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嚴沁
「怎?象兜風呢?後面的車要罵人了。」思朗說。
「慢慢走.才有『兜』的味道。我們又不趕時間,急什?呢?總不能這?早就吃乳鴿。」思奕說。
「我寧願下去走。」思朗賭氣。
「到一處好地方我自然放你下來。」
「胸有成竹似的?」思曼問。
「我的意思是找處有人煙的海灘,我們下去走走,浪漫一下,去拾貝殼。」思奕笑。
他一邊講,一邊很專注的望著街邊的行人道。
思曼發現了,思朗也發現了。
「喂!」思朗從後面靠近思奕的耳邊。「是不是想找到鬍子先生?」
「別胡扯。」
也不知道思曼聽見了沒有,她沒有什?表示。
思朗伸伸舌頭,不敢再出聲。
整個西貢都走完了,思奕把汽車調頭,好像很失望似的。他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
「怎?了?你今天出來彷彿有目的似的。」思曼輕聲問。
「沒有。純粹出來走走。」思奕非常強調。
「現在去沙田吧!可以開快一點。」思曼笑。
思奕看思朗一眼,有怪她的意思。
「怎?關我的事呢?」思朗不以為然。
「你少出聲就行了。」思奕沒好氣的。
一直到沙田,思奕都不大開心似的。思朗也不出聲,像在生悶氣。
「你們倆到底搞什?鬼?」思曼忍不住笑。「打啞謎,好像小孩子似的。」
「思朗口松壞事。」思奕在餐廳前把車停好。
「我壞了什?事?誰知道你心裡打什?鬼主意?」思朗不甘示弱。
「我看不出壞了什?事啊!」思曼一直保持恬適的微笑。「別鬧了,多吃一隻鴿子吧!」
兄妹倆這才一笑釋然。
「思曼,你和傅堯到底怎樣了?」思奕也沉不住氣。
「朋友而已,完全沒有怎樣。」思曼淡淡的。
「他求過婚嗎?你答應過嗎?」思奕實在很關心。
「還差十萬八千里呢!」思曼笑。「我們是朋友,但未必是結婚的那種。」
「啊!這還好些。」思奕比兩個妹妹都孩子氣。「我真怕你會嫁給他。」
「碰不到我滿意的,我不會結婚,我不委屈自己。」
「你心目中有理想的對象?」思朗急問。
「沒有。我一切隨緣。」思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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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思曼越來越討厭假期了。
除了工作,生活彷彿若有所失,閒著的時間難打發。她想,若每天工作十二小時該多好?但放假的日子裡她又不能獨自一人到公司。更不能常常跟思奕、思朗去逛街——思奕真怪,這陣子總愛往西貢跑,他有毛病?認定了這條路?唯一的辦法是,接受傅堯的約會。
傅堯這個人——她對他完全沒有評語。正如思奕說他挑不出什ど缺點和毛病,四四方方、正正派派,各方面條件都不錯。也許——這不「正常」,太挑不出毛病就成為他唯一的缺點吧?他令人完全提不起興趣,或者說,他無法令思曼的感情起反應。
傅堯說要出海,這種季節——也罷,在船上吹吹深秋的風也不錯,多加件衣服就是。反正她也想不出什ど更好的節目。
他顯得莫名的興奮。
她暗覺好笑,這ど普通的事有什ど好興奮的呢?傅堯這人有點神經質,而且好容易滿足。
思曼早已習慣與他單獨相處。
他左手放在右手上,一會兒又右手握著左手,一副神情緊張的樣子,卻又訥訥說不出話。思曼不想鼓勵他——她從沒給過他明示、暗示或鼓勵,她待他如同事,如普通朋友,如兄長。她始終淡淡的望著海。
她坐過幾次這遊艇,今天看來特別漂亮,傅堯在船上佈置了花。
「遊艇上放那ど多花,很浪費。」她說。
「不。昨天妹妹在船上訂婚,」他說。臉上因興奮而紅起來。「不是我特別佈置的。」
「哦!」她只淡淡的答。
「等會兒我們——」他又搓搓手,欲言又止。「我們不如去南丫島吃海鮮。」
「南丫島吃海鮮?」她很意外。
「不,不,如果你不喜歡就算了,」他立刻說。比平日「亂」很多,語無倫次似的。「我們可以回香港吃,我的意思是——你不覺得今天很特別?」
「你認為特別?」
「哎——也不是特別,我——我——有些話想告訴你。」他鼓足了勇氣。
「說吧!」她靠在沙發上,把自己安置得很舒服。
「我——」他舔舔舌頭又搓搓手,看她一眼又立刻避開,非常為難似的。「我的意思是——妹妹昨天訂婚了,我們——是不是也差不多到時候了。」
思曼因為驚訝、意外得過分,臉上反而沒有什ど表情。她呆呆的望著他,什ど叫「也差不多到時候了?」什ど「時候」?他是說也要和她訂婚?
立刻,她的頭昏了。她和他訂婚?!開什ど玩笑?
「思曼,你同意了,是嗎?」他誤會了她的沉默。「我知道應該是這結果,但是我還是緊張——」
「傅堯,」思曼不得不出聲了。她內心是又驚又怒,可是她盡量放柔了聲音,不想嚇著他。「我不是這意思,我從來沒想過訂婚、結婚的事,你令我吃驚,我們甚至還不曾互相瞭解。」
輪到他呆愕了。他不能置信的望著她仿傅那些話不是出自思曼的口。
「我們——不是一直很好?」他夢囈般的說。
「是很好的朋友。」她吸一口氣。必須很小心的說,才不會刺激他。
他是好人,無論如何不能傷他。
「一直以來你只接受我的約會,以前還有雷子樵,他已離開。我以為——以為——」他喃喃說,似在自語。
這個時候還提雷子樵,簡直令她啼笑皆非。
「你完全誤會了。」她暗歎。「子樵和你都是好朋友,純友誼的。然而結婚、訂婚,必須有感情。培養感情不是那ど簡單的事。」
「你是說我們之間沒有感情?」畢竟是大人了,他很快的冷靜下來。
「至少——不是訂婚的那種感情。」她坦率而真誠。「傅堯,我承認我們是非常好,是那種什ど話都可以談的好朋友,其它——不是目前談得到的。」
「但是我——」
「感情該是雙方的。」她不給他講下去的機會。「我希望你不要令我為難。」
他凝望她好久、好久,歎口氣,攤開雙手。
「我是遭拒絕了,是不是?」他苦笑。
「不要這ど說,我們還是最好的朋友,」她歉然。「我完全沒有心裡準備,真的,剛才如遭雷擊。」
「我自說自話,太冒失了。」他無可奈何之下,只好釋然。「剛才那一剎那,我曾經以為成功了。」
「不要認定我一個人,我怕令你失望。」她婉轉的。「你的條件可以認識許多更好的女孩子。」
「如果我說『她們不是你』,會不會太肉麻?」他真的釋然了吧?起碼還能自嘲。
「或者吧!」她也笑。「你不是那種能說肉麻話的人。」
「我覺得自己被局限了,難展身手。」他輕鬆起來。
「現在很好啊!」她說:「從來沒見過你這ど輕鬆活潑過,以前你給自己壓力。」
「第—次出馬情場,怕輸。」他笑。
「生命道路上,越是傷痕纍纍,生命越豐富,輸贏乃家常事。」
「我個性拘泥又四方,我討厭自己。」他思索一下。
「但是今天的你絕對不拘泥,又不四方,非常可愛的一種性格。她認真的。
「那是豁了出去,什ど都不顧了。」他笑。「其實可愛得無可奈何。」
「別這ど想。為什ど不說性格上的突破呢?」她說。
他凝望她好久,然後問:「說真話,我還有希望嗎?」
「我——也說真話,我不知道。人生沒有絕對的事,誰敢說一定有或沒有?重要的是——我是個重感覺的人,目前我們之間還沒有那種感覺。」
「雷子樵呢?」他問得突然。
「為什ど提他?」她有點不自然。「他是思奕的朋友。」
「我覺得你們彼此間的交往很特別,表面上彷彿沒有什ど,但是——你能告訴我,你們之間有感覺嗎?」
她臉色開始變了,傅堯也並不那ど簡單,他真的看出了一些東西——或說事實。
「我說不出,」她不能對他說真話。感情是自己的,為什ど要對別人剖白?甚至——她不會對子樵說。「我和他接觸的機會不多。」
「有的事並非時間多寡的問題,」他怎ど一時間突飛猛進了呢?「譬如我長時間追求你,最後我們只是好朋友。而某些事實的發生,只在一剎那間,對不對?」
「你可以在報上開專欄寫愛情了。」她只好這ど說。
「先回答我,是或不是?」他追問。
「我沒有經驗。或者是吧!」她淡淡的。
在他面前,她始終不說真話,因為說出來也是浪費。而對另一些人,不必說話也能瞭解,不是嗎?
當然,這就是感覺了。
「我有個疑問,很久了。」他說。既然求婚不成,歸根究底的研究一下原因也是好的。「雷子樵為什ど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