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夏彤
司機也不爽地回答。「他整個人擋在馬路上,我能不停車嗎?」
藺舫生太子的氣都來不及了,根本無暇去管別人的對話,反正車內已經夠擠了,她不在乎多一個上來擠熱鬧。
一直低頭生悶氣的她,絲毫未察覺身旁一陣騷動,她只顧著緊抱住裝著信封的包包,偶爾咬咬下唇,氣讓她的臉脹紅。
「剛才為何不回答我?」低沉而熟悉的聲音,來自她的身後。
一回眸,她整個人幾乎埋進了太子寬闊的胸膛。
「我以為你」那些不爭氣的眼淚又來了。
原來他沒有棄她不顧,他只是先騎摩托車到下一站,再擠上公車來找她,她的情緒複雜得像翻倒了五味罐子,又怒又喜又好氣的。
「你上來做什麼?」她故意噘著嘴問太子,剛才還害她氣死了好幾個細胞呢!
太子用整個身軀當她的依靠,攀住車頂橫欄的雙手像個支點,供她前搖左晃的依附,就是不讓別人碰了她的身體,很霸遵地佔有著。
「你不能下來,那我只好上來嘍!」
他說得那麼簡單,卻又讓多愁善感的她,聽得想哭。
太子那一身裝扮,很快地引來側目,尤其是他那頭長髮,在民風保守的鄉下,更是格外觸目驚心。
藺舫壓低了聲音,辛苦地踮起腳尖,她只想把話傳到太子的耳朵內,不欲讓外人聽見。
「你可不可以把頭髮剪短一點?」
兩人對看數秒,太子的臉色變得凝重。
她不懂,只是讓他剪短頭髮而已,很難嗎?
他以問代答她。「如果我剪短頭髮,你就願意和我在一起嗎?」他的眼神,好認真,逼視著她。
她慌了。
第五章
給母親的家書寄出去之後,藺舫和太子在小鎮的街邊上漫步瑭,想找一間紅茶店歇歇腳,卻遍尋不著,兩個異鄉客,人生地不熟,只好繼續四處亂晃。
跟著沉重的腳步,一如她的心情,面對太子尖銳難解的問話,也只能裝著沒聽見。
太子更是沉默,他知覺現實世界的殘酷,不敢奢望會有什麼結果。兩顆在夜空中短暫交會的流星,瞬間就是永恆,他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因此,他格夕卜珍惜著每一次兩人相聚的時光。
他的一路沉靜,倒令她不安,抬眼看他時,意外地發現前方不遠駛來一輛警車,她心慌意亂地將太子拉進旁邊的店家,躲開警察的視線。
太子莫名地望著她。「你確定要進來這裡?」
她只注意著門外巡街的員警,沒時間看清楚兩人進去的是家什麼店。
「嘿,一下子就好了。」幸虧她眼尖,發現得早。太子也太不小心了,他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了嗎?居然那麼明月張膽地和她在鎮上閒逛,也不怕被警務人員發現了,害她還得替他操心,他倒好,還有閒心情
問她。「你確定要進來這裡?」不進來,難不成眼睜睜看他被抓走嗎?
突然,有個坐在櫃檯內的歐巴桑,照例問兩人。
「先生、小姐,要休息還是住宿?」
太子還來不及回答,就被兩服直盯著門夕卜看的藺舫搶先答話。「當然是休息一下就走了,謝謝!」她只是進來避避風頭而已嘛。
歐巴桑懶懶地拿出一本登記薄,眼底浮現竊笑,瞄向太子,繼而掃迎側身在門口邊,看來一副偷偷摸摸樣的藺舫,她心裡不免想道:「一定是未成年!」
太子被藺舫怪異的行為搞迷糊了,她絕不是那麼隨便的女孩子,可是他們現在又的的確確在賓館裡面,而且還是她主動拉他進來的。
「藺舫,你到底在看什麼?」他正要探出頭往夕卜瞧時,藺舫急忙回身反手抱住他的頭,並緊緊地貼苛她的胸日,試圖用她的身體擋住,以防被外面的人看見他。
「你別到處亂看啦,很危險的!」她還罵他呢!
太子的臉頰陷在軟綿綿又帶點甜甜的乳香味道,嘴角微笑如癡人。「我不會亂看了,因為這裡更好看!」
兩人狀似親密的黏膩,看在櫃檯的歐巴桑眼裡,惹得她笑翻了腰。「哇,小姐,我開賓館幾十年了,頭一回見識到像你這麼大方的女孩!」她笑得腰肢亂顫,暖昧極了。
藺舫如遭電極,瞪著歐巴桑。「你說你開的是什麼?」她豎起耳朵。
歐巴桑朗誦似地回道;「我開的是賓——館!」她的笑意未消,等著看那個小姑娘還會有何驚人之舉。
「什麼?賓一館?!」她怎麼會跑到賓館來了?她的一生清白,天哪,幸虧沒被熟人看到,好丟臉呀!
咦?太子呢?他人在哪兒?這個居心不良的傢伙,竟然帶她到這種地方來,欠扁!
「那那太子呢?」她被賓館兩個字嚇得什麼都不記得。
「我在這裡!」他的頭像永遠也不想離開目前所依靠的地方。
藺舫放眼望去,就是不見太子的人影。「你在哪裡?快出來呀!」
這個女大學生,怎麼一下子就變笨了,太子偷笑著。「往下看!」她到底在玩什麼遊戲,怎老是緊摟著他,也不趕快開房間去,就算要溫存,也得進到房裡去,那件事要有隱私權的嘛!
他瞪了死魚眼似的歐巴桑,賊兮兮地瞅著他們兩人,嘴角露出下流的笑意,看得很不爽,真想用一張大鈔遮住她的視線,可惜他現在沒空。
沒想到,好景不常,池的身體突然被摧開,還差點撞到了櫃檯,險些腦震盪昏倒在地。
藺舫氣急敗壞地責罵他。「你幹麼死拖著我?被別人看見了怎麼辦?」才說完,一揚頭就撞見歐巴桑暖昧的眼神。
他可真是冤枉得無語問蒼天。「我死抱著你?!」她現在又翻臉不認帳了。唉,算了,女人,你的名字叫莫名其妙。
她拚命地拍打著自己的胸前,氣得眉目糾成一團。太子也傻了,她怎麼才一會兒工夫,對他的反應競然前後判若兩人。
「那我們現在還要開房間嗎?」他好聲好氣地詢問她的意見,他是很尊重她的,這種事,勉強不來。
藺舫臉紅得像火燒天。「誰要跟你開房間!」她腳下一頓,氣得衝出賓館外。「我不管你的死活了啦!」
太子當場僵在那兒,難懂她的話意,開房間跟他的死活能扯上關係嗎?她的聯想力也太強了吧!
他還嬉皮笑臉地回頭對歐巴桑說:「女人嘛,會害羞的。」他嘴角自自然然地微微笑著。「這次不成,下次再來嘍!」趕緊跟出去找害羞的女人。
一出賓館的大門,他的笑容就被寒風吹走了。
藺舫雖然又氣又羞得找不到地洞鑽,但仍注意一下方纔的警車,確定己不在街上了,她才急急地往公車站牌跑去,還特意找小巷道,避人耳目。
「喂,藺舫等等我!」
太子緊追在後面,她卻越走越快,不想被他追上。她處處為他著想,他卻讓她在人前丟盡了少女的節操。
「不理他了,再也不理太子了!」她在心裡發一百遍的毒誓。
太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追上來,維持與她一致的腳步,並刻意讓她走在內側,自己則守住車多的外圍,護著她的安全。
「你別走那麼快,小心車子。」過年期間,小鎮的車流量比平常多些。
可是,她的臉都被他丟光了,哪有心情管什麼車子。
她突然停下步伐,定定地瞅著他看,跳動的眼瞳配合著心跳的節奏,望著他嘴裡呼出來的大氣,吹動額前的長髮,飄呀蕩的,就像他的人生,她突然又想哭了,但強忍住,化為忿意出口。
「你不要老跟著我,走開——」她在心裡交戰許久才聲淚懼下地吐出一句刻惹傷他的話來,聽得自己都心痛了。
她只知道,不這樣做,又能如何?她還是個大學生,清新如朝陽,生長在明亮的一方,而他呢?黑暗社會的底層,是他們那種人呼吸的空間,黑暗與光明,是永遠無法共存的。理智告訴她,不這樣做,又能如何呢?
但太子並沒有離開,灼然的雙眼豎定地望進她倉皇的眼眸,溫柔的愛意,幾乎擊碎她的偽裝,他茁然的身軀,像打不倒的英雄,死守在她身旁,像個忠貞不二的左古護法。
她卻直搖頭,不敢放任自己的感情漬堤,所有的愛、怒、恨交織而成的淚液,錯綜複雜地流回肚內,仍是錯綜複雜。
然而再不趕他走,她會當場崩漬的。
「走開呀,別纏著我!你父母沒教你不要做個令人討厭的孩子嗎?」
太子頓住了,絕痛的神情佔去了愁容,剎那間,他又恢復那個冷漠和孤獨於一身的太子。
也許他不該赤裸裸地對人表達真情,太冒險了,什麼都沒有的他,比誰都容易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