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葉小嵐
「蜘蛛有什麼大不了的嘛!真受不了你。」凱斯咕噥。
「告訴你死了就是死了,難道還要我把他的屍體從垃圾筒裡翻出來給你看,你才相信?
還有,你啤酒錢還是要還給我。連同上次,一共七瓶。」茜蒂說,纖手以著她的細柳腰。
「拜託你下來行不行?」凱斯歎一口氣。「這麼大一條蟲,害怕小小的蜘蛛,太難堪了吧!你真丟男人的臉!」
「你發誓你殺了他了。」巴伯堅持。
「我發誓。」凱斯舉起右手。
「他發誓了,你作證。」巴伯對茜蒂說。
「行了,我作證,現在你快下來,去上班,你要遲到了。」
「最討厭當晚班。」巴伯埋怨,從五斗櫃上跳下來,「我的夾克呢?」
「在這。」茜蒂拿起放在凹陷沙發上的一件灰夾克遞給他。
巴伯看也沒看屋裡的陌生人一眼,朝門走去。
「站住!」沉威喝道。
巴伯轉過頭,表情困惑。「咦?他是誰啊?茜蒂,你的新男朋友嗎?」
「你怎麼還沒走啊?」凱斯意外的說。
「除非你們把人交出來,今晚誰也不許離開這裡。」沈威冷冷道。
「搞了半天,原來是警察。」茜蒂不屑地撇撇嘴,「你看我們有誰像逃犯?」
「我要遲到了。」巴伯嘀咕,「很高興見到你,警察先生,但我要上班了。」
「等一下……」
「哦,老天。」
沉威回頭看那個發出細柔的呻吟的聲音主人,他登時呆怔住了。竟是……不,他搖搖頭,不是她,他定晴看赤足站在客廳門外走廊、睜著雙大眼睛的芙音。走廊昏暗的光線下,她披著如瀑般過臀的黑髮,身著一件白色寬鬆、長及腳背的長袍,直讓人有種看到幽靈的感覺。但是她並不令人害怕,剛好相反,她渾身透出練練渺渺的靈逸氣質,那張臉龐美得教人出神。
他皺皺眉,天底下怎麼能有如此相似的兩張臉孔,卻明明是不同的兩個人?除非她們和他自沉靖一樣。
「你是……」他問,不由自主地向她走近。
「他們不在這裡。」芙音告訴他。
沉威愣了半拍,才明白了她的話。「他們在哪?你知道我找誰?」
她點點頭。「他們在哪兒我不知道,不過他們沒事,很快就會回來了。」
「他們在一起嗎?」
她又點點頭,然後轉向凱斯,「屋裡還有一隻蜘蛛,凱斯。」
沉威注視她緩緩地轉身。
「等一下,小姐。」
她回肩微微一笑,這一笑使沉威彷如受了魔咒般,他閉住口,原先想問的問題消失無蹤。看不見她以後,他轉身離開了房間。
「他們在嗎?」沉靖問。
「他們在一起。她說他們很快就會回來了。」沉威皺著眉注視他才走出來的那幢建築。
「誰告訴你的?」
「一個……女人。」沉威晃晃腦袋。「真是詭異!她說他們沒事,我竟絲毫不懷疑,而我根本不認識她。」
「現在如何?」
「先回去吧!」沉威又對那幢房子皺皺眉。「那裡面住了一群又瘋又怪的人。」
「不用等芙蓮醫生回來了?」
「不。我有個感覺,她不會回來這裡。至少今晚不會。」
他們的車離開街道不久,一輛深藍迷你車從一條巷道中開出來,經過他們先前停車的街道,轉進建築物前的車道,芙蓮由車上下來。
第十章
羽蕊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愚蠢過。
她早晨醒來,身邊昨夜摟著她入眠的沉飛不在了。他站在床側,穿著整整齊齊的。斜紋長褲和搭配的綠色燈蕊絨襯衫,衣袖向上捲起,露出一截結實的手臂,腳上是一雙名牌皮鞋。洗過的頭髮梳理得光亮齊整。
「我正想叫醒你。我們該走了。」是他對呆愣的她說的第一句話。接著他對仍未反應過來的羽蕊說:「我在車上等你。」
她甚且沒有意會出這句話和他突然冒出來的衣服有何關聯,她草草梳洗,穿好衣服,隨意把頭髮束在腦後,走到車房,他果然坐在吉普車駕駛座上等她。
她一語不發地坐在他旁邊,現在距洛杉磯大概還有不到二十分鐘的車程,他們已沉默地行駛了一個多小時。
「很抱歉,你一定感到十分難堪。」終於,他平和的開口了。
「有人難堪,有人得意,正好平衡。」她靜靜道,聲音裡全無半點情緒。「世上一定要有傻瓜,才顯得出另一種人的聰明才智。」
「羽蕊……」
「不必道歉,我佩服你的機智,沈先生。而且我感到受寵若驚,假若你費這麼大的工夫,就只為了試探我的智商和反應。」
他歎一口氣,他一路都開得很慢,現在又更慢了些。「車鑰匙原本在車上,我藏起來了,我也藏起了我自己和你朋友的衣服。」
「很明顯,不是嗎?你動作很快,腦筋也動得很快,難怪這麼多女人敗在你腳下,你確實高明,我指的包括你在床上的技巧。」
他看她-眼,她的表情和她的聲音一樣冷酷。
「我做這一切偽裝,只為了我想和你在一起,羽蕊,只有你和我。」
「我很感動。」她口氣如冰。
「我需要真正的接近你、親近你,羽蕊。」他不理會她的態度,繼續向她解釋,「或許我的方法有欠公平,可是情況有點失控,在我說過你父親和我父親之間的事情,在我……脅迫你嫁給我做為交換你朋友白由的條件之後,我若要求你和我在一起多待一會兒,你會相信我純善的用心嗎?」
「任何事只要其結果是為符合個人的目的,動機都可以自解為純善,是嗎?」她的聲音緊繃,充滿痛苦。「那麼你父親的死和我父親的私慾,這中間的關係,也能解釋成純善了?」
「這種關係,」他費力地自喉間道出話來,「叫作謀殺。」
「你又怎麼知道你所謂的多瞭解我的方法,對我不是某種扼殺呢?」她幾乎是叫出來的說:「現在你「徹底」的瞭解我了,你滿意了嗎?」
她的話有如雷殛般劈得他全身僵硬。
「你以為我把我們倆留在那,就只為了我想和你睡覺?你以為我正好在那個時候荷爾蒙激素大增,像匹春情大動、渴望交配的野馬,是這樣嗎?」他的語調充滿了怒氣。「你以為我和你在沙灘上散步、談心,只是協助你培養性慾,好和我旗鼓相當的到床上激烈的來場肉搏?」
他突然把車靠邊停下來,粗魯地攫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注視他。她沉默、冷漠和戒懼的眼神,加劇了他的傷痛。
「我們之間對你的意義真是如此嗎?一場性遊戲?」
「這種遊戲你是高手,不必問我。我還是必須嫁給你,你才肯放過芙蓮他們嗎?」
沉飛看著她僵冷的臉,莫名的覺得不用曹英峰雇殺手對付他,他就已經在羽蕊的眼神中死去,她看他的眼神有若他是個卑鄙、陰險、狡詐的小人。
「你是多此一問。」他放開了抓住她下巴的手。
「哦,我忘了,你還要用我們的婚姻保住「沉氏」不受我父親傷害。」
他發出刺耳的笑聲,「現在起,記住就好。」
他發動車子重新上路後,兩人之間的沉默使空氣顯得比之前更充滿憤怒、緊繃。
「我要先回家。」車子進入洛杉磯時,她說。
「不行。」他斷然拒絕。
「我要和我父親談談。」
「關於?」
「他和你父親的死到底有沒有關係。你自己承認你沒有證據,你不能憑猜測斷定他是兇手。他是我父親,假如他無辜,我要找出證據還他清白,你也該消除心頭之恨;若他有罪,我隨你處置。」
她的最後幾個字,就像鞭子抽打住他心上。他握緊方向盤,握得骨節發痛。她不明白,他是在保護她。
「好,我和你一起去,但是有個條件。」
她瞪向他。「又有條件?」
「放心,你只能嫁我一次。我的條件是進去後,你藏起來,我來和他談。」
「為什麼我要藏起來?」
他瞥她一眼。「你曾是情報員,你告訴我為什麼。」
她猶豫著。「我不能這樣對待我父親。我進入情報局之前和之後,他對我幾乎是傾囊相授。我的成功,是因為有個經驗豐富的導師。我不能反過來用形同竊聽的方式偷聽他和你的說話內容。」
「羽蕊,如果你我現在在戰場上,我們奉命查出令我方連連戰敗的內奸,而上級指定我們調查的人正是你父親,你要和我配合完成任務,還是去警告他,讓他有心理準備?」
她咬住下唇。「以任務為主。」
他點點頭。「我不是要去刺殺他,我要他說實話,你所要做的只是聽。行嗎?你要找證據,我也要。我們如此配合才有用,你懂嗎?」
「你不相信我,你認為不論我查出什麼,我都會偏袒他。」
「你休想我讓你一個人去見他就對了。」他僵硬地說:「你決定。和我回去,從此我不再追問他究竟是不是兇手或主謀者;或你非去和他談不可,由我出面談,你照我的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