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謝上薰
「你也曉得,小魔仙的生母是天界的司雨仙子,最喜歡蓮花,所以,被她附身的那位姑娘身上會浮現一朵蓮花胎記。」
「這樣不是很好辨認嗎?有什麼好難以啟齒的?」
「虧你聰明一世,難得糊塗一時。」小烏龜坦率直言。「這胎記可不是明擺著點在臉上,而是藏在她身上某一個部位。這裡的人不分男女,渾身上下全裡著布,只露出張臉來,女子尤其謹慎,可說寸肌不露,你如何尋找?」
也對,總不能剝光人家的衣服尋覓蓮花胎記。小龍王也露出為難的表情,然則,「臨崖立馬收緩晚,船到江心補漏遲」,此時欲退出也不能,以他爭強好勝的個性,也不甘心就此向命運低頭。
「總有法子的。」小龍王很鄭重地說道,深深透了口氣,雄心勃勃自信滿滿,必可因迎回小魔仙而揚眉吐氣。
※※※
「你看到沒有?後山突然出現閃閃銀光。」
秦寶寶站在窗前,驀然,發出了一聲驚歎。從這個窗子望出去,映人她眼底的,是後山的挺拔青峰,塘蛙唱晚。
小棒頭正在照應褪袱中的小女兒,沒顧及窗外景色,待她抱起女兒走到窗前,奇怪道:「什麼都沒有嘛!後山烏漆摸黑的,哪來的銀光閃閃?夫人,你的病才稍好,不會是吹了晚風又發燒啦?」她擔心的注視她臉上的氣色。
「你少烏鴉嘴行不行?你當我燒昏腦袋花了眼?」寶寶眉尖微壁,作了個苦笑。「不過也難怪,那道銀光眨眼即逝,怪不得你不信。」
「果真有銀光?那是我沒眼福了。」小棒頭微顯茫然地說:「可是,夫人,後山怎會有銀光?這是怎麼回事?」
「我也想不通,天降異象豈是凡人能解?不去想它了。」
寶寶不是那種雞抱鴨子枉操心的人,無解之謎多猜忌,而是有好長一段時間,小棒頭來找她是純粹聊天!或是另有目的?不是她多疑猜忌,光是忙她的寶貝女兒,簡直連老公都可以一旁去!好在馬泰亦是愛女成癡,否則非抗議老婆的非人待遇不可。寶寶很能體恤下人,他們為人父人母,神經合分的在所難免,怕女兒傷風,怕女兒見生人會哭,萬一哭壞嗓子可如何是好?說初生嬰兒抵抗力差,最好少出門,這點寶寶相信,於是,移駕他們的小屋舍去逗元元玩耍也是常事,怎麼今天小棒頭一反常態,吃過晚飯便來找她閒磕牙?
想到這兒,她抿嘴一笑,天真又狡猾的雙眸灼灼地望著對方,好像已聯想到什麼,又有些困惑不解的神情。
小棒頭被這位少年夫人看得有點心裡發毛,這位靈潔的女主人,當她在打什麼主意時,眉毛眼睛彷彿都會說話似的。
「夫人,你為何一直盯著我看?」
「我心裡奇怪嘛!」
「奇怪什麼?」
「奇怪你今天怎麼突然良心發現,想到要來拜訪我?」
小棒頭是老實人,給人道破心事,一下子紅了臉;不過,也因她老實,心裡有話也容易說出口:「夫人真厲害,凡事都瞞你不得。我有一事想求夫人,別讓馬泰跟戰平回鄉,這一來回少說兩人月,他會想死女兒的。」
「等等。我不明白,馬泰陪戰平回鄉做什麼?」
「原來夫人還不知情?也是,並非要緊事,魁首不願影響夫人休養。」小棒頭老實答道:「戰平底下有一弟一妹,皆是後娘所生,戰伯父過世得早,戰伯母一心守節,心血全在幼小兒女身上,所以,戰平對後母十分敬重。如今,他的一弟一妹都已到了婚嫁之時,早兩年均已訂下親事,還是經過戰平這位長兄的同意,現在,就是要戰平回去主持婚禮。夫人想想,人馬泰與戰平同為魁首的左右護衛,必然是派馬泰陪同戰平回鄉。」
這倒是應該的,她不明白的是……怎麼她從沒聽過戰平的來歷?
「我不知道他有家人呢,聽起來還頗為複雜。」
「他那個人啊,掐住他的脖子也擠不出三句話來。」小棒頭打趣似地掀掀嘴角笑道:「要不是馬泰跟他磨了好些年,搞不好還以為他沒有故鄉家人呢!」
「嗅!」寶寶會過意來,笑得有點詭譎。「好歹是兄弟一場,只為了捨不下嬌妻愛女而不肯陪老夥伴走一趟,去參加戰府的喜事,你不怕人家說你老公『重色輕友』或感歎而贊同『兒女情長,英雄氣短』這句名話?」
小棒頭茫然地搖搖頭,顯然有些侷促不安。
「那只是原因之一啦!馬泰的老母親,我的婆婆一直住在長兄家裡,也派人傳信說她身體欠安,不回去一趟也是不行。」
「這個理由倒是正當多了。」
「難道兒女情長就是不好、不對的嗎?夫人。馬泰本身並無太大野心,你看他成天嘻嘻哈哈,也沒興趣當什麼英雄。」她說得坦率,驀然想到什麼似的笑出來。
「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戰平那個人太無趣,他家辦喜事肯定不會有什麼好玩的。馬泰說,平時和他短時間相處還沒啥大不了,要是整整兩個月和那位老兄黏在一起,肯定悶死人,不如在家抱女兒。」
「是嗎?」寶寶靈活的眼珠子轉了轉。
「不信你可問問,誰肯自願陪戰平回鄉?」
「我就肯啊!」寶寶對戰平素有好感,覺得他比馬泰可靠得多,聽小棒頭出言損他,忍不住想替他爭回點面子。
「夫人!」不明白她因何失去了常態。「當然是大哥和我一道去參與盛會。」她笑嘻嘻的說:「小棒頭啊小棒頭,千萬記得不要以貌取人,否則你的人生將會減少許多樂趣。你說他無趣,然而,他的身世不要比馬泰複雜多變嗎?焉知他的家鄉沒有更新鮮有趣的事情等著我去挖掘?」
「夫人啊,那不過是一個小市鎮,會有什麼新鮮事呢?」
「新鮮事的發生,不在於地域的大小,而在人性的多變化。一念偶發,風波陡左,可以是英雄救美,也可能是狗熊搶親。」
「搶親?」小棒頭一時腦筋轉不過來。「不會有搶親這回事。」
哇!光憑戰平那長相,可想而知他的妹子頂多清秀而已。
「拜託你有空讀點書吧!我不過是舉例說明。」
「哦!」她可不覺得讀書有啥重要,照顧丈夫兒女就夠她忙了。
小棒頭天生就適合照顧人,做個賢妻良母,將青春歲月奉獻給丈夫孩子,於她便是人生最高的幸福了。
「我呢?」寶寶自問:「我如今是「閒妻」,將來也將是「涼母」吧!大哥取笑馬泰是窮緊張老爹,只怕日後他自個兒有過之而無不及,孩子未降世,奶娘僕婢必然已先挑選妥當,他就怕我累著。不行,不行,誰也不能剝奪我和孩子玩的樂趣!大哥若那樣辦,我非抗議不可。」
她忘了,孩子不是生來玩的!
「夫人,夫人!」小棒頭輕喚道,將她的神智拉回。「你出神的想些什麼?
在想該以什麼理由說服魁首陪你出遠門?」
「嗯,」她眸子木然,顯然沒注意聽她說些什麼。「你先回去吧!反正我答應了不讓馬泰隨便戰平回鄉,我說了算數。」
「好,那我回去告訴馬泰。」小棒頭走後,她獨自倚窗沉思,望著那寂靜而深幽的後山。
她的思緒跳脫。從來不曾在夜裡去過後山,不知可有山精鬼怪現形!不可能,假使有的話,大哥不會不告訴我。可是,那道銀光又作可解釋?
衛紫衣踏進室內,所看見的便是這一幕:皚潔淒浦的月光,照射在她晶瑩如玉的額頭,滲著花香的夜霧,滋潤著她柔美的秀髮。
「寶寶!」
她燦著一張笑臉,回頭看他。
「大哥今晚回來得早。」
「有一件喜事急著告訴你。」
他的表情,顯示他週身流動著小小的快光,煩惱被驅散,身輕無拘束。
「我知道,是戰平要回鄉主持弟妹的婚事吧!」
「誰告訴你的?不過,我所指的喜事並非這一件。」
「不是嗎?那又是什麼?」
衛紫衣始終面帶微笑,說道:「戰平的弟妹要成親,又不是戰平要成親,於你我有何干?頂多送些賀禮便是。」
哦,這是不是表示要說服跑這一趟遠路不太容易?
「原來那是不相干的事。」秦寶寶若無其事的說:「大哥口中的喜事指的又是什麼?千萬別是新衣、首飾,或找到千載難逢的靈藥,那一點都不喜。」
「看你刁鑽的!」他悠然道:「你不是想要一匹通體雪白的白馬嗎?我派人找尋許久,終於有消息傳來說找到,而且是千里馬的後代,出生不到一年,正宜駕馭。過幾天,白馬會由專人送來,這不算是一件喜事嗎?」
「算、算,是天大的喜事呢!等我見到它,若如想像出中的一身雪毛,我要為它取名『雪獅子』」她的聲音輕柔如晚風:「大哥,我們好久沒有出去散心,不如趁戰平家有喜事,咱們和他一道返鄉如何?這一來,讓貪玩的我小小滿足一下,二來對大哥而言,也算施恩於屬下,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