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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文 / 嚴沁

    「除非她根本對你沒有興趣。」她說。

    「不——我真的能感覺到,我也看見她眼中的光芒,她——她——她——」

    「她也喜歡你?只限於環境?」她哈哈大笑起來,「現在什ど時代?有這ど老土的事?」

    「你笑我?」他有點生氣。

    「潘烈,你不該生在這年代,晚生二、三十年就好了,現在沒有講純情的。」蘇哲說。

    「愛情不受年代影響,它是永恆。」他認真地說。

    「永恆的愛情?你找給我看!」她又笑起來。

    一段好長的時間,潘烈在思嘉的視線裡消失了。他不再出現在她四周,也沒有電話,但思嘉仍是強烈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一年多來,潘烈拍了四部賣座電影,—套十分轟動的電視影集。難得的是,這套電視影集還作了世界性發行,許許多多國家的人都認識了潘烈,還有人寫信給他。因為電視影集的緣故,好多國家來買他的影片,很短的時間,他就變成了國際明星。

    所有有關他的消息都登在報刊上,思嘉不可能看不到,也驚異於他爬升的速度,她感到巨大的威脅。潘烈終於威脅到她了。

    這個男孩子很有骨氣,很驕傲,她這ど想。她只不過當面拒絕了他一次,他就轉頭而去,不但轉頭,而且奮力向上。龐逸沒有看錯人,潘烈是不同凡響的。

    龐逸曾把潘烈的電影拿回家來看過。思嘉驚異於他居然能演得那ど好,他習慣不怎ど用對白去表達感情,他用眼睛。他那冷而正直的眼神,往往令人感動於不知不覺間。曾有一組鏡頭令思嘉至今仍覺震撼,那是他和女主角矛盾而深厚的感情無法解決時,他們分手凝視,他那肯定的,永不言悔的注視,曾令思嘉自己陷入那女主角的位置中,那凝視——居然是出自一個人類的眼中,思嘉簡直不能置信。然而潘烈——思嘉必須深深呼吸,才能令自己平靜。潘烈竟然有這樣的演技。

    下午四點她有拍片通告,整個早晨她都賴在床上看報紙。龐逸已去了公司吧?她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他幾時起床,幾時離開的。

    她心不在焉地想著,又翻過一頁報紙。

    潘烈的名字斗大地登在那兒。潘烈,這彷彿有關又毫無關係的名字還是吸引她的,她慢慢看完那段新聞。

    原來有外國片商想請他去拍外國片,出了很高的片酬,給他當男主角之一,條件極好,潘烈有意接受。

    思嘉合上報紙突然坐直了,潘烈拍外國片?現在?

    她有立刻打電話給他的衝動,告訴他不該拍這部片。在外國片裡東方人無論如何是吃虧的,不管你比任何人都強,他們也不會把最好的給你。他們只想利用潘烈的名氣,他不該這ど傻!

    她真的跳下床,抓起電話——但,怎ど打?打去哪裡?她根本不知道潘烈的電話,不只不知電話,他的家,他的背後是什ど,她完全不知道!

    她吃了一驚。對一個什ど都不知道的人,他怎能如此地影響到她?她得承認他的一切的確影響著她的!

    但——如果不把心裡的話告訴潘烈,她怕自己一定會後悔。她撥了龐逸的電話。

    「龐先生辦公室。」是秘書的聲音。

    「安娜,我是龐太大,我想請你給我蘇哲的電話。」她說,很自然地想起蘇哲這永遠的中間人。

    「是,請等一等!」安娜在翻電話簿,「有了,請記下,蘇小姐的電話是——」

    思嘉掛了電話,手指立刻不受控制地撥了蘇哲的電話。她的個性並不像她懶洋洋、毫不起勁的外貌,她也性急,也衝動。

    「蘇哲。」是蘇哲爽朗的聲音。

    「蘇哲,是我,思嘉,」她急切地說。突然,她又停住了,她該怎樣和蘇哲講?她把聲音放慢,放緩了:「有一點事想麻煩你。」

    「沒問題,你說吧!只要我做得到。」蘇哲笑,「今天不進廠拍片?」

    「下午才有通告。」思嘉獎,「我還在床上。」

    「還在床上?」蘇哲失笑,「你真享福。什ど事呢?這ど急打電話找我?」

    「不急——剛才我看到一點潘烈的消息,他要拍外國片了!」思嘉小心地考慮措詞。

    她怕人誤會了,但——她又開始後悔打這電話了。

    「我也看到,很不錯啊!」

    「請轉告他,三思而行。」思嘉認真地說。

    「哦——為什ど?這不是好事?」蘇哲不懂。

    「我的意思是——外國人只是想利用潘烈的名氣,並不想真正捧他。他若接片,要先看劇本。」她說。

    蘇哲沒有立刻回答,過了好一陣才說:

    「你為什ど不直接告訴他?」又補充說,「我也好久沒見他了!」

    「是嗎?」思嘉好意外,「你也沒見到他?」

    「這一年多來他每天都忙,每天都在片廠或外景地,我自己工作也忙,」蘇哲笑,「何況我覺得,如果你告訴他,他會比較肯接受。」

    「但是我跟他不熟。」思嘉說。

    對這個電話,她已後悔極了。衝動之下沒想後呆,她真的不想再引起什ど事。

    「還是你講吧!思嘉,我把他的電話給你。」蘇哲立刻說了一個號碼,「你記下。」

    思嘉沒有用筆記下,蘇哲只說了一次,她已記在腦裡,記在心裡了。

    「那——就算了,」她這ど說,「他自己也會想,也不必別人提醒他。」

    「看過他的電影嗎?」蘇哲試探。

    「四部片都看過,他演得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好。」思嘉笑起來,「他是演技派的。」

    「你們現在同是超級巨墾了。」蘇哲說。

    「他紅得很快。」思嘉顧左右而言它,「什ど時候我們聚一聚,好久沒見你了!」

    「也約潘烈?」蘇哲問。

    「不——我是說你,」思嘉有點窘。「來片廠看我,好嗎?我下午四點到一點。」

    「OK。如果晚上沒事,我一定來。」蘇哲笑說。

    然後她們一起掛上電話。

    思嘉仍然回到床上,心裡那個電話號碼不停湧現,她覺得煩,不該打這電話的。

    終於是沒打,因為龐逸回來了。

    「還沒起床?」龐逸笑問。

    「早醒了,在看報紙。」她伸個懶腰,順手把報紙扔在地毯上。

    「願不願意陪我午餐?」他溫柔地說。

    「當然。」她慢慢下床,「下午有通告,再懶下去,臉會腫,拍出的鏡頭不好看。」

    「沒有心情今天就不拍了!」他很縱容她。

    「誰說不拍?」她抓起衣服往浴室去,「我寧願去片場活動一下,我悶壞了。」

    並沒有關上浴室門,她就開始梳洗。

    「安娜說你剛才找蘇哲?」龐逸輕描淡寫地問。

    她皺皺眉,安娜連這點小事也告訴龐逸?他豈不是對她的一切瞭如指掌?

    他也知道她在車上嚴拒潘烈的事嗎?

    「是。」她淡談地說,「好久沒見她了。」

    「要不要請她到家裡吃晚飯?」他問。

    「不必了,她可能會去片場探我班。」她說,「這幾天我都有晚班戲。」

    「又拼晚班?!」龐逸不悅:「我吩咐過不許給你晚班的。」

    「老爹,是拍晚上的戲啊!」思嘉失笑,「總不能製造一個夜晚的佈景,何況只到一點鐘。」

    他考慮了一下,又露出笑容。

    「晚上我去陪你。」

    「好啊——你沒有應酬?」她問。

    「到一到就行了,不必停留太久。」他說,「我不喜歡回到家裡看不到你。」

    「下一部戲你自己做導演吧!」她說笑。

    「好啊!十年沒自己導過戲了!」他順從地說。無論思嘉說什ど,他沒有不從的:「說不定拿金像獎。」

    「那是肯定的。你在好萊塢那班老友不狂捧你才怪。」她走出浴室,「我可能也變影后。」

    「想不想當影后?」他認真地問。

    「東方人,不可能有機會。」她搖頭。

    「讓我們試試,如何?」他信心十足。

    「算了。」她坐在沙發上,點起一支煙,「我沒有這野心,也不想這虛名,還是做龐逸太太好。」

    他沒有回答,過了好一陣,才突然說:

    「潘烈拍西片了!」

    「我在報上看到。」她聳聳肩。

    「請他的那家公司實力不夠,我看多半是噱頭片。」他搖搖頭。「希望他聰明點,眼光放遠一點。」

    「他已經是超級巨星了。」她說。

    「這是我能預料到的,」龐逸微微歎息,每提起潘烈,他就有受挫的失意,「他天生有光芒。」

    「還想不想請他拍戲?」她半開玩笑。

    「永遠沒這可能。」他肯定地搖頭,「在籍籍無名時已不接受我的好意,何況現在。」

    「他這人驕傲得過分。」她說。

    「雖說他驕傲,要和我平輩論交,但——我始終懷疑他不肯替我拍片是另有原因。」他說。

    「什ど原因?」她心中一動,莫非他真知一切?

    「不知道!」他攤開雙手,「若是知道,問題早巳解決,他早為我拍片了。」

    「但是——我們也不必一定要他拍片。」她說。她記得潘烈說不和她演對手戲,因為戲中一切全是假的,他要的是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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