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陽光晴子
可是它似乎另有所求,非但沒有離開喬丹的胸口,反而綻出琥珀光直奔駕駛艙,眾人在困惑下只好跟著琥珀光走,看著世界地圖上反光的亞洲部位,他們明白了它要到亞洲去,只是他們也納悶,它都能帶著宋清涼從紐約州來到南極,那為什麼還需要他們帶到亞洲呢?它自己不能去嗎?這太不合理了。
但不合理歸不合理,在大家退混沌未明時,帆全部被揚起,置在海中的錨也被升起,般的推動引擎亦啟動了。
瞧這現象大有趕路的跡象存在,大家也只好鼻子摸一摸,上路了。
說起他們這一船人,原本都是愛好冒險刺激的現代人類,但在和黑狐精對峙後,大家是懂得生命的可貴了,因此這一路上總是千拜萬拜託的對著喬丹胸口的琥珀玉說——請它行行好,只要別再讓他們碰到鄭丕文,那他們也會快速的將它送到亞洲。
到達亞洲後,神泉之靈似乎也有些舉棋不定,它並沒有再在地圖上指出它要去的地點,直到半個月前,它才再綻琥珀光指了中國大陸南方一點點的位置,於是他們到了建外海,但卻頻頻閃著微光,讓大家實在搞不明白到底要做什麼?
一直到駱東薔猜測還是要到台灣島時,便不再閃光了。
所以大伙重新漲滿風帆來到基隆,準備乾耗時間等待它的指示。
駱東薔看看大家,拍拍手,「這樣吧,既然來到這兒就到處走一走。」
喬丹那張俊秀的黑色臉龐馬上緊張的搖搖頭,低聲的道:「還是在船上安全些,誰曉得那只黑狐精會不會冤家路窄,就在路上碰到了?」
愛瑟兒也是嘗過黑狐精的虧,她全身像萬蟻啃蝕的痛楚還印象深刻呢,只見金髮碧眼的她也猛徭頭,喃聲道:「我還有劫後恐懼症,待在船上還是自在些。」
駱東薔看著大家顯然沒有興致又戒懼恐歡的臉孔,歎息一聲,「其實依鄭丕文在躍下瀑布後就消聲匿跡的情形判斷,他不是遭遇不測,便是忙於奔走神泉的下落,所以以宮紫燕的例子看來,我認為他也不會再回來找我們,因此我們該是安全的。」
「只是神泉之靈為何要我們將它帶來此處呢?依宮紫燕的碑文所知,它該會去找它的有緣人,為何它卻需要我們帶它來?」宋清涼芙蓉般的美麗臉孔仍是濃濃的疑雲。
「除非——」一向就喜愛看些傳說古籍的徐煥春思忖了一會兒道:「也許那個有緣人並不是普通人,因此可能必須借助喬丹的身體來給予另一個我們無法探知的輔助。」其實這個答案他早已想到許久了,但顧及大家對狐精的恐懼,他一直沒有說出。
聞言,眾人臉色一白,喬丹那張黑臉差點沒給嚇成白臉,「我的媽呀,徐煥春,你別開這種玩笑好不好?」
「可是這是我長久思索起來的惟一答案。」既然說出來,他更是堅定自己的想法。
駱東薔神情也跟著凝重起來,他拍拍宋清涼的手,再看看大家,故作輕鬆的道:「是福是禍躲不過,大家就抱著冒險的精神來看待這件事吧。」
這話說得簡單,但每個人心裡都明白,沒有一個人的心情是輕鬆的,尤其是那只黑狐精要的東西就在喬丹的身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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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車廠外,凌裕飛瞪著鏡中那張滿臉落腮鬍,還有一頭亂髮的憔悴臉孔,歎息一聲,他翻翻白眼,將鏡子放在胸口坐了下來。
三個月了,看來水藍是不會回來了,而且她可能也沒有回到鏡中的世界,否則她沒有理由在他的視線中消失。
他雙眼無神的看著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潮,以前水藍也曾在他的生命中消失了三個月,當時的她外貌還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孩,他對她就已思念極了,而今,她第三次在他的生命中消失,卻已是個曾經和他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了,所以他對她的思念是更加濃烈了,只是不管他如何的思念,她都不曾出現在他的周圍,他的鏡中及他的夢中。
瞪著遠方的落日餘暉,他拿起鏡子站起身,回身走到洗手間,再將鏡子放在洗手台上,打開水籠頭,大力的搓揉著臉。
近一個月,父親被他的憔悴給嚇到,三不五時的總過來看他,成了標準的「現代孝子」,而那個後母和柏錦玟倒是不曾再出現在他的眼前了。
洗完臉,低頭看了表一眼,五點了,再過半個鐘頭,那個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婆婆一定又會經過他的大門,然後,他就可以上樓沖個澡繼續和鏡子對話了。思忖至此,他牽強一笑,曾幾何時,他也習慣了在老婆婆經過瞥他一眼後才上樓沖澡?
深深一歎,他突然注意到小鏡子裡好像有東西,他趕忙拿起鏡子,定睛一看,裡面竟有一個張著翅膀的老奶奶天使,她看起來應該也有好大的年紀了,可是慈愛的臉蛋上並沒有幾條皺紋。
他眉心緊鎖的瞪著她,喃喃的道:「水——水藍,你怎麼變成這樣?」
俞潔的白眉皺了一下,歎息一聲,「我不是水藍,我叫俞潔,水藍現在恐怕比我還蒼老呢。」
凌裕飛錯愕一下,「怎麼會這樣的?」他焦急的對著鏡子大吼。
她掏掏耳朵,白他一記,「我老雖老,但耳力好得很,還不需要你這樣大吼大叫的。」
「好,我不大聲,那水藍呢?她在哪裡?」
她喟歎一聲,「為了愛你,為了和你在一起,她選擇了一條絕路一條天上人間都無法得救的不歸路不過——」她哀傷的臉龐一下子亮了起來,「剛剛我聽到另外一位繞了世界大半周回到這兒的守護天使聊起她所守護的宋清涼的傳奇故事後,我覺得水藍有救了,而這世界果然是充滿奧秘的,有許多可知,不可知的奇事就存在於我們的周圍——」
瞧她一副讚歎世界美好的模樣,他不耐的打斷她的話,「到底如何救水藍?她現在又是在哪裡?」
俞潔神秘的朝他眨眨眼,「她離你很近,要救她就帶她一起去拜訪現在就停靠在基隆外港的『貴族頹廢號』,同宋清涼及駱東薔詢問有關神泉之靈的事就對了。」
「神泉之靈?」凌裕飛濃眉挑起。
「沒錯,一個希望之泉的靈魂,或許能借用它神奇的力量挽回水藍岌岌可危的生命。」語畢,她即在鏡子中消失了。
見狀,他一愣,放聲咆哮,「回來呵!那水藍呢?你還沒告訴我她離我很近是在哪裡?」
「她已經快走到修車廠門口了,注意看她的眼睛,你會認得她的。」
一聽到水藍就快到門口,他想也沒想的就扔下鏡子朝外奔去,只是在看到那個熟悉的老婆婆拄著枴杖的佝僂身影時,他傻了。
「她的樣子是比我蒼老多了。」俞潔的話再度在他的腦海中響起,一瞬間,他也突然記起了水藍曾經說過的一段話,「如果說我會變成一個滿臉皺紋,一頭白髮的老太婆,在你身邊逛過來逛過去的,你怎麼說?」
凌裕飛腦袋「轟」的一響,冰意竄進四肢百骸,他的血液在瞬間全失了控,他呆了,傻了,但雙腳卻不由自主的直往那名老婆婆走近。
水藍對他的接近倒沒有什麼感覺,因為一個多月的瞥視,凌裕飛從不曾正眼看過她,就算他現在舉步走近,也可能只是要經過她而已。
可是她的想法錯了,冷不防的,他竟一把拉住她,還略顯粗魯的抬高她的下顎瞠視著她。
在和那只魂牽夢縈的晶亮眼眸相對時,凌裕飛整個人傻掉了,他難以置信的頻搖頭,眼眶泛紅的咬牙低吼,「水藍,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的眼眶跟著一紅,淚水快速的凝聚,她伸出干扁滿是皺紋的小手抱住他,但僅僅只是一秒,她想到雞皮鶴髮的自己,連忙以顫抖的手費力的要推開他,但他反將她抱得更緊更緊。
他痛哭失聲的頻問:「為什麼?為什麼?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幾乎只能倚靠在他腰際的水藍仰起頭,潸然的淚水直落而下,但她卻摀住嘴以掩飾那已無皓齒的唇瓣後,再以暗沉衰老的聲音啞聲否認,「你認錯人了,你認錯人了。」
突然,一滴,兩滴,三滴的熱淚連續滴落在她的臉頰,她愣了愣,隨即將目光對上凌裕飛,卻看到他同樣淚水盈眶的黑眸。
他深吸了一口氣,以平息刀割似的痛楚時,卻也注意到路人及鄰居困惑的目光,於是,他硬將眼淚逼了回去,一彎身橫抱起水藍即走回修車廠。
「你——年輕人,你真的認錯人了,我不是水藍。」她焦急的摀住嘴道。
他哽咽一聲,直直的睇視著她,「我認得你的眼睛,就算你的外貌變了,聲音變了,牙齒也沒了,你眼睛對我的那份柔情之光卻不曾改變,俞潔說得對,只要看你的眼睛就會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