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二十四個季節

第22頁 文 / 言妍

    老實說,桑琳從沒想那麼多,因為,眼前就有數不清的問題要應付,他倆能不能結婚都成問題,誰還去管到了更年期時能否相守幸福呢?

    總之,一旦豁出去,就只能硬著頭皮大步往前走,過著類似沒有明天的日子,數著太陽升太陽落,享受其中愛情的甜蜜罷了。

    八月,林世駿回到洛杉機父母家,他們便開始嘗起兩地相思的滋味。

    九月秋陽下,他們循著所能找到的資料,來到偏遠山腰的一所孤兒院,打探有關桑琳身世的線索。

    孤兒院淹過水、失過火,院長又換了好幾個,二十七年前的相關文件早就殘缺不全。新院長說:「你是棄嬰,醫院、社會局和衛生所都沒有任何紀錄,要找出你血緣的親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你的父母主動想尋你。」

    可若要尋,當初她也不會被隨意丟棄,連一點蜘絲馬跡都不留了。像古代,好歹還會有個玉珮、手環之類的信物,以備將來相認之用。而什麼都沒有,就是表示存心不要她,當這世上根本沒有這個女娃兒的存在,所有的思念、好奇或內疚都不必有。

    桑琳感到非常難過。

    林世駿牽著她的手說:「你想出去走一走對不對?」

    他們漫步在山林小徑。台灣的秋天,雖然沒有楓紅葉落,但也隱隱有盛夏後的寂寥。

    「你有我,所以此生永遠不會孤獨。」他看著她認真的說。

    「我其實早就預知此次是白來的。」桑琳老實說:「我反而有點怨母親,為什麼她要說出這秘密呢?她不會就當我是她親生的不就好了嗎?」

    「也許她希望有一天你的親人會來認你。」他說:「不過目前請你忍一下,只能有我這個『親人』了。」

    本想讓她破涕為笑,但她卻仍然眉頭深鎖,「你有你自己真正的親人,他們會反對我們的事情。」

    「你放心,我從小到大還沒有做不了主的事,我會說服我的家人接受你。林世駿很篤定地說:「等我大學一畢業,我們就到美國,拋開一切人事的紛擾,就我們兩個。」

    「你繼續讀書,我做事賺錢,還順便照顧你,就像現在一樣。」她也很期待。

    「不,你也讀書,反正我們存了一些錢,暫時夠兩個人用了。」他計畫著美好的前景。

    走到一塊小小突出的石崖,對面山嵐輕飄過來。桑琳試著抓住那輕煙,「你記得我們上回看的一篇文章嗎?它說好的愛情會令你愈來愈寬闊;壞的愛情卻讓你的世界愈來愈狹窄,到最後只剩下屋簷一片,冷得發抖。」

    「我們是屬於好的愛情。為了你,我寫歌創業,早早開創了自己的天地,由你而看到整個世界。」他立刻說:「我覺得生命是從未有過的豐富美麗。」

    「可在世俗裡我們是壞的愛情,很可能被逼得無立錐之地。」桑琳低聲說。

    「那是他們不懂,我們不必和他們一般見識。」他似在保證。

    山嵐拂上她的瞼,她的晶眸在露冷中有著絕美的光彩,他低頭輕吻她微啟的唇。

    她整個人貼在他身上,纖腰感受到他慾望的力道,像是在海洋中搖蕩般的昏眩。

    「前年暑假你不理我時,我曾經有個希望,」他緊抱著她又說:「我希望發生一場戰爭,讓你成為我的俘虜,任我擁有你,讓你完全無法拒絕,只有聽命於我。」

    「傻瓜!」她笑著說。

    「我甚至有性幻想。」他也笑了出來。

    「我還以為那愛慕是純心靈上的呢!」桑琳瞪善他說。

    「我當時是十八歲,又不是十歲,生理上早就是男人了。還記得我寫給你的信嗎?每天早上起來,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夜闌人靜時想到的也是你,你以為那代表著什麼意思呢?」

    「不要再說了!」桑琳笑著打他,「你們男生都很惡劣,連你也不例外!」她的雙頰被風吹紅,林世駿用力吻了一下,兩人又陷入深深的忘我熱情中。外面的世界,在極遙遠的山外。

    第七章

    劫難

    你說,不許愛我,

    思念我,我卻無法遵從,

    忘不了的自己,

    因為那是我的生命與呼吸。

    又是大塞車,司機先生打了個大呵欠,偷偷望著後頭那位中年女客人,發覺她還是跟從機場一上車時一樣,愁著一雙眉!身上還隱隱散發出一股殺氣,連話都不肯多說一句。

    由於他載客經驗夠豐富,當下便推斷她八成是「內在美,夫台獨」那種太太,突然發現老公在台灣有了小老婆,便氣沖沖的跑回來抓奸。

    吳荷麗覺得頭痛極了,長途飛行再加上憂慮的心情,讓她在一路上吃了好幾顆藥。

    她在台灣的遠房表姊,也是向來幫忙照顧林世駿的親戚打電話來說:「很失禮!我們聽說阿駿正在和一個大他六歲的女人同居,我們去看發現是真的,卻不方便管,看來得請你們父母來一趟了。」

    大六歲?阿駿今年才二十二!那女人不就有二十八歲了嗎?是什麼樣的女人會找比自己年紀小的男人?在吳荷麗的老觀念裡,只有歡場女子才會用這種方式去騙小白瞼。

    但阿駿真會因此而自甘墮落,沉迷於酒色的誘惑中嗎?

    這件事在洛杉機的林家造成軒然大波,但暑假阿駿回來時,看他氣色很好,神情開朗,完全沒有任何異樣,還隨他大哥到各大學去參觀,填了一大堆的申請表,甚至還遠到紐約去拜訪姨媽吳菲麗,由表哥維愷替他介紹東部的名校,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呀!

    「有可能是誤傳。」林修國說。

    但願是誤傳!早在那一刻起,她就不斷的禱告,希望主耶穌能一直庇佑這個孩子,別讓他誤入歧途。

    到了林世駿租的公寓,她匆匆下車,差點忘了付錢。

    這個地方她曾花錢請房東整修過,每年也會來一趟,替他添制一些東西,那女人又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呢?

    她急急的按鈐,是杜明峰來開的門,一見來人,他驚訝得直往後退,口中驚叫道:「伯……伯母,你怎麼來了?都……都沒有通知一聲?」

    「阿駿呢?」她直接走進去,連放在門口的行李也不管。

    「他……他去上課。」杜明峰心底有一個不祥的預感。

    吳荷麗走到兒子的房間,發現東西都很乾淨,那是一種沒有動過的乾淨感覺。架子上的書少了一半,抽屜及櫃子都是空空的,她的一顆心頓時沉到谷底,「阿駿現在是不是和一個大他六歲的女人同居?」

    糟糕,事情大條了!杜明峰口齒不清地說:「呃!這事伯母得問阿駿本人,我向來……很忙,不……不瞭解。呃!我打行動電話叫他馬上回來。」

    找了藉口逃遁出來,杜明峰在馬路上大呼了好幾口氣,心知道回是逃不掉了。他早已警告過林世駿,可那小子卻一副處變不驚的輕鬆樣;而他更擔心的是桑琳,他心知最好也通知她一聲,因為最大的難關來了。

    吳荷麗坐在滿是電腦和樂器的客廳裡,心裡又氣又難過,回想起阿駿的成長過程,早年因為他們夫妻都忙,就由爺爺和保母照顧,但基本上,每天都會見面,並無損於親子之情。

    十二歲以後,阿駿堅持要跟著爺爺留在台灣,從此,她開始活在愧疚之中。然而,電腦事業愈做愈大,便無暇去兼顧那種愧疚的心理,雖然她常常在太平洋上空飛來飛去!想兩頭照料,但阿駿仍在她措手不及之中長大了。

    此時,她深切的體認到孩子的童年只有一次,但生活的壓力逼得她不得不以事業為重啊!

    阿駿找一個年齡比他大的女人,是不是因為缺乏母親照顧的補償心理?若真是如此,那就真的是她永遠無法彌補的罪過了。

    門打開了,阿駿一臉笑容的走進來,看起來仍是她那個瀟灑出眾,引以為傲的兒子,吳荷麗內心的陰霾便稍稍減去一些。

    「媽,實在是太意外了。」林世駿抱著母親,並吻了她的臉一下。方才杜明峰已經跟他通風報信過,對於這個該來的場面,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我也沒預料到自己會來。」她意有所指的盯著他問:「我聽你安美阿姨說,你在和一個大你六歲的女人同居,是真的嗎?」

    林世駿倒了一杯果汁給母親,一杯給自己,坐下來才說:「媽,她的名字叫余桑琳,是大我六歲,我們是情侶,我打算等大學畢業後就娶她,再一起到美國唸書。」

    吳荷麗的杯子險些落地,他的神情嚴肅得令她害怕。突然,像是有一道閃光擊中她般,她大叫道:「桑琳?這個名字我好熟……你爺爺過世那年,就是你高中三年級時吧?當時你正在迷戀一個女孩,她就叫桑琳,我還拿給鍾老師看,他說沒事。」

    「沒錯,那個桑琳就是我現在身邊的桑琳。」他一字一字清楚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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