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文 / 言妍
他好嗎?紫恩所能做的,就是日夜思念,不斷絕那股情脈之源,時時流向他;也祈禱他能除去內心的怨恨,終於體會到她的用心良苦。
她要在最美麗時遇見他,也在最美麗時回到他的身邊……開門聲驚醒她的沉思,她在倫敦的好朋友凱絲和索菲亞走進來,手裡還抱著禮物說:「恭喜你要出院了!」
「咦!你爸媽呢?」凱絲問。
「他們和醫院部門開會,討論我回台北復建工作的轉移。」紫恩回答。
「妳真的要回台北呀?大家都會拾不得妳的。」索菲亞遞上袋子,「看看我送妳什麼?見到它,妳就能想起我喔!」
那是一隻很可愛的維尼熊,英國人最喜歡的卡通角色。紫恩抱著毛絨絨的玩具,高興的說:「我保證會照顧好它,每天陪它一起睡覺。」
「我的禮物更有意思呢!」凱絲拿過一本大冊子。
原來她將紫恩由紐約帶回來有關吉賽兒的報紙雜誌,全仔細整理剪貼過,變成極精美的專輯。紫恩邊翻閱,邊喜極而泣的說:「太美了,我要替它取個名字,就叫『紫恩最後的吉賽兒』。」
「最可惜的是妳來不及拿回照片及海報。」凱絲說:「我已經打電話給蒙妮卡,而瞭解妳的情形後,她極為關心,並答應把底片及印刷底稿送一份過來給妳做紀念。」
「凱絲,妳真是我最好的導師和朋友!」紫恩激動地擁住她。
「還有我呢?」索菲亞假裝抗議地說。
「妳也是!」
紫恩圈住索菲亞,三個女人抱成一團。
王佩欣走進來,看到這景象,用英文說:「外面就聽見吵鬧聲,我以為又開派對了。」
她們又給王佩欣一個親愛的吻,王佩欣說:「好啦!事情談妥,我們終於可以回台北了。」
台北,曾經傷心,也曾經快樂,現在又要回去由嬰兒學步開始,希望等她能到紐約時,心中的夢仍留在原處。
***
三月的紐約老是陰晴不定,一會兒暖得以為可以脫大衣,一會兒卻夾冰帶雪的雨又淋頭而下。
安迪凍得一身狼狽,以跑百米的速度衝向藍星酒館,並揚起手中的票說:「為了女王想看「歌劇魅影」,我命都丟半條了。」
喬安妮抽過票,做個因得意而笑的第一夫人表情。
沒賞也沒謝,安迪無趣地四處打轉,一眼看到角落在忙個人計算機的維愷。這位金童最近瘦了一點,從健身房裡練出來的肌肉消掉一半,人顯得也很無精打采。
安迪過去拍拍他的肩說:「你一副就是很久不見陽光的樣子,上回叫你和我們去加勒比海度假,你偏偏不去,自己跑去長島別墅海釣,冬天耶!我們都以為你打算賣掉公司退休,去當個冰島漁夫了!」
喬安妮聽到後面的幾個字,不禁笑了出來。
「我忙死了,別呱呱叫。」維愷說著,拿起桌上一根短鏢射過來。
「接招!」安迪擺個自武俠片學來的姿勢說:「但願這次到法國參觀葡卜酒溫泉浴,可以洗回你的英俊瀟灑。對了!如果看到凱瑟琳麗塔瓊絲和瑪丹娜,別忘了向她們要張簽名照。」
「這兩個才生了孩子的女人,有什麼看頭?」喬安妮冷哼一聲說。
「我們到法國是為生意,又不是去享受。」維愷不耐煩的說。
「才怪!這不是你們兩個的蜜月之旅嗎?」安迪怪聲怪調地說。
「欠揍!」喬安妮去了一個小酒瓶過來說。
安迪又伶俐地接住說:「今天頁倒霉,為何每個人都要攻擊我呢?」
「我到後面的辦公室去,沒事別叫我。」維愷起身說。
當高高長腳的背影消失後,喬安妮說:「誰讓你胡說八道?」
「我可是為妳好的!」安迪說。
「才不要你雞婆!」喬安妮沒好氣的白他一眼。
維愷將門關好,揉揉額頭,心裡有說不出來的煩亂。突然,手機響起,吳菲麗在那頭說:「喂!維愷,你留話說要到法國去一趟,是什麼時候動身呢?」
「這個週末。」維愷說:「妳有沒有要我帶的東西呢?」
吳菲麗頓一下說:「你只要把魂帶回來就好了。」
維愷清清喉嚨說:「媽,妳真愛說笑。」
「呃!中國新年時,我打電話回台灣拜年,你於伯伯家沒人,前幾天他們打來說回家了。」
吳菲麗試著說:「現在紫恩一個人在倫敦,或許順道去看看她吧?」
「媽,我終於明白自己的傻氣是從哪裡來的了。」維愷長歎道:「這災難由台北到紐約不夠,還要製造到倫敦嗎?」
橫跨亞、美、歐三洲?吳菲麗有些歉疚地說:「對不起,是老媽糊塗了。」
老媽糊塗,他又何嘗清楚?望著手機,紫恩的號碼仍在心頭,只是線路已經不通了。
法國的酒莊之旅整整一個星期,維愷和喬安妮參觀了著名的酒療中心和葡萄酒溫泉,不但和各地的企業家談,也看到類似資生堂及蜜絲佛陀的業者到此見習。
喬安妮在過程中比他積極許多,在一些宴會裡,大家遠視他們為一對。
喬安妮是很明顯地想與他重修舊好,對外,她絕對是個有幫夫運的妻子,但維愷就是始終無法對她產生像對紫恩一樣的感情。
看著法國的天空,他想,那些雲多久會諷到紫恩的眼前呢?在紫恩的生命中,打敗他的只有舞蹈,和舞蹈又有什麼好爭的?她總有跳不動的一天吧!
雖然她是紫恩心中的第二,但紫恩卻是他的第一,這才是真正的重點所在,就如老爸說的,紐約距離倫敦不遠,兩地此刻在法國,不就只有一峽之隔嗎?
不管兩年後她是否專心一意,但這是他們兩個能長相廝守僅有的機會,不是值得他再試一次嗎?
於是,在法國機場,維愷將飛機改成去倫敦,丟下喬安妮孤伶伶地一個人回紐約,還帶著一肚子的委屈,淚灑大西洋上空。
倫敦春雪已溶,地面樓宇都濕淋淋的,潮氣十足。維愷來到皇家劇院,由詢問員查到芭蕾學院的住址。
「紫恩.於?計算機裡沒有她的數據。」學校的人說。
千里迢迢來到此地,竟是這種結果?!維愷發揮他獨特的魅力懇求著,總算有一位職員指點他說:「你到歌劇院附近看看,很多舞者都住在那裡,或許可以打聽到你要的消息。」
維愷以鍥而不捨的毅力,終於在第三天要到了一個叫索菲亞女孩的電話。
「你是中國人嗎?」索菲亞聽見他找紫恩,劈頭就問:「我正等著你呢!」
正等著他?維愷手拿話筒,一頭露水,難道紫恩知道他會出現在倫敦嗎?
帶著好奇心與期待,他來到索非亞那位於灰磚樓的公寓,遠處鐘聲叮噹作響,一群鳥撲翅飛過。按了電鈴,一個金髮的年輕女孩來應門,看見他便說:「我是索菲亞。」
「我叫維愷。」維愷握著她伸出的手說。
「幸好你來得早,不然我就準備要去度假了。」索菲亞從裡頭搬出一個紙箱,「這是紫恩來不及帶走,先寄放在這兒的東西,有她的書和蒙妮卡寄來的底片,謝謝你特意跑來一趟。對了,你什麼時候去台北呢?」
「台北?」維愷愈來愈覺得迷惑。
「是呀!不是你要回台北,紫恩才托你來的嗎?」索菲亞說:說我們祝福她,希望她能早日康復。」
「早日康復?」維愷抓住她的話尾,「紫恩生病了嗎?」
「你會不知道嗎?」索非亞有些懷疑了,「紫恩去年聖誕節就為了慢性骨髓炎動手術,雙腳不能行動,回台北復建了。」
紫恩的雙腳不能動?維愷無法想像那畫面及接受這事實,整個人怔忡慌亂,為套出更多的內情,他模糊地說:「我曉得她病了,但不清楚有多嚴重……妳說她雙腳不能行動,是暫時的嗎?」
「如果復健情況良好,兩年後就不必裡輪椅或枴杖了。」索菲亞照實說。
輪椅?枴杖?兩年?這些詞句像閃電般擊中他的心,他記起紫恩哀求他等兩年時悲傷的表情……維愷低啞地說:「她怎麼會突然得這種病呢?我……我上次看到她的時候,……她還很健康呀?」
「你一定很久沒見她了。」索菲亞說:「紫恩去年七月就知道自己得這種怪病了。」
去年七月?那麼紫恩在紐約時,從頭到尾都明白要動手術的命運,她還努力地完成吉賽兒的表演,這期間不但要忍受疾病的折磨,還要面對他帶來的愛與恨的困擾。
維愷必須強烈克制,才能不讓情緒崩潰。他內心有無數的痛苦及憤怒,痛苦的是,熱愛舞蹈的紫恩,如今連走都有困難,她將情何以堪?憤怒的是,她居然沒有告訴他,將他排斥在她的苦難之外,這比拒婚還要傷他的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