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葉小嵐
對海晨而言,李姝嫻是一個「絕頂聰明」、「也夠倔強」但總而言之是「莫名其妙」的女生。他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讓她看不順眼,而且似乎每個男生對她來說都是看不順眼的,對她的驕蠻任性反而用嘲謔又好奇的眼光相待,因為他所親近的女人都是溫柔、典雅的,如他的母親、秋姨,他的姊妹花晨和星晨,因而李姝嫻在他眼中是一種「稀有動物」,和他所熟知的女性典型完全不同。他也就「莫名其妙」地一再容忍她、「欣賞」她,用「不和你一般見識」的態度去面對她,卻也能心平氣和和她相處,他不知道若是換成其他人,他是不是也能如此這般的大氣度。
在班上,有一個名叫梁吉華的女生對海晨非常傾慕,而且用十分開放的方式追求海晨,其大方、豪放遠近轟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班上同學的日常最佳消遣之一便是看她和李姝嫻鬥法,而起因可說是為了海晨。梁吉華精力充沛,可以為了芝麻小事就去攻擊姝嫻,因為她忍受不了姝嫻的驕蠻,更重要的還是對海晨的不友善態度。
為了參加杜團的事,兩個女生又起了爭端。
「哎喲,鋼琴社、大提琴社、小提琴社,好奇怪哦,人家選什麼,她也選什麼!」
梁吉華的開場白一向如此,不指名不道姓,只是扯著嗓子大聲放送,大家就知道她矛頭指向誰。開場白說完,接著是對海晨用響亮的聲音說:「人家存心和你一比高下也,雍海晨,你打算怎麼辦?這是挑戰,你接不接受挑戰?」
海晨很厭惡這種無聊的挑釁,對這些「喜愛」麻煩的女生們,他簡直不知道如何去處理,對梁吉華經常挑釁更是無可奈何。他不想理會梁吉華。
可是梁吉華卻是不一樣的想法,她是為了引起海晨的注意才挑燃戰火。
「真是有﹃財﹄有﹃意﹄啊,雍海晨,我也加入鋼琴社,你教我彈,好不好?看人家什麼千金大小姐,又漂亮又高貴,又有才藝,我們怎麼比啊?難怪這麼有神又有氣,誰都不看在﹃瞳孔﹄內……」
姝嫻遠遠聽著,實在覺得很冤枉。參加什麼社團完全是自由意願,和他們扯上什麼關係?她盡量不去搭理梁吉華,免得她「粗陋」、「庸俗」,根本難登大雅之堂。只覺自己真是倒楣,竟然和這樣一個女羅剎糾纏在一起。
見姝嫻不說話,海晨也不搭理,梁吉華惱怒起來,把報名單往旁一扔,陰陽怪氣地說:「擺什麼高貴氣質,本小姐講﹃義﹄,就馬上裝啞巴聾子,難道都是聾啞學校轉來的高材生?」
梁吉華明諷姝嫻,暗責海晨,正罵得心裡不舒不服,姝嫻那邊卻「休」地一枝原子筆射了過來,伴著一聲:「吵死人的烏鴉嘴,看我把你射爛!」
梁吉華大怒,拿起鉛筆盒丟過去,姝嫻又拿課本砸過來,來回丟了幾趟,梁吉華終於撲了過去,揚手要打姝嫻,卻被一隻有力的手從後扣住,回頭一看,是雍海晨。他竟然出面護衛李姝嫻!梁吉華更加惱怒,一手掙脫著,另一手還要打過去。海晨使力把她往後一扯,冷冷的說:「鬧夠了沒有?」
梁吉華狠狽不堪,口不擇言地還嘴:「你賤,人家處處貶你、損你,你還向著她。你重色輕友,算什麼英雄好漢……海晨不等她說完,把她推到牆邊去,脫口罵了一聲:「亂叫亂罵,不可理喻!」
不再理她,逕自走出教室,他從未這樣罵過女生,但這八個字是他意識中問出的直覺反應,他不說不快。
梁吉華靠在牆上喘息,心裡萬分不甘,強烈的嫉妒竟然使她不怪海晨,把所有一切怨氣記在姝嫻頭上。今天這般的羞辱難堪都是那個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姝嫻造成的,她要報復,她不會善罷干休!
姝嫻看都不看她一眼,心裡有一股「鬥贏她」的快感。她覺得,她當然應該是V手勢的一方,梁吉華那種狗口不出象牙怎能與她相提並論?雍海晨雖然可恨,卻為她發揮了正義感,雖然這次的上風是來自他的護衛,對姝嫻的自尊心倒是有不少滿足。
「奇怪,我的得失為什麼總要和他扯在一塊?」
姝嫻想不透這一點。她也不需要繼續往下想了。每想到雍海晨那副優越、不在乎她,一副「不和你一般見識」的態度,她就怨氣上升,他以為他是誰?白馬王子嗎?哼!
「雍海晨,你幫我也是白廢心機,你以為你了不起?我可是一點也不稀罕!」
這是姝嫻自己告訴自己的結論,然後幾個男生湊過來,她又盛氣凌人地接受他們的奉承。
第四章恩怨情仇
花晨畢業後,繼續在學校以旁聽的身份進修電腦和工管,準備報考研究所,她把步伐放得很慢,好讓自己有充裕的時間去冷靜觀察狀況,選擇自己往後應該走的路,她期待自己的選擇能一發中的,沒有浪費時間,也不需因選擇錯誤而多繞了冤枉路。
比起劉彥秀一畢業就投入上班族的生活,花晨的生活步伐實在優閒從容太多了,這是她們畢業離校四個月後第一次再見面,難得歡聚一起共享韓國烤肉,彥秀還是忍不住一坐定就對花晨說:「還是你好命,花晨。這不公平啊,同樣是人,差這麼多。你悠哉悠哉的,我朝九晚五從早忙到晚!」
看看彥秀上班族的新造型,光滑齊耳的短髮,利落的襯衫、窄裙和半高跟鞋,一副標準的女秘書形象,花晨覺得好新鮮,一直笑著用新奇的眼光上下欣賞著。
「怎麼?你有什麼不好?當一個社會的新鮮人,拋掉過去十幾年來貝扮膩了的身份,重新去塑造一個全新的自己,多好的一件事!不是說要追求你自主的人生嗎?怎麼又不滿意了!」
花晨拿著餐盤,一面揀取菜台上屬意的菜色,一面和彥秀閒聊著。
「自主的人生!上帝,還早呢!我現在是完完全全的不能自主!我的職位上頭是一大堆搞不清楚的主管,管得你喘不過氣來,只想再回去當學生多好!」
選完了菜,交給掌爐師傅妙好,兩人回到座位用餐,彥秀夾了一筷子韓國泡菜,吃得津津有味,這麼告訴花晨:「每天最大的安慰,就是下了班好好﹃呻﹄一頓!這時候誰也管不到我了!工管、工管,讀了四年,就是受人氣受人管!」
「原來你還這麼能吃,就是怎樣受氣愛管,看起來還是一個健康寶寶!」
「還是你命好,花晨,你還是老樣子,清新、從容、自在,還更美了呢。」彥秀打量花晨,只覺得素淨而充滿青春氣息的她,自有一股與以往不同的神韻,忍不住問:「小姐,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了?」
花晨對好友坦然而笑靨甜美地搖搖頭又點點頭:「是男朋友啦!」
「誰?咱家有沒見過?」
「你見過的啊,傾國傾城、立德廳一晤的陶宗舜嘛。」
「哎呀!竟然就是他,你真的和他……」她用手比了牽手的手勢接著說:「我的天,追你的人無奇不有,想不到你真的和他刷」」刷」」刷地出電了!」彥秀忍不住興奮起來,也忘了繼續吃她最愛的韓國泡菜,一古腦地追問下去:「喂!怎麼樣?他們那種大企業的頭頭要怎麼去相處?和這種族類要怎麼談戀愛?我的上帝、真主、阿彌陀佛,花晨,你怎麼會和這種人搞男女關係!我一想到我頭頂上那一堆少年得志、一本正經、高高在上、凜然不可侵犯的主管就要脊椎骨抽筋,你竟然能笑咪咪的和他們談戀愛……」
「彥秀,才進社會,說話就那麼難聽起來,什麼搞男女關係!」
趁著彥秀吞口水換氣的空檔,花晨打斷她連珠炮似的叨念,向她做了一個嗔怪的表情。
「哦、哦、哦,失言、失言,我忘了我們雍花晨一向眼界如天高,陶宗舜能獲得伊人芳心,必定頗不純潔,不,是頗不單純,頗不簡單,頗不同於凡夫俗子、出類拔萃,令人刮目相看……」
「好啦,好啦,你講完沒有?說正經的,他的確是與眾不同的。」
「怎麼個不同法?」
「在那樣繁華複雜的商場生涯背後,他還保有一顆非常單純的心,和一份專注、執著又單純的感情。」
「噢!天啊,說得我心也動了,真的?那樣一個人物,又有一顆單純的心,又有一份單純的感情?我想到我那堆討厭上司們的德行,就覺得這根本是重修天方夜譚!」
「彥秀,別鬧了,真的是這樣,你不相信我的眼光和感覺?」
「我當然一百二十萬個相信你,有誰比得上你的聰明?不過,愛情能使凡人沖昏了頭,也能教最聰明的人暈頭轉向。像他這種專門研究管人的企業頭頭,這種舌燦蓮花的名嘴,天哪,你最好把心捧著點,他若把什麼商業談判七大手法、什麼5S6S心理戰術都施展出來,嘿、嘿,你這個小女子招架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