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謝上薰
吳貞良簡直坐立難安,窘困和屈辱的感覺雙雙湧了上來,不禁微有嗔怨地瞪了賀星月一眼。就是這不識羞的平民害她蒙受天大的委屈!元正則的女人何其多,她向來不聞不問,是不關心,更是不屑,反正到最後總要被元正則一腳踢開,也不需她勞師動眾,興師問罪,只有這個看來最不具威脅性的賀星月,反而能留住性喜狩獵之黑豹的腳步,都快兩年了,他還沒厭棄她,甚至……
吳貞良苛刻、不安、懷疑的目光一下子盯在賀星月的腹部上,她本能的以手護衛自己的肚子,反而「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你懷孕了?」她完美無缺的臉孔扭曲了。
「這不是很自然的事嗎?」星月可以理解她的反應,任何做妻子的女人都受不了另一個女人產下丈夫的孩子。
「拿掉!」她的目光帶點乞求的意味,但太少了,嫌惡的成分居多。
「不,這是我的孩子……」星月震驚莫名的馬上抗辯。
「也是元家的,我才是元家的女主人,我才有資格為元家生下繼承人,你不配,你要你的子女一生下來就被蓋上私生子的烙印嗎?」
任何惡毒的言語都無法令星月放棄做母親的權利,更別提扼殺自己的孩子,太荒唐了,太冷血了!她不再感覺吳貞良是完美的,甚至可以理解為何元正則不要這樣完美的妻子,因為她根本不配做女人。
賀星月人單勢孤,不想在言語上討便宜,但心中的憎惡卻明白顯在臉上。一個老早已放棄盡妻子義務,只知貪享妻子權利的女人,有什麼資格再這樣耀武揚威,指責別人搶走她的丈夫?她不是自恃完美如仙嗎?有本事再把丈夫搶回去呀!
吳貞良向來不需求人,因此沒什麼機會磨練口才,再加上她其實沒有什麼本事和心機,想說服一個「為母則強」的女人實在太勉強。
她只有把星月帶回山莊,讓母親出面說服她。
「不肯拿掉孩子?可以。」吳母老謀深算,早已思慮過每一種可能性。「把孩子生下來,登記在貞良名下,有道是『細姨生子大某養』,在傳統上,小老婆生的孩子統統算是大老婆的,如此一來,你依然可以留在元正則身邊,孩子由貞良照顧,正了名分,不是兩全其美嗎?賀星月,你意下如何?」
星月繃著臉,默不做聲。吳貞良反到先抗議了:「媽,我不要照顧孩子呀!」
「放心,請一兩個保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可是,別人的孩子叫我『媽』,好討厭!」
「不然,你自己生一個。」
吳貞良翻一個白眼,不作聲了。若要兩選其一,她寧可別人生一個給她,勝過去向元正則低頭服輸。
「喂,賀星月,你的意思到底怎麼樣?」吳太春戳一下她的手臂,嘴角始終帶著鄙夷的冷笑,渾然忘了自己也是小老婆生的。「這可是大大的便宜你啦!」
吳貞良也道:「可不是,做我的兒子可比做私生子美上千萬倍。」她的心胸真偉大,無人能比!
賀星月毫不含糊地回敬他們:「我拒絕,誰也不能拆散我和我的孩子。更何況,不一定是兒子,也許是女兒。」
對啊!他們真是急糊塗了。
吳母遲疑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自信。「不要緊,我們可以事先立下契約,只要你生了兒子,就由貞良全權照顧,兒子算是貞良生的;若生了女兒還是可以登記在貞良名下,不過由你撫育照顧。」
星月重重的倒抽了口冷氣,氣得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你們不要欺人太甚!」她咬牙詰問:「你們把我當成什麼啦?這樣欺負人!」
「生產的工具啊!」吳岐明吊兒郎當道。
星月的心重重的抽痛了一下。「你們別做夢!」她不甘示弱的直指吳貞良:「你自信是台灣第一美女,又是正則名正言順的髮妻,你大可要求他履行同居義務,生下你要的孩子,除非你不孕。」
「胡說,我絕對可以生,只是……」
吳母護短的插嘴:「我女兒很純潔的,不像你會賣騷!」
「笑死人了,都三十好幾的女人還在講究純潔,難怪正則不要你!」吳貞良臉上的血色盡褪,心碎神傷的掩面痛哭,吳母一股氣上,「啪」的賞了星月一記耳光,星月跳起來想拚命,教吳岐明從背後扭住手,動彈不得。
「太春,去拿合約書出來,讓她簽名蓋章。」
「你們這一群變態人,我死也不肯簽!」星月咆哮低吼。
「不簽,蓋上手印也成。」吳母冰冷的道。
「不要,我不要——」
吳岐明拉出她的右手拇指要往紅印泥上按,她死命掙扎,反口狠很咬住了他的手臂,他痛呼而縮手,她乘機往門口跑,每個人都跳起來要追,又都半路停下來——
星月埋頭撞進了一個男人寬實的懷裡,待仰首看清楚,渾身掠過一陣抽搐,「你來了,你來了。」熱淚盈眶地湧現出來,情緒潰決的哭倒在他懷裡。「哇——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元正則大大心疼了,將她摟得緊緊的,下巴輕輕摩挲她柔軟的髮絲。
對她的憐惜只有更引發他對吳家人的不滿與怒火,一記殺人的視線射向四名禍首,他火爆地怒喝:「你們向誰借的狗膽,敢動我的女人!」
每個人均泛白著臉,沒人招架得住黑豹的怒氣。
吳母好歹是他的岳母,沒臉低頭,勉強壓抑心底那份震驚,溫和地道:「正則啊,我們完全是一番好意,想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自然要給孩子一個名分……」
「這是我的事,不勞你操心。」
「元正則!」吳貞良不滿的看著丈夫對情婦的偏袒,對母親的無理,氣上心頭。「我媽怎麼說也是你的岳母。」
「那又如何?老婆都不要了,還要岳母?」
「你說什麼?」
元正則從地上撿起那張合約書看了看,他緊繃著臉,除了憤怒之外還是憤怒,語氣森冷地道:「我說過,我的孩子不需要有你這種母親,你若老實便罷,居然敢跟我玩陰的,哼!我會叫我的律師來找你,限你一星期之內簽下離婚協議書。」
「你做夢!」吳貞良再也沒法子維持高貴的身段,尖叫起來。
「不肯的話,你們等著以綁票勒索的罪名坐牢吧!」
元正則將那張罪證收進口袋內,擁著賀星月揚長而去。
吳貞良坐倒在沙發內,哭得像個孩子。
吳母到此也束手無策了,只有老著臉皮去求吳老爺出面擺平了。
☆☆☆
「吳家沒有被休回來的女兒!」
因為吳老爺這一句話,離婚的協議只好打消。元正則要吳貞良將戶口遷回娘家,從此不准再進元家大宅一步,只是維持法律上的夫妻關係。
賀星月已辭去工作,搬進元宅,專心待產。元母喜得像拾到寶貝一般,成天繞著星月轉。珍珠寶貝她才不稀罕,稀罕的是孫子。
元正則對她更是恩愛不盡,體貼寵愛有加。
現今這社會,誰在乎孩子是大老婆生的還是小老婆生的,只要孩子的父親承認他,讓他入了戶籍,也就是名正言順的法定繼承人,更何況,世人的眼睛是雪亮的,吳貞良去了日本,元正則在公開場合露面時,臂彎裡挽著的始終是賀星月的手,正是意味著賀星月才是他心目中的合法妻子,誰敢不敬重星月,瞧輕星月呢?
當元家的長孫滿月時,由華龍集團名下各公司代表元家買下三大報的首版廣告頁,以顯目的標題祝賀元家長孫的誕生!
「恭喜你了,星月。」
朱佩絲專程來送嬰兒禮物,她老早和星月恢復邦交,而且還是星月主動的。
原來,那一天元正則能及時趕來救援她,多虧朱佩絲發揮及時雨的精神,撥了一通電話通知元正則,那天,她剛巧也一個人偷偷跑去醫院檢查是否不孕,她有瞧見星月,星月卻沒注意到她。醫院門口那一幕,她愈瞧愈不對勁,吳岐明曾經想要追求她,所以她知道他的來歷,連忙通風報信。
現下可好了,朱佩絲自己也大起肚子了,比過去快樂很多,為母則更強嘛!
「我規定他晚上不得晚於十點回家,免得我操心睡不著,影響腹中胎兒的成長。」佩絲得意又頑皮得吐吐小舌。「他果真乖乖照辦,我很欣慰。我真的不希望他變得和我哥哥一樣只重事業不重家庭,其實那很傻,對不對?」
星月充滿柔情的眼睛閃過一絲感動的光彩。「你果真能負起責任了,朱朱。」
朱佩絲的眼中也盈滿了激動的淚珠。「朱朱,朱朱,你又肯叫我朱朱了。雖然,我曾經對不起你……」
「過去的事別再提了,我相信命運這樣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她柔若秋水的眸光裡滿是醉人的光彩。「瞧,如今我們都是幸福的小婦人,不是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