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言妍
「那就見面嘛!你總不能躲她一輩子吧!」智威說。
「現在叫我去開自殺機,還容易些呢!」家志歎氣說。
這時,有人走過來,問家志技術上的相關問題。或許他有些功夫底子,在機器缺乏的情況下,很多危險工作,他都自告奮勇,很快就贏得眾人的尊敬和崇拜。
「他們說,水位不解決,連個木橋都搭不起來。」宗祥再詳細翻譯說。
「我去探水位好了。」家志乾脆說。
「你瘋啦!沒有潛水設備,水又深廣湍急……」智威在後面喊著。
家志做了幾個暖身動作,深吸幾口氣,縱身入水。
「你……真笨!一個盈芳來,就值得你跳水嗎?」智威頓足說。
大伙屏著氣息,關注著水面上的動靜。一秒、兩秒……家志躍上來,又接著沉下去。三秒、四秒、五秒……,又浮了出來。一次比一次換氣的時間長,終於,他決定游上岸時,全場人齊聲歡呼。
「河底沒有積石阻塞,任何位置都可以。」家志除了臉有些紅外,一切如常。
智威把身上的名牌襯衫脫給他擦水滴,還一面罵說:「你就那麼不願意見盈芳嗎?」
「見了又如何?反正都不屬於我,長痛不如短痛,早早死心罷了!」家志忍抑著說:「你就幫忙到底吧!」
「希望不見就沒有痛,但你是嗎?」智威說:「瞧你,來這麼久,身邊熱情的拉丁姑娘,你都不正眼看一下,你還有救嗎?」
「我怎麼沒看?」家志扭干襯衫說:「我還打算在此娶妻生子,終老一生呢!」
「你?」智威愣了一會兒,冷笑地說:「才怪!」
曾經滄海難為水,他不可能再為一個女孩子,寫三年的信,看兩年的午夜場電影,陪她歷險,隨她哭笑;也沒有一個女孩子,能和他這麼相知契合,一如盈芳。
※※※
「他簡直是在慢性自殺!我從公園將他撿回來,千里迢迢送他到這裡來,可不是真的教他換個壯烈尋死的方式。我真的被他打敗了!」智威一回到天主教堂,看見倩容,就滔滔不絕的說著。
「我以為他已經恢復正常了。」倩容不解地說。
「我也是,但盈芳一來,他的馬腳就露出來了。」智威來回走著說:「他這人,現在是活一天,算一天!」
倩容和旁邊的凱莉修女說幾句話,就拉著智威到迴廊上,兩人面對著墓園,各種石碑立在草木森蔥之中,陽光一塊一塊篩著。
「我看,解鈴仍需繫鈴人。」倩容說。
「他的心情我能夠瞭解,還記得為了你,我有跳崖射星的衝動嗎?」智威說:「家志一聽到盈芳的名字,就往水裡跳,那份癡狂和我有得比。」
「怎麼比?人家是真跳,你有嗎?」倩容笑智威說。
「還嫌我不夠淒慘嗎?我可是陪著你槍林彈雨呢!」智威摟著她親一下說:「我明天就去參加徒手攀崖俱樂部,或者無降落傘跳機訓練營……」
「你敢?!」倩容杏眼圓睜說:「你若真的去報名,我就去當修女!」
「哦!你果然比我狠,我認輸了!」智威笑著說:「對了!盈芳呢?」
「還在四處逛呢!她這次真奇怪,什麼地方都要看,還看得很仔細。」倩容說:「我懷疑,她以乎知道家志在這裡。」
「怎麼可能?我們可是小心保密,連信威和敏敏都沒有透露呀!」智威不以為然的說。
「透露什麼呢?」盈芳由陰影中走出來問,「你們鬼鬼祟祟的,好像有事瞞著我喲!」
智威和倩容嚇了一跳,不知道她聽進多少。
「夫妻談心,當然要瞞著你啦!」智威反應迅速的說。
但盈芳不吃他那一套,只板著一張臉孔說:「家志到底在哪裡?」
「我……呃……我怎麼曉得?哦!他不是失蹤了嗎?問我就太奇怪了……」智威一個措手不及,結巴地說。
看智威誇張又心虛的模樣,倩容乾脆說:「事到如今,我們就告訴她吧!」
「不行,我答應家志不能說的,我不能違背承諾,喪失朋友的道義。」智威連忙搖頭說。
「去你的道義!」盈芳發現自己太粗魯,忙說:「對不起……可是你們明明看到我如何辛苦的找他,這樣騙我,難道對我就夠義氣嗎?」
「不管了!家志根本就是需要盈芳的。」倩容對威智說:「這秘密就由我來說,你也可以不違朋友之義了!」
「唉!你們女人真不足以共商大事!」智威無奈的說。
倩容瞪了威智一眼,逕自把家志在此的情況都說出來,包括他躲著盈芳的意願。
盈芳緊咬著唇,忍住不讓自己傷心。他是什麼意思呢?避她如蛇蠍,也要有膽量當面說清楚呀!
她堅持地說:「不管他高不高興,我都要見他!」
「問題是,你一出現,他就跳山跳水的,只怕會跑得連我都找不到他了!」智威仍是猶疑地說。
盈芳唇咬得更深,一臉可憐。
倩容突然心生一計說:「有了!我們可以下迷藥!」
「下迷藥?」智威和盈芳同時叫道。
「家志既然不肯見盈芳,我們就把他迷昏,將他抬到盈芳的房間,任她處置。」倩容微笑地說。
「這個主意爛透了!」智威猛搖頭反對。
「一點都不爛!這還是家志自己發明的。」倩容回駁,「你忘了當年他是怎麼對我的嗎?我只不過反將一軍而已,如果你不幫忙,我就自己來!」
智威一想到老婆去灌其它男人的酒,臉就拉長下來,很不情願地說:「我有沒有別的選擇?可不可以別用這種有傷男性自尊的方式呢?」
「沒有可不可以。」盈芳搶先回答,隨即又拉著倩容說:「一切就拜託你了!就今天晚上,我回旅館準備一下。」
「還需要準備什麼呢?」智威瞪直眼睛說。
「大刑伺候呀!」盈芳皮肉不笑地說。
迴廊又剩下智威和倩容兩個人,一陣陰涼的風吹過。
「我還是弄不懂,盈芳是怎麼知道家志在這裡的?」他百思不得其解。
「也有可能我們是被她套出來的。」倩容說。
「還是不對,我們家裡一定有密探或千里眼。是信威?敏敏?還是佳洛?雲朋……」
智威一個個猜,倩容一個個否決,由迴廊走到祈禱室,連最離譜的名字都出來了,他們還是沒有猜到俞德威。
※※※
夜已經滲進房間來了。盈芳住在旅館一樓最靠樹林邊的房間,推開窗,可見天主教堂巍巍而立的塔樓,襯著褪紅的殘陽,有一番精緻之美。
街上人煙漸散,遠處的難民區亮著微微的燈火。這棟樓因住著聯合國招來的各項救災專業人員,所以門口還熱熱鬧鬧地有人進出。
夜如此靜,很難想像那死了數萬人的內戰,曾在這美麗的國家裡進行。
比起來,她的「戰爭」就單純多了。
敲門聲響起,盈芳迅速開門,黝黑高大的家志立即進入眼簾。她百感交集下,差點忽略兩旁扶得氣喘吁吁的智威和宗祥。
「呼!這小子一身精壯,可真重!」宗祥抱怨著。
「你們似乎喝了不少酒。」盈竹聞味道說。
「是呀!他的抗體強嘛!」宗祥笑嘻嘻的說。
智威把家志安置在床上,很不放心地說:「你可不要人虐待他呀!」
「虐待?」宗祥擠擠眼說:「有這麼漂亮的小姐,哪叫虐待呢?」
他那曖昧的表情,讓盈芳微微臉紅。她沒好氣地將兩人推出去,她只是要「談話」而已,卻被惡意抹黑!
「等一下。」關門前,智威交給她一封信,「這是給家志的。他醒來,就讓他看。」
室內又恢復寂靜,盈芳把信放在桌上,就坐在床邊。
三個月不見,家志曬得和黑炭一樣,臉的輪廓更堅硬,也散發著更多的男性氣息。她幾乎看呆了,明白了自己的愛,眼前的他已跳脫英俊或迷人的字眼,只是如逢親人,有份癡迷,有份感動,到想流淚的地步。
她情不自禁地畫著他高高的額頭,直挺的鼻樑,柔軟的唇,到下巴喉結。平滑溫熱的肌膚,給她極好的觸感。
情緒略定後,她才注意到他一身的髒臭,T恤及牛仔褲都沾著泥塊污跡,在潔白的床單上很不協調。
盈芳眼珠一轉,唇角露出了一抹頑皮的笑容。他以前曾趁她不省人事脫她的衣服,此刻不正是報仇的最好時機嗎?
她愈想愈有趣,於是費盡力氣,脫下他的衣物,只留一條內褲在身上。當完成任務時,盈芳的臉又整個緋紅。她並非沒見過家志裸腿或打著赤膊,但都不是在這種毫不設防的情況下。
外面的夕陽已完全沒入山後,四周黑影幢幢,床邊小燈所投射的光芒,透著一種柔幻似夢的氣氛。
盈芳沉迷於家志的體格之美,那壯碩有力的男性線條,和她如此不同。她再仔細看,上面散佈著一些傷疤,手臂、胸肌、肚腹都有。她忍不住用手去觸碰,一條條輕撫著,想像他曾歷經的爭鬥和危險,手腕上有一處甚至是她割的。她動作極為溫柔,直到腰間,才驀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