休了,這件事,應該已成了定局。

    其實,以我的立場來講,李魁南退不退休與我沒什麼關係,倒是爸爸,你猜怎樣?他竟然是一副落落寡歡、若有所失的樣子。我和星晨研究出來的結論是,爸爸是一個為敵人而活的人,沒有了敵人,就成了洩氣的皮球。雅秋姨說這只是通渡時期的反應,她說,他們兩個(爸和李魁南)都老了,沒有多少力氣好鬥了。也許是吧,李魁南和許多商場上的人斗還不夠,連自己女兒也和他抗戰鬥爭,不氣衰而竭才怪。何況姝嫻還有她媽咪做後盾。所以,姊,今後你再也不必為我們的事擔心了。當你和陶宗舜雙雙賦歸,也會看到我們手牽手去迎接。姝嫻一直想見你,她也想念陶宗舜,她說她要讓陶宗舜看到一個完全不同的李姝嫻。

    再會。

    祝福我美麗的姊姊永遠不再有心事,並且和她所愛的人白首偕老。

    海晨上一口氣寫完,海晨望向窗外,在遠遠蔚藍色的天空中,有人在放風箏。在雲天交會處,有兩隻風箏飛得最高、最遠,五顏六色的綵帶曳曳飄飄,彷彿翱翔雲端、成雙飛舞的一對神仙愛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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