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嚴沁
她努力在工作中找尋樂趣,找尋滿足,以前,這是最靈驗的藥。
但不,當愛情來到她和令剛之間,她知道,沒有任何事物可以代替。沒有任何。
她把試拍的那十多分鐘令剛的影帶帶回家,她早已剪輯完成。
令剛說要配一首歌,然現在沒有歌,可若只照自己的靈感剪輯,她覺得那些畫面像首詩,無言的詩。
這麼多夜晚,她就守著這首無言詩,在等待與盼望中度過。
門鈴在響,她的心忽然收緊了。誰是這寂寞公寓的訪客?
鐵門外站著臉有刀疤又醜陋的周子奕。
乍見他,可若驚喜若狂地衝出去。
「一個鐘頭後有班飛翼船過澳門,這是船票,」他遞過來一個牛皮紙封。「住東方酒店,門匙在信封裡。」
「那一定是令剛的房間?」她擔心。
「時間很趕,你最好立刻啟程。」
可若隨便拿兩件衣服,衝出大門飛駛至港澳碼頭,正好趕上那班船。能再見令剛,她甚麼都不管、不想、不理、不顧了。
多久了呢?兩星期?二十天?這麼長長久久的思念和盼望,終於可再見他。
心跳得好厲害,快樂得不能形容。立奧的警告全拋在腦後。甚麼事比見令剛更重要?
在澳門碼頭,她打個電話給香港的愛咪。
「從現在起我開始失蹤,別再找我,直到我自動出現為止。公司事交給你。」她說。
「你在哪裡?我總該知道。」愛咪停一停。「最好每天給我電話,否則我怎知是真或假失蹤?」
「我——會。」她答應。
「得快樂時且快樂吧,」愛咪歎息。「可若,你太辛苦了。」
*_*_*
躲在酒店房間,可若完全不敢露面。令剛一分鐘不出現,也就一分鐘擔心周子奕的安排,萬一進來一個陌生男人怎麼辦?
零時時分,房門輕響。
像上一次一樣,她的心又跳到喉嚨口。門匙在她這兒,那麼敲門的一定是令剛。
不是。是刀疤周子奕。不知道為甚麼,她就想起令剛說林青霞以前有個保護她的人叫刀疤小蝴蝶,心情莫名其妙的輕鬆。
「他在開會,不知甚麼時候會來,」周子奕說,一邊把令剛的行李搬進來。「他讓你先睡。」
「他已經到了?」她難按捺思念。
「就在接下咖啡廳,」他說:「你不能出現。」
「同來的是電影公司的人或是那些人?」她問得近乎天真。
「都有。」他搖搖頭,直視著她。「他一定要我安排你來,我不知道是對或是錯。」
「有危險?」她嚇一跳。
他瞪她一眼,似嫌她大驚小怪。「他沒有時間,」他說:「他幾個通宵沒休息,人又不是機器。」
「那我可以回去,」她立刻說,她做一切對他好的事。「讓他休息。」
「我不想他失望,」他阻止她。「他是最不貪心的人,見妳是他唯一希望。」他走了。
半夜三點半時,可若再也支持不住地睡在床上。緊張、興奮、喜悅加上疲累,她熟睡得像個嬰兒。
令剛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他沒有開燈,輕手輕腳走到床畔,藉著窗外的微微光亮,他緊緊地凝視著床上熟睡的她。柔和至美的側影印在牆上,是永恆的諾言。
然後,累極的他輕輕地在她身邊躺下,只要相聚相伴那已足夠。
晨曦照醒了可若,她睜開眼睛,看見身邊令剛,冷氣太凍令他縮成一團,像個頑皮的孩子踢開了毛毯。她微微磚動,他已驚醒,立刻緊緊擁住她。
「可若可若可若可若。」他聲聲地叫。
移動一下,又再沉入睡鄉。他實在太疲倦了,醒不過來,力不從心。人的精神力量有限,那些人在怎樣折磨他、壓搾他?他早已透支過去。
可若在他手臂下大氣也不敢透,怕再一次吵醒他。周子奕說他幾夜沒睡,她要他盡量休息。
距離太近,她看不清他的臉,也不必看,他的模樣早在她心中深深藏著。
他的呼吸均勻熟睡得全無牽掛,她知道,那是因為她來了。她十分感動於他對她的那份情。
漸漸地,她覺得身體有點麻痺,清醒的人無法維持一個姿勢太久。令剛的手臂壓著她.她努力忍耐著,她要他休息。
令剛就在身邊,她安詳又滿足。即便只能陪著熟睡的他也是好。
有點懊悔昨夜竟睡著,不知他幾時回來——慢慢地幾乎一分鐘才移動少許把臉向旁移些,地想看看他。唉!
即使這麼近,要看見他還是這麼難。
放棄了,就這麼靜靜躺著。
他們之間會不會一帆風順?
模模糊糊有點睡意,多睡一陣也好,白天有精神陪他——
電話鈴響得驚天動地,床上的兩個人都跳起來。可若的手在拿到電話的一剎那被阻止,令剛更快地抓著電話。
「喂——是,好好。」他收線。
可若劇烈的心跳仍未止。她不能接電話,不能讓人知道她在這兒。
「可若。」他在她背後一把抱住她。「終於能見到你了。」
她把自己的臉藏在他胸膛。就是這個年輕漂亮又出名的男人,她已尋到了她要的一切。
「再睡,再休息,不要動,」她制止他。「你一定要好好的休息。」
「我要你。」他在她耳邊低語。
「不——」她掙扎著跳起來。「休息。我會一直陪你,不是現在,你休息。」
「我休息夠了,」他再一次擁她入懷。「讓我抱著你,只抱著你,OK。」
她靜止不動。果然,他只乖乖的抱著她,親吻著她耳後細碎的髮絲。
「誰的電話?」她經輕問。
「副導演,十點集合。」他呢喃著含混不清。「要開工。」
十點,她看看鬧鐘,已七點半了。真是催命符一樣,真當他是鐵打的?
「整天工作?不給你休息?」她問。
他又沉沉睡去。他實在累得太厲害。
可若不安又憐恤,這個天皇巨星背後是甚麼?連休息都不夠,他過的是甚麼日子?他真是無法擺脫這種生活嗎?
這回她清醒著,直到鬧鐘上指著九點半。
「令剛,令剛,」不忍心卻又不能不叫。「時間到了,快起身,令剛。」
他睜開眼睛看她一眼,完全認不出她就閉上。他無能為力。
再讓他睡十分鐘,她推醒他,並用一塊濕毛巾鋪在他臉上。
「你一定要起身,令剛。」她輕柔的。
他起床,並看清了她,一下子意識到怎麼回事,立刻衝進浴室,五分鐘換好衣服,梳洗完畢出來。
「可若,」他擁著她,「要你來是委屈你,我知道,可是我想見你,想得心都痛,想得發瘋。不要走,等我。」
她微笑點頭,輕吻著他微微發紅睡眠不足的眼睛。「放心,我等你,一直等你。」
他深深吻她,再吻她,擁抱得那麼緊,好像想把她揉碎,滲入他身體。
「如果不要開工,可以一直跟你一起多好。」他歎息。「你不要怪我自私。」
「去工作,總有做得完的一天,對不對,」她樂觀的說:「別擔心,我會安排自己。」
「在屋子裡悶你可以出去走,但要小心。」
「我不是小孩子。」她笑。「忘了嗎?我原是個女強人。」
「你不是女強人,你沒有那種狠勁,」他再吻她。「你是可若,我的女人。」
電話鈴響起,他不得不放開她。
「立刻下樓。」他說。依依不捨的離開。「等我,今夜我盡量早回來。等我。」
令剛去了整整一天,晚上十一點鐘才疲累不堪地回到房間。
看見可若他努力裝出精神奕奕狀,眼中的紅絲,臉上的疲乏卻騙不了人,過度的工作透支了他的體力。
「我陪你去消夜,好不好?」他說。
「我不要為你惹麻煩,」她抱持著他的腰,心痛的。「令剛,非這麼拚命工作嗎?」
「不。今夜他們熬我休息,不用開工,」他笑。「我捱得住,別搪心。」
「以前剛認識你時,你並不需要這麼日以繼夜工作。」
「此一時彼一時,目前有這需要,」他隨口說:「我還年輕,你擔心甚麼?」
她深深地望著他。「為了我——他們打傷你?」她低聲說。
「不——」他一震。「誰說的?謠言——」
「令剛,我以為我有權知道真相。」她把臉貼在他懷中。
「沒有真相。真相是拍片受傷。」他肯定地說:「相信我,不要相信謠言。」
「我若不知道真相,事情若發生,我不知道該怎麼應付。」她頗堅持。
「相信我,」他用手抬起她的下巴。「沒有那樣的事,目前的情形是:我努力工作,努力嫌錢,為以後。」
「並不需要很多錢,我也有事業。」
「我是大男人,養活妻兒是我的事,」他笑。「你只安心做我妻子便是。」
她並沒有想過那麼遠,真的。聽見妻子兩個字有點不慣。目前的她只是愛他,愛,並不一定與婚姻有關。
而且方令剛的妻子——聽來好怪異。超級巨星怎能與妻字拉上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