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辛悌
「誰像你整天想這些小點子,有時間想這些,還不如顧慮自己這次是不是真的可以拿到畢業證書吧!」耿夏荷當然不會當個沉默的羔羊。
「放心啦!陰溝裡翻船的事件絕不會有第二次,為了我研究所的名額著想,教授不敢輕易當了我的。」舒冬海信心十足地說。
除了開口的第一句話外,顧春江靜坐一旁,對她們的唇槍舌戰保持壁上觀,雖然眼前一切如昔,可她還沒有心情,不能如往常地開懷大笑。
「她今天好像怪怪的。」耿夏荷低聲對舒冬海說。
「我也覺得,雖然她以前就很靜,可是現在簡直像個隱形人,你看我們是不是要問問看?」
舒冬海也跟著放小聲量。
耿夏荷遲疑了半晌,還是開了口,「春江,你自己招了吧!真的是老闆放你假,還是被解雇了?說出來也不會丟人的,反正那種工作沒有人忍受得了,我們不會笑你的。」
「什麼?」顧春江的心思在別處,對耿夏荷的問題有些茫然。
「她是說如果你失業了也沒有關係。」舒冬海加以補充,「她說得沒錯,我也支持你。」
「對呀!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我是說工作到處都是,你也不要太在意。」
耿夏荷附和道。
顧春江眨眨眼,好半天才想明白她們的意思,「你們誤會了,我真的沒有失業,今天真的是我休假的日子。」
「那你幹嘛愁眉苦臉?」耿夏荷不解地問道。
「說不定是有人追求,讓純真的春江不知如何應付,所以感到苦惱。我說得對不對?」舒冬海開玩笑地詢問。
「不是。」顧春江否認。
「最近性騷擾事件頻傳,是不是那個老頭對你意圖不軌,讓你做不下去。可是你為了多賺些錢,又不得不委曲自己,所以才會煩惱,對不對?」舒冬海天馬行空的想法又開始運轉。
「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駱家的老爺現在已經是一腳踏人天國的人,就算他健康正當,為人也很正派,也不可能會這樣的。」耿夏荷提出反駁。
「那很難說,連克林頓先生貴為美國總統都可以有七情六慾,更何況駱家的老爺只是個凡夫俗子。對了,春江上次在電話中說,駱老爺要介紹那位主治醫生給你,是不是對方展開熱烈地追求,讓你一時無法適從?」舒冬海緊接著問道。
「好了,你們就別問吧,現在我還不想說。等過些時日,我保證一定全盤托出,好嗎?現在我要到廚房去,看看能為小朋友們做些什麼。」顧春江說完後,逕自站起身來,再也不管身後的兩人。
「我是不是說中了?」舒冬海搔搔頭,不知所措地說。
「笨!」耿夏荷敲敲她的頭,「當然不是,如果只是有追求者,她才不需要如此苦惱。」
「那你說她發生什麼事?」舒冬海嘟起嘴,不滿地問道。
「依我看來,她一定是愛上別人,可是那個人還不明白她的心意。」耿夏荷有十足的把握。
「你好像很瞭解哦,是不是有經驗?難怪人家說戀愛中的女人可以用『晴時多雲偶陣雨』這句話來形容。對了,你可不要像春江一樣當個悶葫蘆,什麼事都放在自己心裡。如果有需要,我的肩膀可以借給你,一次十元就好。」舒冬海說完笑了笑,不等她的回答,也跟著顧春江走了出去。留下一臉懊悔的耿夏荷,不知道心裡想些什麼。
第七章
雖然老爺允諾有一個星期的假期,在「晴光」待了三天之後,顧春江還是回到駱家。
夜歸的駱清堯看到蜷在沙發上的她,一語不發筆直地朝著她走去,直到椅子邊緣才停下。
顧春江仰頭望著他漠然的表情,不知做何是想。僅僅他的雙瞳射出熱焰,就足以慰藉所有的相思。四日相望之下,一股無形的磁力交織在兩人之間。他沒有開口問她這些天到哪裡去,她亦不曾告知。
輕巧的,駱清堯抱起她,直接往臥室中走去。
然後接下來的一整夜,他吻著她艷紅的雙唇,不停地愛撫著她的身子,宛如想將她揉進體內,再也不離開。直到日出東山,他在汗水淋漓的交織下,極度疲倦地睡去。
有些女子妄想用自己的身子換取男人的真心,留住他離去的腳步,以為能就此得到回報,那可真是無知可笑到極點。此刻的顧春江深深地體會這一點,從駱清堯的身上,她印證了男人就算沒了愛,一樣有性的需求,可是女人缺少愛,想無條件付出是不可能的。
自從那一夜之後,駱清堯回家的時間愈來愈晚,徹夜不歸的次數幾乎填滿所有的日子。而顧春江如往常般地靜靜等候,沒有怨言,亦不會追問。每每等到再也撐不下去之後,只好悵然人眠。偶爾等到他夜歸的時刻,也寒暄不到兩句話,他就匆匆地離去。
駱清堯似乎對溫存失去興趣,更不想接受她殷切的款待。同在一個屋簷下的兩人,像兩條並行線,再無交集。唉!無力感自她的心頭升起,·卻無計可施。
那一天趁著黎明時分,顧春江在他睡著之後悄悄離去,為的是不讓他感到壓力。雖然她關心他,可是鑒於他們之間沒有諾言、沒有約定,她當然沒有資格追問他的下落。
顧春江有時會想,依照他們過往頻繁的做愛次數,想要個孩子也不是件困難的事。一個有著他深邃的雙眼,還有她溫柔多情的孩子,想起來就讓人心動,至少在日後可以多些安慰,陪伴自己。但隨後她又苦笑,那時她不能,不能讓一個新生命誕生在沒有父愛的環境中,避孕不是件難事,她做得徹底,就是為了杜絕偶發奇想的念頭,斷了一己之私的心願。她將擁有的只是回憶。
可是現在——除了他幾乎再也不碰她之外,兩人之間似乎有一道隔閡存在,她站在邊界的這一頭,苦苦地望著他。而他在另一端,卻吝於給她關懷。為此,顧春江心痛不已。她想念他的吻、想念他的粗獷、想念他不發一言卻無所不在的眼光。隨著時間一天天地過去,駱清堯那溫熱的體溫留在她身上,時時追隨,不管她走到哪裡都無法忘懷。
顧春江沒有後悔過自己的行徑,她一如往常做著分內的工作,雖然和善依舊,只是笑容更淡了,沒見著駱清堯的日子,做事總提不起勁。
時間一到,飄向門口的目光,更加地殷切盼望。
她知道自己越界了,不該要求太多的,只是女人一旦付出真心之後,就不可能只滿足於現狀,更多更多的愛與關懷都是渴望,她私心裡又何嘗不希望駱清堯的心上有她的影子出現,然後——然後有一天他也會發現,原來她是重要的,重要到連呼吸都可以感受到空氣中有她的存在。那一天來臨時,她將是世界上最快樂的女人。
可是失望卻一天比一天多,往常他還會回家吃晚飯,現在,連在早餐桌上見著他的機會都沒了。
顧春江強打起精神,摸摸自己略顯蒼白的雙頰,希望自己看起來還不錯。又是太陽西下時分,今日想必駱清堯不會回家吃晚飯,連帶的她也沒有味口,真想放棄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機會,可是老爺還需要她的照料,那也是她留下來的主因。
近日來,老爺的精神大打折扣,體力不如從前。連坐在院子中曬曬太陽、暖暖身子都不可得,除了躺在床上之外,坐起來對他的體力都是無邊的負荷。任誰都明白,除非奇跡出現,否則也只能苟延殘喘而已。
更甚者,大多數時間他說的話就像交代遺言,讓顧春江膽戰心驚,隔三差五總要進到他房中巡視,以免情況發生變化。
趙中立面對她急切地詢問,也帶著無奈的眼神搖搖頭,坦白卻黯然地對她說:「老爺只怕來日無多,春江,你就多擔待點。」
她含著眼淚點頭答應,能為老爺做事的時間不多,所以她無論如何要做好一切。
就這樣,她常常和趙中立見面,聽從醫生在最短暫的時間中,所能想出的方法,希望能減輕老爺的苦痛。思念駱清堯的念頭雖然還在,卻因為忙碌的生活沒空去思考。直到那一天,她和趙中立坐在咖啡廳中。
「對了,如果——我只是說如果,老爺有個三長兩短,你可以到我們醫院來上班,我很歡迎的。」
趙中立心中對顧春江的愛慕與日漸增,她是他心目中最佳的女性典範,恬靜的面容深深地吸引人,雖然此刻不是說這話的好時機,但近水樓台先得月的道理他又不是不懂,此時不說更待何時?
「我沒有正式的護士資格。」她提醒他道,並沒有感受到他的弦外之音。
何必要資格?他根本就只想讓顧春江擔任一個職務——他老婆。可又怕太急躁的態度嚇壞了她,所以只能按步就班地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