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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文 / 夏娃

    「小姐,你這麼說,是存心要讓我難過嘛,要不是我煽動夫人,夫人也不會同意你嫁給縉王,今日小姐也不致流落山野。夫人若知小姐遭遇,不知要怎樣難過。」芮兒對於當日的長舌,真是悔不當初。

    路清蓮別過臉去,想起母親,她眼眶一陣濕熱,才出閣,便與丈夫離異,她有何顏再見慈顏?

    「芮兒,從今以後,就我倆相依為命了,過去之事,如東流水,我們誰也別再提了,好嗎?」她需振作,不可再沉溺痛苦中。

    「那是最好了,誰說沒有依靠,女子便不能活。從今以後,我和小姐定要把日子過得快活。」芮兒堅定他說,大有不讓那縉王瞧不起的氣勢。

    路清蓮微微一笑,「山居也有野趣,遊山玩水,一向是我和你的本事,日子定不難過。」芮兒也有意要改變話題,不教路清蓮再想過去,便眉開眼笑告訴她:「小姐,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我帶下山去賣的那些字畫,又教那位公子買去了呢,他似是對小姐的書畫完全著了迷呢,直誇小姐是當代才人,還說非與小姐你結識不可。我還對他說,我家『公子』性子孤僻,不喜與外人接觸,好不容易才推辭了。」

    「芮兒,你辛苦了。」路清蓮神色裡儘是憐惜和愧疚。本來她也要與她一同去賣字畫,但芮兒堅持自己去,說是一人負責作書作畫,一人負責去賣,這才公平,其實路清蓮知道,芮兒是不願她拋頭露面,總是為她設想。這苦命丫頭,可憐跟錯了主子,這番吃苦。

    「小姐……」芮兒心知她家小姐想著什麼,才瞪起眼兒,遠遠卻看見一人走來,教她看仔細了來人是誰,便瞠大了眼,「我的天!他居然跟蹤我!」

    「誰?」路清蓮回頭過去,是一位青衣男子,頭戴黑紗唐巾,衣冠楚楚,堂堂相貌,炯炯目光,看似襟懷磊落,豪氣之人,卻也一臉和氣溫柔笑意,斯文有禮。

    「在下——」

    他才一作揖,芮兒便往路清蓮身前擋來,保護之意甚是明顯。「我都跟你說我家……『少爺』不想與你認識,你這人怎麼這樣不死心,還厚顏無恥跟蹤我,太小人了!」

    「非常抱歉,在下燕從雲,只為實在敬服公子才華,不得已才有此下策。」燕從雲慚愧道。

    「你這人實在——」

    「『路瑞』,來者是客。」路清蓮拉了芮兒的手臂,阻止了她。這「路瑞」,便是芮兒改扮後的名字。路清蓮上前,雙手一拱,「在下水青,不知燕公子此來,有何指教?」

    「迢迢流水青山隱。好名字。」燕從雲一臉微笑,深炯目光鎖住了「水青」,只見眉目清秀,神韻天然,丰采動人,一份嬌柔難掩,撲鼻一抹淡雅香氣,分明是柔質佳麗喬裝,當下驚奇的眼光一閃,眼神便更為柔和。更為激賞,「水青,只覺與……你一見如故,不知道我們是否可以直呼彼此的名字就好,別來客套了?」

    「都給你直接喚了,才來問人可不可以,有沒有搞錯啊!」芮兒又是翻眼,又是瞪人,這人臉皮怎麼這樣厚。

    「路瑞,」路清蓮一個目光又飄過去,芮兒才不甘不願地噘嘴退到她身後去。路清蓮從容回眸,「既是如此,我便喊你一聲燕兄?」

    她如今是男子裝扮,若是態度過於扭捏,實在難看,所以路清蓮便也以男子身份,落落大方地回應了。

    「太好了。老實說,我是商人,專買賣古董字畫,日前一見……水兄弟的墨寶,便驚為天人。光說這畫,山水、花鳥,皆天然而成,栩栩如生,彷彿真物直取入一方長絹中,人間難得。再論書法——」

    「燕兄。」只聽他言裡詞間儘是誇獎,路情蓮便打斷了他,「燕兄謬讚了,實不敢當。只是幾幅餬口拙作,不值誇耀。敢問燕兄,今日前來,可是別有要事?」

    如此美貌佳人,非但有才華滿腹,甚至謙和不帶驕氣,又聰慧大方,實在世間難覓啊!燕從雲心儀又折服,一時之間,把一個美人兒望得眼都癡了。

    芮兒一見燕從雲凝望她家小姐的眼光,當下戒備地瞇眼,走上前去推了他一把,「喂,我家『少爺』問你有什麼事,你光瞪著她做什麼?」

    燕從雲這才回了神,從容地回答:「是這樣的,在下是想,兩位居處如此偏僻之地,與其由路兄弟下山去賣字畫,不如就讓我定期前來收購,不知水兄弟意下如何?」

    「這……」路清蓮一怔,料不到他會有此提議,心中馬上想到如此一來便可免去芮兒的辛勞。可回心一想,卻不願佔人便宜,先把話說道:「只怕勞煩燕兄,還讓燕兄做了賠本生意,」

    「普天之下,只怕沒有些人能及得你丹青妙手,才華絕代。這一點,你就毋需擔心了。」燕從雲眼光溫柔,始終凝視那張素淨的嫩臉兒。

    「我們不需要,你走吧,日後不許再來騷擾我家少爺!」芮兒就是看不慣他瞧著她家小姐的眼神,分明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早已瞧穿了她家小姐的女兒身份,假借收買字畫,有意接近她家小姐。

    「路瑞,不許如此無禮。」路清蓮對燕從雲拱手,「燕兄,那就有勞你了。」

    燕從雲微笑,「就這麼決定了,以後每隔三日,我便來一趟,兩位若有缺什麼,隨時可以吩咐在下,在下願效犬馬之勞。」

    芮兒賭氣地噘著嘴,瞪著一雙俏眼兒直到燕從雲識相的離開。她馬上把小姐拉回了木屋。

    「芮兒,你這是做什麼?」路清蓮看著她居然開始收拾行囊了,也只有一臉茫然。

    「小姐,那個燕從雲已經看穿你是女兒身了,他的意圖那麼明顯,小姐難道還瞧不出來嗎,我們應該立刻離開這兒,另外再找棲身之所。」芮兒十萬火急似的,匆匆忙忙在打包行李。

    路清蓮失笑,只得伸手阻止了她,「芮兒,今日不比過往了,我已不再是路家的閨女,你別如此緊張。」

    全是過去養成的習償,芮兒總時時刻刻不忘路大人的命令,不讓任何男子有接近她家小姐的機會。

    芮兒一怔,彷彿才回神,想起她們再也不能回路家,即使回去,長安的路家也已經人去樓空了,老爺和夫人都已經回鄉,現在是她和小姐相依為命了。

    路清蓮拉起芮兒的手,「今非昔比了,我們得靠自己過活,不可能杜絕與外人接觸,我知燕從雲瞧穿我的身份,但也看得出來,此人尚有君子之風,你毋需為我擔心。

    芮兒一聽,卻轉為難過,緊緊的握住路清蓮的手,「小姐,我知道了,你是為了我對不對?讓那燕從從雲來收買字畫,我就不用下山去擺攤賣,你為我著想,卻委屈了自己。」

    路清蓮笑起來,「我何來委屈?芮兒,你真是想得太多了。」

    芮兒瞪起眼兒:「哼,要是那燕從雲敢對你起歹念,我拚死也要取他狗命,護全小姐你。」

    路清蓮搖一搖頭,歎息了一聲,「芮兒,你這脾氣真得改改,經常這麼容易衝動,早晚會出事的。」

    「還說呢,小姐若能學學我,也不會那麼輕易就被人看穿是女扮男裝了。」

    路清蓮一怔,想一想,這倒也是。

    芮兒望著她家小姐認真模樣,便笑起來,「小姐,你即使扮作乞丐啊,也難掩一身散發的高貴和纖柔,而我呢,即使錦衣華服加身,也只會像個猴兒耍寶,難當得千金。所以呢,咱們誰也別取笑話了,做自己吧。」

    路清蓮望著芮兒,只是無言。

    傾城美人,果然難得,那日以後,任是他尋遍、找遍長安城裡城外,再也找不到那千古難有的姿色。天寒氣清,已是入冬多時。

    「美人仙蹤何處?」李緯歎氣,抬眼一望,才發現他竟不知不覺,連這有他兒時回憶的山野也尋來了,「天寒遠山淨,日暮長河急。」站在此山野,佇立遠眺,儘管那張小臉兒早已在歲月裡模糊,但在李緯心中,那抹纖細瘦小卻不假思索地俯身為他吸去毒血的身影,永遠如此鮮明。

    「水青,昔年清秀小佳人,如今該已長成,不知是何模樣了?」李緯又是歎氣,怎地他運道如此不濟,偏偏心儀女子,皆是芳蹤難覓?

    他正感歎,忽一道利風勁掌迅雷不及掩耳地襲擊他,李緯閃避不及,回以俐落身手,接下一掌。

    來人現身,竟是申屠無客!

    李緯師承「鳩門」宵鶚書生,舉凡鳩門中人。都需隱瞞師門及師名,不得與凌梟生動武,否則自離師門。申屠元客便是凌梟生唯一弟子,師徒兩人都只為尋找鳩門人比武,只是比起凌梟生這武癡。申屠元客更顯毒辣,手段更為殘暴。

    李瑋一見是他,立時收掌,往後一蹤,不與爭鋒。

    「李瑋,我已知你是宵鶚書生的徒弟,如今你已中我『蛇掌』,奇毒無比,迅速攻心,你若不願與我爭戰一番,只怕拿不到解藥,必死無疑,」申屠無客渾身一股森冷陰沉,可惜一張俊逸面貌,掀起賊惡嘴角,只顧面目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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