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忘情之水

第16頁 文 / 言妍

    「事情鬧這麼大,最後的帳一定都會算到莉琪頭上。這是製造混亂的罪,加上她私出孤兒院,重者有可能被絞死或處以火刑。」果裡沉重地說。

    「有這麼嚴重嗎?莉琪根本什麼都沒有做,殺人的是那個戈伯,要判罪也應該是他呀!」亞蓓說。

    「戈伯是貴族,不會有罪的。」莉琪回答她的疑問,再轉向果裡說:「難道我永遠不能再回塞提城了嗎?」

    「這要看諾斯怎麼處理了。」果裡不太有信心的說:「不過,以目前的局勢看來,你是永遠都不要回來比較好。」

    「這怎麼可能?孤兒院是莉琪的家,她八歲起就住在這裡,你要叫她去哪兒呢?」亞蓓說。

    這也是莉琪心裡的話。她一直恨孤兒院鎖住她,然而,一旦要飛離,卻又四顧茫然,沒有一點安全感。

    「科索磨坊的那對夫婦很值得信賴。」果裡說:「你可以先到那兒安頓一陣子,再慢慢想下一步。」

    「也只有如此了。」莉琪歎口氣說。

    「莉琪,我不許你忘記我們,或許有一天我會去找你喔!」亞蓓拉住她的手,聲音逐漸哽咽。

    「不是或許,而是一定。亞蓓,如就像是我的姊姊,我們過去相依為命,未來也要相依為命。」莉琪擁住她說。

    「莉琪,天要亮了,趁還沒有人追捕你時,快點走吧!」果裡催促著。

    「諾斯他……」莉琪遲疑著。

    「忘了他吧!他已經給你帶來太多的麻煩了!」果裡直截了當地說。

    再一次的匆匆地逃亡,她人生中的離開,為什麼都屬於永不回頭式的呢?

    莉琪流著眼淚,由後面的海岸森林逃出城去。她哭得傷心,一方面是為情同姊妹的亞蓓,一方面是為自己多舛的命運,還有一些是為了傷勢未明的諾斯。

    她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嗎?因為這次舞會,她真的走出孤兒院,但卻是以這種狼狽的方式,是否算她與生俱來的命定悲哀呢?

    月已淡,星已稀,是太陽的光尚未顯透,森林中最黑暗的時候。她心事太多,早已顧不得害怕或疲累,只有一步挨一步的向前跨。

    這些年來,多少次,她站在海崖邊,想一直走下去,不再回孤兒院,但,她又能去哪兒呢?

    曾經,她指引隱面俠這條路,想像他來去自如的廣闊世界,沒想到她也有用到的一日;而在這出了大事的時候,劫富濟貧的他又在何處呢?

    莉琪在心思混亂中,居然也走到了主要道路。

    此時天剛亮,充滿泥濘車轍的黃土路上,已有在城邦間奔波的人。果裡叮嚀她要她千萬走在大路上,因為小道裡有盜匪流竄。

    「選擇與老實的鄉下人同路,避開奸詐的城裡人。」他又叮嚀。

    她朝科索的方向走,由於動作慢,最後就混在一堆老弱婦孺中。有一位老婦人對她極有興趣,不斷的與她閒談,她按住面紗,小心的應答。

    太陽升到半空中了,莉琪取下包袱,吃半塊乾麵包,一半給老婦人,再拿腰間的皮囊去河邊汲水喝。

    突然,遠遠傳來急速的馬蹄聲。莉琪剛直起身,全副武裝的士兵就奔到眼前來,拉著嘶揚的馬,大叫:「停下來,統統站好!我們要找一個叫莉琪。費羅的女人,她是會施法術的女巫,臉上有魔鬼式的疤痕,你們誰看到了?」

    「啊!女巫!」眾人議論紛紛,莉琪則一下子失手,使得皮囊隨河水流走。

    「快!戴面紗的全脫下來,一個都不能漏!」士兵轉了一圈,凶狠地說,莉琪臉色慘白,手腳癱軟。天呀!她死定了,她辜負了果裡神父的苦心安排,就要被抓回去了!

    馬蹄停到她面前,士兵指著她說:「為什麼不拿下你的面紗?!」

    她怎麼能拿呢?她不敢拿,手也沒力氣呀!

    「勇士,別嚇著我的小女兒了!」老婦人走過來,笑嘻嘻地拉下莉琪的紗巾。

    莉琪閉上眼,等待著被逮捕;然而,奇跡似的,士兵只哼了一聲,就喝馬離開,走向下一個人。

    「姑娘,沒事了,你可以張開眼了!」老婦人說。

    前面的樹還是樹,河還是河,天地並沒有變色。莉琪摸摸自己的臉,平滑柔嫩……哦!太久了,久到忘了自己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傷殘者!

    世間沒有臉頰帶疤痕的莉琪,所以,他們根本抓不到她,不是嗎?

    她吁了一口氣,對前程稍稍有了信心。舉起腳步,她趕上了老婦人說:「謝謝你,呃!我的面紗呢?」

    「別再戴面紗了,省得惹嫌疑。」老婦人建議說。

    可是……可是她實在很不習慣讓風直接吹在臉上的感覺,彷彿赤裸裸地沒穿衣服;但她又必須習慣,或許這就是她的「另一個人生」吧!

    真可笑,十年前她因為逃亡而戴面紗,十年後又因為逃亡而脫面紗,接下來又是什麼呢?

    泥路迢迢,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莉琪仍是習慣性的捂著臉面前行。

    第五章

    一片黑,無盡的黑。逐漸的,有一點亮光,再成一束……

    諾斯終於尋回了自己的意識,彷彿自一場夢醒來,他睜開眼睛,直直地看著前面。

    淺米色的床幔橫豎著許多葉子,有紫蘇、迷迭香、玫瑰。太奇怪了,如果是他的房間,怎麼會有這些東西呢?

    室內不算暗,感覺不似清晨,倒像是通霄舞會後的遲起。舞會?諾斯心一驚,猛地起身,才發現胸腹間裹著一條白巾,肌膚隱隱作痛,他不防地叫了一聲。

    「諾斯,你醒來了呀!」在一旁打盹的電米忙過來說。

    「該死!我到底怎麼了?彷彿被人捅了一刀似的。」諾斯咬著才說。

    「你的確是被人捅一刀,你忘了嗎?」雷米周不齒的語調說:「那個沒格沒種的戈伯偷襲你!」

    諾斯想起來了,仲夏夜的中庭、噴水池的水花、決鬥、最後混亂的場面……他忿忿地說:「這怎麼可能?憑戈伯那小子,就是貼近我,也傷不了我一根寒毛我怎麼會栽在他的手裡?」

    「你沒有栽倒,是戈伯陰險耍詐,使了小人手段,他現在已被關到地牢裡禁閉反省。」雷米說。

    「對了!莉琪呢?她還好嗎?是不是回孤兒院了?」諾斯疊聲問,神情轉為焦慮。

    雷米正想著該如何回答,走廊就響起腳步聲,女侍們已經通知邦主夫婦有關諾斯清醒的消息。

    「哦!諾斯我兒,感覺怎麼樣?還會不會痛?」娜塔一進門,便奔向床邊說。

    「還好。」諾斯斜躺著說。

    「快!快!纈草漿和柳葉汁準備好,讓少爺喝了止痛!」娜塔吩咐左右說。

    「幸好你沒事,不然我還要剝戈伯的皮呢!」蒙德寒著一張臉說。

    「那小子是該給他一點教訓,他酒醒了沒有?」諾斯問。

    「都三天了,還能不醒嗎?」娜塔回答。

    「三天?我竟昏迷了三天?」諾斯吃驚地說。

    「沒錯,把大家都急壞了!」娜塔說:「這次的仲夏夜舞會,是我見過最可怕的一次了,有不少人受傷,但就屬你最嚴重。」

    「戈伯說,他是受了莉琪.費羅的詛咒,才會襲擊你,舞會也才會失去控制……」蒙德說。

    「胡說,莉琪根本不會下咒!」諾斯立刻辯解。

    「不會嗎?我聽戈伯說,你常到孤兒院和她鬼混,她不但指使你拿出金錢,還指使你帶她到舞會,存心作祟整個塞提城。」蒙德瞇起眼說。

    「爸,戈伯他信口胡言!他只不過是想為自己的懦弱可恥脫罪,才說出這些煽動人心的話!」諾斯沒想到事會至此,慌忙地說:「莉琪只是個單純善良的女孩,她不會指使任何人,更不懂得作祟!」

    「孩子,你真的被她蠱惑了!」娜塔悲傷地搖頭說。

    「我早該關掉這個孤兒院!因為一念之仁,竟造成了那麼可怕的事。」蒙德悔恨地說。

    父母的表情讓諾斯的心寒到底。他蒼白著臉間:「你們把莉琪怎麼了?」

    「那女巫當天晚上就跑了,跑得無影無蹤。」蒙德說:「我們正派士兵四處搜索,總有抓回她的一日。」

    「別叫她女巫!」諾斯看向電米,「她會去哪裡?」

    雷米站在窗邊,眼睛不敢和他對視。

    「你現在專心養傷,不必操心這些事。」蒙德繼續說:「我已經封鎖孤兒院了,不准任何進出,等抓到莉琪,我就把這些女孩全送到麻瘋病山谷。」

    「麻瘋病山谷?這不是宣判了她們的死刑嗎?」諾斯激動地說。

    「那才是她們該待的地方!彼得主教和我都商量好了,你不用再多說,也不許再靠近那邪惡之地!」蒙德不理會兒子的抗議。

    「爸,你不能這樣做!莉琪和那些女孩都是無辜的,她們不是女巫,你為什麼要加罪於她們呢?」諾斯心急如焚,不顧傷口的疼痛,掙扎著要下床。

    「孩子,你別動呀!小心傷口又撕裂了。」娜塔接住他,一邊拿下床幔的葉子,在他頭上掃著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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