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辛悌
「打從咱們的約定開始致現在,這喜字鴛鴦樓犯下的錯誤簡直不勝枚舉,大大小小,全不合我的胃口。」,他頓了頓,「時候到了,對於咱們之間的賭約,她該做個了斷。」
「嘿,那可不成!」她慌張地喊道。
「別忘了,」徐磊回以冷淡的態度,「願賭服輸。」
氣死人,難得的體貼被棄之如敝屣,反過來還變成攻詰的目標,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這種蠢事,下次再也不做了。
「枉費我七早八早就待在灶邊了,為了你的湯費神!哼,今天的湯是招待的,又不用你花錢,就算臭死了,也與賭約無關!」她恨恨地拿起碗盤,「張大你的雙眼等著瞧吧,還有好戲還在後。」飛奔出門之前,仍不忘撂下狠話,「喜字鴛鴦榜的重頭戲還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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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不佳地枯坐在水邊,看著垂柳的倒影,看著白雲映湖心,顧茵茵心情實在壞透了。
雙手撐著下巴,跟珠子直盯著水面上飄動的波紋,她幽幽地歎口氣。
搞什麼嘛,那道羹湯可是她費盡心思想出的菜色,用了好的材料,熬了好幾個時辰才完成的作品,就算沒有大牛的好手藝,她也自信差不到哪裡。哪知從徐磊口中吐出的話語,竟然沒一句中聽的,每個字都是批評,虧她還為前些日子的事情暗自愧疚呢。
唉,果然就是八字不合,無論怎麼做,都無法讓彼此滿意吧。
她再次重重地歎口氣,這下可糟了,眼看為時一個月的賭期一天一天地過去,從沒讓徐磊口中說出滿意的話語,要是最後他還是堅持要拿回二千兩銀子,她上哪兒生呀??br />
「打擾你了嗎?」溫和的聲音在她的後面響起,帶著刺探的意味微詢著。
「沒有。」回過頭看到來人,她無精打采地說。
「方纔的情形我都瞧見,受到徐磊的責難,你很難過嗎?」
她喪氣地點點頭,沒有太大的反應。
關引川又開口,「既然如此,你幹嘛辛苦地撐著這間店?還得看人臉色。」
「為了生活兼興趣。」她懶懶地回答,「有這間店,人來人往的,才顯得熱鬧啊。」
「可是遇到惡客時,你難道不害怕?」
「沒什麼好怕的,我從來沒遇過不講理的客人……」她微停,「不,目前就有一個,老愛在雞蛋裡挑骨頭。」
「徐磊在京城裡很客觀存在姑娘的歡迎哩。」
「哼,早知道他最會在別人面前裝模作樣,才會吸引無知女子的注意力。」心底泛起微酸,脫口而出的話語也酸味十足。「偷偷地問你,他是不是個很難纏又壞心跟的傢伙?」
難纏?壞心眼?這些形容詞加諸在徐磊身上?哈哈哈,如果這些評語讓京城裡頭的那些千金小姐們聽見,包準會聯合起來反擊,說不定每個人吐口口水的總和,比洞庭湖的湖水還可觀喔。
「他應該不會吧。」
「算了,問你也沒用,都是一夥的。」她才不會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介意我加入嗎?」指著地上,見到她搖頭,關引川乾脆在她身旁的草地坐下。「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找個男人依靠,相夫教子,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那是男人單方面的想法。」她鼻子中噴出冷哼。
「如果有選擇的餘地,誰想要成天待在家裡,外面多有趣。」顧茵茵拿起手上的小石子用力地拋出,打了幾個水漂兒。
「說得也是,」他心有慼慼焉,「整日關在家裡,人會悶出病來的。外面的景色多樣,如果換成我,也寧可往外跑。」
「賢妻良母,全都得將本性隱藏於身後,全心意地伺候一家老小,到最後能得到什麼?」她轉過頭,「同樣是伺候人,這裡還能賺到錢呢,何樂而不為。更何況,好女人該有的特質,在我身上很難找到蹤跡。依我看,也許『嫌』妻『涼』母才是我能做到的。」
「哪裡,你總是古道熱腸地替旁人設想,是個難得的好姑娘。」關引川稱讚地說,「或許能找到那種願意順著你本性發展的男人,不會限制你的空間,讓你擁有一片開闊的天地。」
「笨啊,真有那個時候,我才得放聲大哭呢。」她嗤之以鼻,「嫁人後依然能生活得自在,天底下約莫只有兩種情況,一是寡婦死了丈夫,無人可管;另一種則是丈夫有了新人,棄舊人於不顧之地,你說說看,屈時我該為那種好運道感到慶幸呢?」
「也對啦。」他想想,居然還點頭同意。
「既然如此我何必急著替自己套上枷鎖。」
「可是……你從未曾心動過?」他好奇地問,「世間難道沒有什麼讓你渴望的?」
「當然有啦!」她否認道。
「是什麼?」
顧茵茵神秘地笑了笑,「很重要的,我可以茶不思飯不想,只有他……」
「這麼好,乾脆嫁給他。」
「很困難吧。」她正經八百地搖頭,「誰會嫁給一錠銀子?只要有就好,犯不著把自己送進錢堆,既不溫暖又不舒服。每回見到銀子,我的心都跳得好快好快,真想永遠捉住不放。」
講了半天,原來她的心上人是「銀子」,真是讓關引川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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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完畫坊漏水的事情,在外頭奔波終日的徐磊終於得空回來,一進門就看到關引川端著舒服的姿勢坐在他的房間裡,正大搖大擺地喝茶吃點心,還快樂地對他招招手。
「快來喝茶,味道很棒喔。」
接過他討好斟來的茶水咕嚕咕嚕喝下後,徐磊懷疑地問:「你沒事待在我房中幹啥?」
「本想找你出去走走,可是卻撲個空,只好獨自一人在這裡品茗。」他哀怨地說。「對了,畫坊的事查得如何?」
「已找到兇手,原來是妒忌茵茵的商家暗中搞的鬼,我已差人將其送到衙門了。」
「那就好。」聞言,關引川亦松於口氣。
「皇子如果沒事的話,最好早點回京。」徐磊突然正色地說,「若皇上發覺的話,你的麻煩就大了。」
「有什麼麻煩可言?」
「目前正值皇上選太子的時候,皇子老愛在外頭遊蕩,就算皇上的心再偏袒,也無法保全你的繼位權啊。」
「當皇帝有啥好處?」胤題在民間化名為關引用,他吊兒郎當地問,「除了後宮佳麗三千人算是優點之外,其餘治國治民都是勞心勞力的工作,我著實想不透爭取頭銜名稱對我有任何意義。」
「天下蒼生掌握在你的手中,天賦的權利,你必得承受,」原來他竟有如此淡泊的念頭,徐磊暗想,難怪要出宮前,皇上特別交代,希望自己能好好地勸誡他一番,想來早有察覺。
「如果可以出生在平民家庭中,我才不希罕當皇子。」他又仰頭喝下一杯茶,「別擔心,我頭上還有十三個阿哥,個個文才武略,精明能幹,身為最小的兒子,輪不到為那些俗事煩心。」
「但皇上最希望你來繼承大統。」
「人生是我的,該怎麼過由我做主,誰都無法干涉。」少了平素紈褲子弟的模樣,關引川正經起來時自成一股氣魄。「換個角度來說,阿磊,你何必委屈,自己待在這個小店中?」
「因為顧茵茵」他咎得簡潔。
「是啊,你老是說自己已有婚配,偏偏新娘子從未出現過。」關引川恍然大悟地拍拍額頭,「京城裡不知有多少的達官貴族巴望著想把女兒嫁給你,環肥燕瘦、內外兼美者大有所在,你應該很清楚。更重要的是她們都附帶大筆財富,夠你一輩子吃喝不愁喔?」
「任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天下女從再好再多,徐磊要的也就是她一人。過去三年內,他的行逕還不夠清楚嗎?就因為和十四阿哥走得近,還差點被誤會有斷袖之癬哩。
「何苦來哉?」關引川誇張地笑了,「紅顏禍水,是紅顏就算了,偏偏是個不起眼的丫頭。」
「喜歡與不喜歡,由我決定。」
雖然徐磊是個悶胡蘿,每次都惜話如金,但是關引川地喜歡與這樣的人為伍。至少,從他們的口中,你不會聽到諂媚虛無的言詞,不會成天被捧得高高的,以至於忘不了本身的存在。
「你可以選擇,當然我也可以。」他說得理所當然。
「十四阿哥……」
「別說了,在這裡,只有道遙自在的關引川,沒有皇室的繁文嗦節繁文。」關引川舉起手制止,「皇阿瑪的心情我很清楚,抱歉了。你已經盡力而為,他不會怪你的。」
臨行前就知道徐磊會受到重托,但他心意已決,誰都無法動搖。
「無論如何,還是希望你再三思。」
「沒錯,我會好好想想……」他突然回過頭,「茵茵的好處在哪裡,居然讓你多年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