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謝上薰
楚少玦沒有批評,因為他會那麼做也是人之常情。
「為何又突然為情消瘦呢?」「大約在半年前,我夢見沁梅,她流著眼淚吟誦李白的『長相思』,那首詩是我教她念的,她唯一會背的一首。起先,她幾日來一次,復來,天天人我夢中,只吟詩一首即去,似乎在怨我恨我,可是,我並不知道她在哪裡呀!我開始害怕入睡,吃也吃不下,時日一久,終於病倒了。」說完,他長長吐出了一口大氣,胸中積鬱的情結終於解開了。楚少玦不瞬的望著他,嘴角帶著一絲微笑:此人有救了。
「要怎麼做才能令你安心呢?」
「我希望沁梅能告訴我,她想要我怎麼做?」
「把你的夢描述得愈詳細愈好,或許我能解。」
「你又變成解夢者了!」這是他的評語,又像一聲歎息。「好吧!最不堪回首的少年往事都教你聽去,難道還吝嗇一個夢。」
夢境很簡單,況且日復一日沒有改變,熟悉得像是又夢了一遍,風曉寒帶著痛苦的神色很快描述完。
「夢裡的她,依舊是當年模樣?」
「我無法看得很清楚,但的碓是我記憶中的模樣。」
楚少玦第一個反應是站起身來,回轉身,窗外已是朝霞初露,長夜將盡了。
「怎麼?莫非此夢不祥?」他說著,嘴角抽動了一下。
楚少玦輕歎了一聲,說:
「夢中佳人依舊是當年容貌,那表示她已不在人間,唯有死人不會變老。」「啊!」一陣昏沉難受的痛楚使他眼前有一剎那時刻的漆黑,覺得淚水一下子全湧進了他的眼眶。「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楚少玦不去看他流淚哽咽的模樣,免得他日後尷尬。
不多時,風曉寒克制住情緒,問道:
「她夜夜來托夢,可是要我為她安葬?」這次,他將不計後果,總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恐怕她已入土多年,不勞你費心。」
「可是……那……她到底想暗示我什麼?」
「時間過去十八、九年,當年她若能平安產下孩子,到今日也差不多像她當年那個年紀。或許,她一再提醒你憶起舊情,是暗示那孩子即將和你重逢,但願你能看在她對你一往情深的份上,善待那個孩子。」
「老天!」風曉寒無意義的呻吟了一聲。「是我的女兒——清虛道長曾為我。算,說我命中無子,只有一對女兒。」傷感之後,為父的心情自然欣喜,愁容一掃而空,簡直把楚少玦當成布衣神算的再問:
「依你看,我和沁梅生的女兒何時可以見面?」
沒等到回覆,卻等來可怕魔音越窗而入:
「啊、啊、啊——」像負傷的野獸般哀嚎著。
「小蝶!」屋裡的男子同時衝口而出。
風蝶影破窗而入,面色蒼白,滿是淚痕,衝著風曉寒便是一陣鬼吼鬼叫。「爹,我討厭你!我鄙視你!你再也不是我心目中最崇拜的男人了!你是個偽君子!我討厭你,我再也不要見到你——」她哭著叫,叫完又穿窗而去。
「小蝶!」風曉寒嚇傻了,趕到窗前。「你聽爹解釋……」待看清楚,一顆心又像千斤一般的重,幾乎掉落地上。
窗外碧竹下,風太君魁偉的身姿宛若石柱佇立,怕一開始就已經來了。
再回首,激得他全盤托出往事的楚大夫、布衣神算,已不見蹤影。
或許,他該再次病倒,事情會容易得多?!
★☆★
跑到一個沒人的地方,風蝶影立即放聲大哭。
她圓滿的家庭破碎了,不再完整無缺。
完美的丈夫,完美的父親,到頭來竟只是一個哄妻子女兒開心的騙局。
她愈想愈傷心,哭泣得更厲害,淚水像崩潰的河堤般奔瀉下來,一發不能收拾。
「唉,女人的淚水到底有多少?」
聽到這聲音,小蝶愕然了,忘了哭泣,張大了嘴,嚇愣愣地呆望楚少玦,但很快地,又想起自已可歌可泣又可憐的身世,「哇」的一聲,重新哭倒在他懷裡,哭得那樣天崩地裂,一對小拳頭在他的後背捶擊著,邊哭邊喊: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讓他說了出來……你還我的爹爹!還我原來那個爹爹!哇啊……我不要這樣子,你還我原來的幸福,你還給我……」
她那淚痕遍佈的面龐,傷心欲絕的哭聲,一聲聲的抽泣,都把他的心給攪亂了,竟像被刀剜一般的疼痛,他無法出聲,只能回擁住她那顫抖不已的小小身軀。
「這不是我要的,我不能接受……」
「我寧願沒有聽到,我應該一開始就出聲的,偏教祖奶奶點住穴道,這不公平!我不要……你讓他收回去,求求你讓他收回去……」
「小蝶!你住口吧,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不,我知道……」
話沒說完,她的嘴已被堵住,在她還來不及抗拒時,他的唇已吻上了她。
有好一會兒,她被這突來的強吻炙得昏亂了,忘了傷心,忘了思想,更忘記了掙扎。他的唇緊緊貼合她的,激烈而有所渴求,令她心靈震撼,又情不自禁的為之銷魂。
她也不禁熱情回報,似乎只有他的懷抱,才是她永遠的靠岸。
這給小蝶一種奇異的安心感覺,更加陶醉不已。
她全身緊靠著楚少玦,戰慄著。有股難以言喻的激情,渴望著。
除了他的雙唇和他的擁抱,整個世間彷彿靜止了。
直到一隻早起的鳥兒——向花霞——撞見了這一幕。
花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來歷不明的郎中竟敢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意圖染指她可愛的小表妹!他都敢欺到她們頭上了,那她還客氣什麼?
走過去,朝他的腳狠狠地跺上一腳!本來想打他耳光的,可是他太高了,只好轉移攻擊地點。
縱然感覺像被蚊子叮了一口,但楚少玦仍活像遭雷劈的跳了開去。
他在做什麼?他居然吻了一個姑娘,別人的未婚妻!老天,他是怎麼了?他的意志力、克制能力都跑到哪裡去了?
他從來不曾失控,還失控到完全失去警覺性,教一名手無搏雞之力的弱女子欺到身上還不自覺。
這一切,是怎麼開始的?又是如何發生的?
他竟感到茫然。
不待他思慮清楚,向花霞已迫不及待要將小蝶帶離危險地帶,一邊走一邊回頭警告他。「今天的事就當作沒發生過,不准你到處亂說!還有,你最好趕快滾出*風雷山莊*,永遠不許再見小蝶!」
再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無恥之徒!」連忙把神志不清的小表妹給拖走。
楚少玦給人罵一句「無恥之徒」,心裡的羞恥念頭一下子冒了起來,生平還沒給女人罵過,尤其罵得這麼難聽,簡直自作白受!他抽了口冷氣,閉上眼睛,覺得五臟六腑都翻攪著、抽痛著,他不應該違背自已做人的原則!剛剛,他一定是發了失心瘋!不,不,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當,豈可推卸責任!
當他把嘴唇壓在她的唇上,那一瞬間,他已失去為自己辯解的藉口。
當她情難自禁的回吻他時,他有片刻醒覺,卻放任自已繼續纏綿沉醉,他的罪過更不容推托。
他喜歡她,甚至有一點愛她,他無顏再自欺欺人。
如果他有膽子承擔責任,此刻他應該回到風太君和風曉寒的跟前謝罪,並提出締結鴛盟的請求,然而,「羅敷自有夫」,行蹤漂泊不定的自己和能夠提供安穩生活的段拂,相較之下,誰才值得托付終身?不言自明。
況且此事一傳揚,頭一個受到傷害的就是小蝶。
流言,流言,可以殺人於無形。
他如何忍心看她這逢不幸呢?
離去,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事情。
「事如春夢了無痕!」今生,注定是個孤獨的人。
*」*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那個人真是我們的冷面小師叔嗎?」龍湖搔首抓耳,嘖嘖稱奇。
早起的鳥兒不只一隻,還有一聽到老婆懷孕就將興師問罪、修理逃妻的念頭全拋到九霄雲外去的龍湖,他喜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看到老婆就呵呵傻笑,眼睛朝下一看到老婆尚未隆起的小腹,更是笑得齜牙咧嘴,就這樣,興奮過度、神經兮兮的對著老婆又是笑又是摟又是抱,到了清晨,總算恢復正常,但已無心安眠,便到園外走走,遠遠撞見那精采的一幕,不同的是,他在花叢裡打滾過來,對這碼子事見怪不怪,很有道德觀念的轉身走避,但小師叔的作為怎麼也抹殺不去。
「以為他神聖不可侵犯,原來也有著凡夫俗子的七情六慾。」
龍湖笑自已從前太傻,只要是人總會有人的弱點嘛!
「幸虧沒給藥兒瞧見,以她的劣根性,那是一定會當場捉姦,然後以此威脅小師叔,然後從中猛撈好處。」
「什麼猛撈好處?」
說鬼鬼到。所以說嘛,不要在背後講人家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