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夏娃

    「我知道，這裡有一份文件，總裁回來後請交給他簽。」張克銘遞上一份綠色的公文夾。他略微調整金框的眼鏡舒緩緊張，嘴角始終掛著靦腆的微笑。

    「是急件嗎？總裁今天不一定會回公司，不要緊吧？」平常幾乎是秘書代送的文件，他卻親自拿來，連顏佳昕也代為緊張了。

    「不、不要緊，等明天再批也可以。」張克銘似乎還有別的事，沒有離開的意思。

    顏佳昕狐疑地看看這位高大斯文的經理，他有一張開朗、孩子氣的臉孔，不知道為什麼，他今天看起來好像有一點不自在。

    「我會盡快把文件交給總裁簽的，張經理。」

    「好……謝謝你……」他把焦距移向她。第一次上來開會看到她時，他立刻就亂了呼吸，再經過幾次談話以後，他知道雖然看起來冷艷，給人有一份距離感的她，事實上卻是一個細心、冷靜、善解人意的聰慧女子。

    「張經理，你還有事嗎？」當她的手重新回在鍵盤上，敲打一份她主動到鄭小姐那兒拿來打發時間的文件時，隨意抬頭一看才發現他還沒有離開，不禁訝異地詢問。

    「佳昕……你晚上有空嗎？」張克銘終於展開行動。

    那份滿載著希望的語氣是她過去經常聽到的，注意到他看著自己的眼神中閃爍著某種熱烈的光芒，她愣了一下，知道那代表的意思，一時間不知該作何響應。

    「張經理……有事嗎？」她謹慎地反問。

    「我一直很喜歡你，希望有榮幸請你吃晚飯。」他完全不加掩飾內心對她的傾慕，如果被拒絕，伴隨而來的難堪和尷尬，他也有勇氣接受，不過這並不表示他肯放棄。

    他的神情和目光都在訴說對她的真情，顏佳昕看得出他的真摯赤誠，想到日後還得見面，她知道不能把話說得太絕。

    「我很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已經結過一次婚，像張經理條件這麼好的人，一定有更多比我適合你的人。」她委婉的拒絕。

    「你離婚的事我聽說過，如果只是因為這一點讓你拒絕我，那麼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我……我是真心的，希望你能夠明白。」

    他的坦然讓顏佳昕無言以對。人家斯文有禮，態度又真誠，她畢竟是生長在禮教森嚴的家庭，無論如何無法對誠摯的人冷言冷語或回以斷然的口氣，那未免太沒禮貌了。

    「我……目前對感情完全沒有考慮，請你諒解。」

    她把所有的生活重心放在雙胞胎身上，真的無暇去多想其它。

    「我明白。其實在來之前，我已經有心理準備要傚法國父的革命精神了，只要你身邊還是空著，恆心毅力我都沒問題。」張克銘揚起嘴角。

    顏佳昕瞅著他，突然有一種感覺，「如果我剛才冷言冷語拒絕你，那效果是不是會比較好一點？」

    「不，不會有任何改變。」他既然下定決心，無論她是用哪一種態度都不會讓他退縮的，他最起碼還有這份自信。

    她就知道。顏佳昕無聲地歎了口氣。

    「希望……我沒有打擾到兩位。」一份刻意放緩的低沉嗓音插進來。

    兩個人詫異地同時看見從樓梯上來的男人。

    「總經理！」張克銘嚇了一跳，他在上班時間「討論」私事，被看到了難免心虛。

    「……總經理。」顏佳昕差點喊出「瑾」，是張克銘那一聲「總經理」提醒了她。這還是他們第一次以同事的身份見面，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從香港回來的。

    「張經理，我有事情跟佳昕談，不會打擾到你吧。」聞人瑾一向就冷漠，現在沒有笑容的臉在張克銘看來也屬正常。

    但讓他訝異的是那一句「佳昕」。不曾聽總經理在公司喚過誰的名字，還喚得如此親切自然，彷彿兩人早已熟識。

    「不會……總經理應該剛回來吧，沒想到你會認識佳昕。」張克銘不是那種默不作聲的人，他這個業務經理的職銜可是完全憑實力得來的。

    「那是因為總經理和我的前夫是朋友，所以我們才會認識。」顏佳昕急於解釋。

    「張經理，你還有問題嗎？」聞人瑾睇他一眼。

    「對不起，我回辦公室了。」他識相的離開。

    佳昕鬆了一口氣，她看看聞人瑾，「他應該告訴你了吧？」

    聞人瑾點點頭，知道她說的「他」指的是聞人斯少。「我不是多嘴的人，你放心。」

    「謝謝你，沒聽總裁說總經理今天會回來呀？」她以為聞人斯少應該會事先告訴她的。

    「事情辦完了，我提早兩天回來，堂兄並不知道。

    佳昕，你一定要這麼見外嗎？」他和顏的神色完全不同於方纔的冷淡。

    「我既然進來了，要『入境隨俗』才不會被人認為有『特殊待遇』。」她瞭然的微笑道。

    「如果有外人在場，我就無話可說，不過現在只有我和你，沒有這份必要吧？」聞人瑾揚起嘴角，「聽你叫『總經理』真的很不習慣，能免則免吧！」

    顏佳昕點點頭，他都如此說了，如果堅持反而顯得造作。「瑾，你來找總裁的吧，很可惜他到高雄去開會了。」

    「我知道，剛才秘書說過了。我是上來找你的，快中午了，慶祝你到公司，一起吃飯吧？」

    顏佳昕猶豫起來，根據她過去的經驗，跟上司吃完一頓飯，自己也會變成公司茶餘飯後的「點心」了，為此她一直都避免被拿來當話題。

    「我想還是不要吧，以免影響到你的清譽。」她打趣道。只因為他畢竟是他的堂弟，聞人家的一分子，為了雙胞胎，她不否認心裡對他也有所顧忌。

    「你怕被誤會嗎？那我就不勉強。」聞人瑾揚起嘴角。

    「被誰誤會？」他意有所指的口氣彷彿似有「其人」，她可笑不出來。

    「自然是我堂兄，總不會是張克銘吧。」他臉上除了一絲淺淺的笑意，沒有其它表情。

    「我跟他早已經是過去式了，這並不適合拿來開玩笑。」顏佳昕神色嚴肅地睇他一眼。

    聞人瑾斂起笑容，「對不起，我只是想請你一起吃頓午飯，略盡『地主』之誼。」

    顏佳昕緩和神色，為什麼一提到聞人斯少，她總是壓不下那份激動，把人家的好意都弄僵了。

    「瑾，很抱歉，我不希望公司有人知道那件事，有點……反應過度了。我請你吃午飯，一起把這件事忘掉吧。」

    「今天這一頓我請，你要請的話，就等明天吧。」

    他不介意地笑了笑。

    「好吧。」大概是因為內疚，她也爽快的點頭了。

    第三章

    連續下了幾天大雨，一到中午，尚亞集團大樓的餐飲部就擠得水洩不通，這裡常常是一些愛嚼舌根的同事們交換「情報」的地方，許許多多的流言，總證實的就說「誰說、誰看到」，不經證實的就加「聽說、傳聞」，所有本來不為人知的公事、私事、個人事、外人事或家內事，全部以「小道消息」、「大新聞」在這裡傾巢而出。只要到這餐廳來，只怕想「不知道」都有困難。

    半個月以前的大新聞是總裁身邊又換了一名新助理，這可是今年的第三位了，之所以榮登本月的頭條大新聞，是該名助理驚艷了整座大樓。風流總裁有絕色助理難免引人「遐思」，「傳聞」自然也多，雖然最近女主角仍舊穩坐寶座，但男主角似乎易主了。

    「聽說業務部的張經理在追顏助理，他難道不知道那件事嗎？」會計部的林小姐端來排骨飯，一屁股坐下來就追著別部門的同事問。

    「對啊，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聽說有公司內的人敢追求總裁的助理，這個張經理膽子可真大，人家再怎麼美若天仙也都『名花有主』了，看樣子他沒把經理這個位子放在眼裡哩。」對面吃牛腩飯的同事插嘴道。

    「名花有主？可是我聽說那個顏小姐不是離婚了嗎？」

    「你是新人，也難怪不知道。說到這個已經不是新聞了，誰都曉得總裁設的那個名為助理的位置是用來『觀賞』的，職責就是陪總裁出去『應酬』客戶，私底下呢，就是總裁的『紅粉知己』，所以公司內才沒有人敢去碰總裁助理。」林小姐刻意壓低音量告訴新同事這個「常識」。

    「有這回事啊？！那……那個張經理不是慘了嗎？」新進職員張大眼睛。

    「所以才說，他一定還搞不清楚自己的處境。」

    「可是我聽業務部的小陳說，他們經理表示自己很清醒耶，他還辯駁說顏小姐是特例，絕不是總裁的女人。」

    「腦袋不清楚的人通常都會說自己很清醒，你看那些醉鬼不就知道了嗎？

    什麼特例。是『特』別美麗迷得他暈頭轉向，一意認為有『例』外吧。」林小姐挪揄道。

    「不過，聽說她的前夫是總經理的朋友不是嗎？上個禮拜不是有人看到他們一起吃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