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嚴沁
才回公司,桌上電話響個不停。誰這?早?
「姐?思曼。怎?一早就不見了你?」思朗怪叫。
「我有點事,早到公司。」
「可是你辦公室沒人接電話。」
「我——和傅堯一起。」思曼唯有這?說。
「啊——」思朗笑了。「原來如此。你們已經很好了,是不是?你一直不講。」
「有什?好說呢?我喜歡所有的事在自然下發展。就算『已經很好』也並不代表什?。」
思朗在電話沉默一陣。
「雷子樵也不辭而別,」她說:「沒有人知道他什?時候走,只留下兩個『謝』字。」
「我離家時他還在。」思曼心頭又狂跳。
「這人神經兮兮,不知道在做什?,」思朗笑。「思奕打電話去他家也沒人接。」
「他那個賓嬸呢?
「早已辭了。」思朗說:「中午一起午餐,來我酒店。」
「不——」思曼下意識的拒絕。「中午我有約。」
「傅堯?OK,放過你,」思朗自說自話。「那?晚上見。珍惜你的機會,我現在才發覺,香港好男人並不多。」
「你認識多少香港男人呢?」思曼笑。
掛斷電話之後,思曼心緒久久不能平復。
子樵什?時候走的呢?她第一次望他時,他醒了嗎?他看來是那樣平靜。臨出門再望,他翻個身,啊!他可是故意翻身的?這——她的臉紅了,這算什??
整天心緒不寧,無心工作,腦子裡全是亂七八糟的思緒。她很耽心,再這?下去怎?辦呢?
四點正,她桌上電話鈴響起來。
她習慣性的以職業口吻講電話。
電話裡先一陣短暫的沉默,只聽見四周有不少人在。接著,傳出了子樵的聲音。
「我——向你辭行。我在機場。」他說。
「啊——」她無詞以對。他們之間一開始彷彿就是這樣。
「昨夜我令你們家不得安寧,一輩子我只放肆了這一次,以後怕再也沒什?機會。」
她還是不知道該說什?。
「紙條上的『謝』字是寫給你的。」
「我?」她不懂?為什??
「你兩次望我,令我再無遺憾,以後無論走什?路都會容易得多。」
「你——早醒了?」她極度不安。
「天未亮我已醒了,酒精只能麻痺一時,我頭腦一直很清醒。」他沉聲的說。
「你還回來?」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無論如何,謝意永存我心,至少我會記住,有一位女孩子曾這樣——關注我。」
她的心一熱,眼淚還來不及湧時,他再說:
「謝謝。」然後掛斷電話。
就這?——完了?就像一塊石頭投進水裡,激起一陣漣漪,然後石頭沉底,水面歸於平靜。子樵的來與去就是這樣。
表面上的平靜是否真正靜呢?誰也不知道。但投進水裡的石頭仍在湖底,這是事實。
方家的人如往常般的生活著。思奕居然對一個港大的女孩子一見鍾情。思朗呢?完全變了!不但沒有拍拖,連男人的任何約會也不答應。除了修身養性之外。還在理工夜間部選讀了一門功課,非常用功上進的樣子。最安靜的思曼,反而時時和傅堯約會,兩人之間相處融洽,雖沒人間過他們感情如何,想必已相當好了。
就這樣,半年的日子便這?過了。
星期天,思朗正在笑思曼現在飽嘗相思苦,而思奕那故作的垂頭喪氣狀也令人捧腹大笑。這時候電話鈴響了。
「哈羅!」思朗順手拿起電話。「你的,公司同事。」
「嗨!史提夫,什??!不可能!你一定眼睛花了,決無可能,」思奕一連串的叫。「怎?會呢?他明明已經回去美國。這不可能!」
思朗也豎起了耳朵,說誰?誰回美國?誰不可能?
「好。我會查一查,謝謝你。」思奕掛斷電話。
「誰?什?事?」她問。
「不可能,我不相信。」思奕還在說:「史提夫他剛從新界回來,他看見雷子樵走在路邊。
「雷子樵?怎?可能!」思朗也笑了。「那人一定看錯了,人有相似的嘛!」
「我也這?說,子樵怎可能回來?」思奕坐在地毯上。「放棄了這?好的工作,跑回來做什??農夫?」
「別提他了,根本沒有可能。」思朗說:「看電視?」
「沒心情。」他搖頭。「港大小女生每次都推說事情忙,不答應我的約,我得想個辦法突破這一關才行。」
「快三十歲了,找什?小女生呢?年紀差不多的才有共同興趣,才有情趣。」她打趣。
「情有獨鍾,怎?辦呢?」思奕笑。「喂!史提夫說路上見到那個人和子樵有一模一樣的鬍子。」
「凡有鬍子者皆雷子樵?」她白他一眼。「他若回來不找我們,我們還何必當他是朋友?』
「明明是朋友,怎可不認?」
「那?怪的一個人,我看他是沒心沒肺沒感情的。」
「不許這?說,子樵內心一定有事。」思奕很忠厚。「作為朋友不能為他分憂已不該,還說人家?」
「你說他是不是喜歡思曼?」思朗問。
「很難說,像是又像不是,連思曼自己恐怕也沒覺察。」思奕想一想。
「錯了。他常常去找思曼的,臨走前的一陣子還去公司樓下等她,思曼當然知道。」
「別問她,事情已經過了,提起來無益。」他警告。
「誰提啊?思曼和傅堯進展順利,想來不出一年就會結婚。我做十三點哪!去提!」
「我始終不喜歡傅堯,慢吞吞的,」思奕說:「思曼配他就太委屈了。」
「情人眼裡出西施呢!」思朗說。
「傅堯只不過是個穩穩當當、安安分分的好丈夫,可以給思曼幸福,至於快樂——就難說了。」
「快樂是個人的感受,你不能代替思曼。」
「我只是關心。」思奕想一想。「向來,我非常看重你們姐妹兩人,你們該和別人不同,你們比一般女孩子更超然一點。對你們將來的對象,我自然關心,而且特別緊張,自然要求多些。」
「然而這些事可遇不可求,有時找到愛情時,什?條件也沒有了。」她笑。
「或者我過於緊張,」思奕孩子氣的笑。「尤其思曼,我總覺得她比別人高貴,決不能配普通的凡夫俗子。也許是我做哥哥的偏見。」
「不。我也覺得思曼比我好很多,她的男朋友或丈夫要不同凡響些!」思朗也笑了。「我的意思並非有錢無錢,而是在思想行為上的。」
「對了,說中了我的心意。」他高興的叫。「我也是這?想,所以才不滿意傅堯。」
「思曼什?時候回來?」思朗問。
「她陪媽媽去超級市場。」
「等會兒我們三個再開車出去兜風,如何?」思朗興致勃勃。
「不會再遇見子樵了,」他說:「子樵已是個回憶中的人物,別再提他,尤其在思曼面前。」
「別在我面前做什??」思曼推門而入,神情平靜愉快。「誰在背後說我?」
「思奕說別在你面前提子樵。」思朗衝口而出。她個性如此,真是那壺不開提那壺。
「子樵?為什??」思曼毫無異狀。「我和他有仇?」
「不是。有人說看見他在香港,」思朗竟然一段腦兒都說出來。「我們不相信,因為絕對不可能。」
思曼微微一笑,不再說什?。
「買了好多雪糕,要不要我做水果聖代(註:新地)?」母親問。
「不吃,不吃,要減肥,」思朗叫。「我們要去兜風。」
「又去石澳?」思曼抗議。
「不,我們去新界。」思奕搶著說。
思朗和思奕交換瞭解的一眼。
「什?風讓你們想去新界?」思曼斯斯文文的坐著。「有沒有我的分?」
「當然有你,我們是難分捨的兄妹。」思朗做一個好古怪的表情。
「那?我請全家去吃乳鴿。」思曼心情極好。
「萬歲!媽,快點叫醒爸爸。」思朗跳叫。
「我們倆不去了,」母親搖頭。「爸爸有點頭痛,我不想他再吹風而感冒。」
「多掃興。」思朗叫。「去啦!去啦!」
「我進去問問。」母親進臥室。
「我們三個其實也可以吃乳鴿。」思朗話最多。
「當然。」思曼望著思奕。「你在想什??」
「我——哎——我,」思奕大夢初醒。「我在想該去哪兒好?要風景好、地方好。」
「西貢如何?」思曼說:「有山又有水。」
「一言為定。」思奕眼睛亮了。
母親從臥室出來,歉然的搖頭。
「爸爸現在有一點點發燒了,下次吧!」
「OK,我們走。」思朗一躍而起。「但是我們去西貢做什??有乳鴿嗎?」
「去西貢轉一圈,然後去沙田。」思奕神采飛揚。
「喂!出去兜風你怎會高興成這樣子?」思朗不解。「一輩子沒出去過嗎?」
「我想到了一件事——哎!不,不,」思奕伸伸舌頭。「沒什?事,走吧!」
「神秘兮兮的。」思朗罵。
三兄妹上車,直奔西貢。一轉進彩雲村那條路,思奕就把車速放慢了,慢得好像蝸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