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言妍
「天呀!我沒有那個意思……」他懊惱地說。
「你既然坦白為傑恩說話,我也要問,你……你對芷麗是不是真心誠意?」她總算問了出來。
「這是什麼意思?」他皺著眉問。
「芷麗喜歡你,甚至……甚至有嫁給你的念頭。」她鎮靜地說:「你是不是也喜歡她,想和她正式交往呢?」
「當然不是,我只當她是一般朋友。」他真的驚訝,並且急於解釋,「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我和她之間什麼都沒有,一點都沒有。」
芷喬暗暗地鬆一口氣,但愧於自己的私心,她又升起一股怒氣說:「你每天和她這樣說說笑笑,當然會引起別人的想入非非。芷麗對我恩重如山,是我的好姊姊,我不准任何人傷害她。」
他看著她,黑暗中很難辨認神色。
「我想我們達成協議了。」他靜靜地說:「我和芷麗保持距離,妳和傑恩保持距離,這樣就不會造成不必要的誤會,妳說對不對?」
她和傑恩本來就說清楚了,但她們點頭說:「我同意。」
「我還想,妳對我友善一點,我們和睦相處,甚至多接近些,或許事情會進行得更容易。」
芷喬抬起頭,努力想看清他,但夜實在太黑了。
「有這麼困難嗎?」他苦笑著。
「沒有。我說……我同意。」她勉強地說。
「這表示妳原諒我瞞妳身世的事了嗎?」他問。
這一部分她早就不計較了,但另一部分,關於感情的,那是積沉許久又算不清的債,無論如何也提不起放不下,甚至不知道該不該用「原諒」二字。
她沉默過久,他語調沮喪地說:「妳仍相信傑恩,不願意接納我的友誼,對不對?」
他總能引起她的不忍與同情。今晚的夜如此美,如此靜,彷彿夢中,何必讓怨恨盤據於心呢?她溫柔地說:「我願意的,真的,我不再生你的氣了。」
「芷喬,妳這麼說,起碼減輕了我一半的心事。」尚恩立刻輕快地說:「要不耍聽金黃的玉米粒如何變成天上星星的故事?」
還說故事?他難道忘了現在是半夜一點嗎?但感受他興奮的情緒,芷喬無法拒絕,也跟著孩子氣地說:「好呀!我還要聽你唱印地安民謠。」
「印地安民謠?」尚恩不解地問。
她用力點頭,臉上綻出如花的笑容。她還不能說她記得「螢火蟲之歌」和「蜂鳥之歌」,但她好懷念他那低沉渾厚的嗓音。
為了她那難得的興致與笑容,尚恩賣力地唱著。
夜已過半,星辰漸淡,不止息的潮水似乎也沉寂了,他們仍在甲板上陪伴彼此,不願讓夜結束。
明知是愛情的再一次沉淪和征服,芷喬心仍不悔,她太迷戀這樣的尚恩,無望之中能得多少甜美,便是多少。
第七章
到了海岸山脈,高聳的巖壁和綿延不絕的原始林木,令人心生畏懼。
這裡人跡罕至,除了一些駐守的伐木工人和登山專家外,終年與世隔絕。
他們借來兩輛越野車,沿著峭壁鑿的山路開進葛芝湖。轟轟的聲音震破了四周的寧靜,動物驚跑,人也驚嚇。路不成路,坡不成坡,有幾次還付在漫淹的水中,以為無法前進了,開車的尚恩和彼得卻都一臉篤定,最後,路又在最奇怪的地方出現。
「千萬別掉下山崖呀!」芷麗叫著。
「這還不算什麼,最怕是熊來擋路。」傑恩故意說。
「傑恩,不要嚇我姊姊!」芷喬連忙說。
「基本上,妳不惹態,牠就不會惹你。」尚恩說:「一般來說,它看到人就會跑掉,反而有時人遠比熊可怕。」
前面帶路的彼得突然詛咒一聲,原來一根粗大的斷木橫在路中間,幾個男人,包括彼得另外帶的兩個族人路克及馬休,總共七個人才勉強把巨木移向路邊。
像坐了二、三十趟的雲霄飛車,全身的骨頭也震得差不多快散時,終於到了葛芝湖。
一看到環山之中,如鏡面般平靜的翠藍大湖,人人疲勞一掃而空,全站在那襄望著這美日仙境的風景。白雲悠悠,棲在山頭;湖水幽幽,無絲無縷。
「那麼大的山,很難相信沒有瀑布。」比爾族長說。
「雨季會有一些,但一下就被泥土吸走。」尚恩說:「我父親所說的不乾涸也不結冰的大瀑布,一定隱藏在某個角落。」
「我們那些女祭師租先也真奇特,偏偏挑了這麼個神秘難行的地方。」彼得說。
「你別忘了,兩百年前這裹充滿著我們的族人,他們比任何人都瞭解大自然。」
比爾族長說:「對我們困難的,對他們來說都再簡單不過了。」
當晚,他們就圍著營火烤香噴噴的牛肉、青椒和玉米,共同唱著祈福的歌。
大約九點天才真正暗下去。男生各搭簡便的帳篷睡覺,兩個女生則住在湖畔獵人的小木屋中,除了多幾塊木板外,與餐風露宿沒有兩樣。
睡前,大伙把食物全都密封好,盡量不留氣味,再一包包掛在高高的大樹上。
「這樣熊就構不到了。如果放在帳蓬附近或車內,把熊引來了,可就不得了,他們連金屬車門都會扯爛。」傑恩對女生們說:「你們身上如果有巧克力,最好也拿出來。熊喜歡吃甜食,那可不是假的。」
「熊……真會來嗎?」芷麗吞一下口水說。
「誰知道?這是荒野之地,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傑恩揚揚眉說。
明知道傑恩頑皮愛唬人,但芷麗想到那毛絨絨的巨大動物,就坐立難安,外面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她就如臨大敵。
「姊,他們睡帳蓬的都不怕了,我們還怕什麼?」芷喬安撫地說。
「我寧可和他們一起擠帳蓬,我們兩個女流之輩單獨在此,感覺特別危險,就像那三隻小豬一樣。」芷麗說。
「妳一向不是叫顏大膽嗎?而且還買了很多熊玩具,怎麼嚇成這樣?」芷喬說。
「這是真熊耶!被吃了可不是好玩的。」芷麗皺皺眉說:「奇怪,妳一向很膽小,怎麼到這鬼都怕的地方,卻那麼鎮靜?」
「天塌了也不是我們頂呀!有尚恩在,怕什麼?」芷喬笑著說:「這不是妳一貫的口號嗎?」
「唉呀!說歸說,還是怕嘛!」芷麗說。
這時,又一陣強風,松濤一波一波像撞擊聲,屋外似乎有鍋飄落地的聲響,搞得芷麗猛往妹妹的被窩裹鑽。
山裹的夜並不靜,彷彿有很多野獸在左右走動,她們睜大雙眼,等待外面的慘叫聲:但最後仍不敵睡意,進入了沉沉的夢鄉。
幾天過後,搜查工作一直進展不佳,每個人經過蠻荒洗禮,已不如初來時的精神抖撤,不但外表獵遏,連脾氣也壞起來。
芷麗天天埋怨,她這才徹底瞭解自己是屬於都市的。對於不能好好坐下來吃一頓飯,不能舒服地沈一次澡,不能安穩地睡一場覺,在天性樂觀爽朗的她,都是不可思議的。
「我終於明白,人都是有弱點的。」每晚芷麗都奄奄一息地說。
芷喬倒是頗能適應,她撿柴火、清營地、提水、負責炊事,讓大伙無後顧之憂。
只可惜,林中探險不允許女生參加,怕慢了腳程,不然芷喬也想穿長靴、帶背包,一起去找那聞名已久的粉紅尖晶鑽石。
又是徒勞無功的一天,眾人圍在溫暖的火旁,討論尋找的結果。
「我們從葛芝湖的柬西邊向北抄包,一寸寸找上去,連螞蟻窩都捅了好幾個了,就是沒看到瀑布,現在該怎麼辦?」比爾族長說。
「不但沒看到瀑布,連聲音都沒有。」世欽十足地抱怨,「我認為我們在浪費時間,再待下去也沒意義了。」
「曾租母說在葛芝湖北岸,絕對沒錯,族裡的長老都可以做證。我們若輕言放棄,等於把「朝陽」開放給外面的市場,這不是我們所樂見的。」尚恩說。
「或許開放給外面的人是對的。他們有最新的探測方式和儀器,我們只要在旁邊坐享其成就好了。」世欽說。
「我們為的不是錢!」比爾族長說。
「我們絕不希望「朝陽」被分割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然後淪落到那些貴夫人脖子及手指上。」尚恩說:「我們要的是文化的保存和精神象徵。」
「你們這麼做,就等於把「朝陽」貶成廢物。如此一來,「朝陽」就跟我現在屁股下的石頭沒兩樣,那還費這麼多工夫找什麼?」世欽說。
「叔叔……」尚恩想再說話。
「閉嘴!你只是我晚輩,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世欽打斷他,又說:「你父親剛死,你就以為妳是傅家的老大了?別忘了還有我,我才有資格處置「朝陽」。」
「叔叔,談到真理,是不論年齡大小的。」傑恩說話了,「尚恩也許是晚輩,但是對的,傅家所有人都會贊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