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席絹
「如果我想延攬你呢?」
他沒有立即回答,定定看了她一眼,湊近她耳邊,低語了一句:「拿心來換。」
方箏身子一震,無法自己地退了一步,退出他氣息包圍的世界,窒悶的感覺才稍稍平復。
這人……當真的嗎?由他深邃的眼神中找不到一點開玩笑的成分。他對她當真是有目的?只是……要她的心?她該不該感到受寵若驚?畢竟二十四個年頭來她受男人青睬的次數少得令人垂淚;而女人對她的戀慕卻是拿高雄的所有貨櫃來計算都有不足之虞。
她哭笑不得的表情實在不符合剛被宣告受喜愛該有的表現,但她實在找不出更好的方式來呈現了。
一切的情況真是詭異得讓人迷惑。
就從這個叫做風御騁的男子出現之後。
第三章
姓名:風御騁。
年齡:二十五歲至三十歲之內。
背景:目前受聘於湯氏企業之自由保鑣。
「我說,董老兄。」方箏歎為觀止地將手上輕薄短小的報告書折成紙飛機把玩。「我真是不敢相信咱們方氏企業的安管部績效低落至此,更難以相信的是你居然以為這樣的調查足以當成一篇報告呈上來給我過目。」
被削得臉色青白紅交錯的董培良,在吞了好幾口口水後,以細如蚊吶的聲音申
「第一,我並不是偵探人員。第二,安管部門是負責你的安全,以及企業體的安危,第三,以我所能動用的人脈去查,真的找不到任何有關於他的資料,只知道他本身持有外國護照,更難以偵察。最後,我必須證明安管部並不是如你想像的沒用,事實上兩個月以來,我們一直在追蹤風御騁的行動。離開趙衍夫的聘用之後,他先後待過何必生,以及梁知華的保鑣,目前人在湯氏企業;往後會不會再跳至何處,就不得而知了。但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點——」說至此,董培良頓了一頓。
「怎麼不說了?」方箏催促。
「這樣的猜測不知道對不對,方箏,我記得這些人都與你曾發生過摩擦的人。風御騁不會以這個為標準去接受聘用吧?」董培良大膽假設。
方箏極有興趣地直著身子,雙手擱在大辦公桌上,熠熠發亮的眼睜充滿希望地看他:
「如果是的話,那麼他是想對付我,還是想幫我?他有什麼理由這麼做?」
「沒有跡象。他所待的每一處都沒有留下具體的破壞或建樹,所以無法理解他的動機。」
「那麼,你覺得他值得我們再深入研究嗎?」方箏敲著腦袋,斟酌著。
「我想還是再觀察一陣子看看吧!這人令我感覺危險,一旦為敵,斷然不可忽視。」
她揮揮手:
「好吧,有新進展再告訴我。再四十分鐘有個煩人的會議,我要出去走一走。」
「要不要派安管部的人——」
「不必,我只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屋或速食店走一走而已。」話完,人已走入電梯中,將董培良無奈的臉關在門外。
兩個月來,她見過風御騁幾次,在幾個宴會中,他是被僱主用來炫耀的保鑣,也是最不像人家手下的保鑣。董培良用字用得好——自由保鑣;既是受雇於人,卻又不受支使、不當羅嘍,獨樹一幟的冷然。
但是方箏有預感,這個男人,終究會來到她身邊,只是……當真是用真心去換取的嗎?
如果這叫戀愛,也算是特別了。
春天的氣溫,早晚都有些教人抖瑟的寒意,步出辦公大樓,追來一陣冷涼的風,揚起她雪白的披風化為瀟灑逸放的波浪。
沿著騎樓走著,不期然看到另一端的熟悉身影;看到了他,禁不住地笑了出來。
將墨鏡架在直挺的鼻樑上,她閒散走近他——以及他身邊的女人兒。
那是一傢俱知名度的精品店門口,社交界名花之一的湯氏千金,以及與湯氏有其姻親關係的劉氏千金,正公然在大街上大發花癡,搶玩具似的纏著風御騁。兩名千金腳旁各放了數十袋「瞎拼」之後的成果,而他們的司機正開著門恭候大小姐上車哩!
唯一的紛爭是兩位大小姐都希望帥哥上她們的香車,而不允許另一個花癡獨佔。
哦喔!
這個風御騁有帥到讓女人大打出手的地步嗎?恐怕是沒有吧!不過是這些被寵壞的千金們為了面子問題不允許自己鬥艷失敗吧?可想而知,她們生命的意義有多麼貧乏。
方箏悠閒地靠在一根柱子上看戲,而風御騁發現了她,也筆直朝她走過來。
「你出來透氣?」他問。
「順便看戲。」她笑得不懷好意。
風御騁也笑了,掏出口袋上的墨鏡,遮去他眼中呈現的厭煩與不耐;也與她相同,靠著柱子。忘了身後兩名大小姐。
「風,他是誰呀?」因著狩獵本色,以及千金小姐之生命意義,見到帥哥絕對是寧錯殺,不錯放的。兩名千金小姐當然立即偎了過來,睜大眼為帥哥打分數。
方箏索性也不回應,一手擱在風御騁肩上,瀟灑地任人品評。
他的黑與他的白,正是帥哥極致的兩種類型。斯文的男子須俊美;冷酷的男子須性格,就不知在女人眼中她有沒有法子比得過風御騁這個真男人了。
「這位先生,你叫什麼名字呀?」湯千金眨了下眼,很嫵媚地問著。
「我叫劉美仙,就是美若天仙的意思。你呢?」劉千金風情萬種地伸出手背,等白馬王子印下吻跡。
「在下方箏,幸會。」方箏當然沒有興趣拿自己的嘴巴去給兩隻萬巒豬蹄下印痕。一一回握過手,拋了兩記媚眼,趁兩名千金目眩神迷時,道:「我與這位風先生有些小事要談,必須先走,相信兩位大美人兒不會介意吧?再見了,後會有期。」
「哦,是嗎?再見……」湯、劉二千金呆呆地揮了揮手,目送他們離去,久久不能回神——
拉著風御騁踏入一家泡沫紅茶店,上了二樓的包廂,方箏才為時已晚地問他:
「沒關係吧?陪我喝杯茶,剝奪你與美人逛街的時間。」
「如果有關係呢?」他反問。
方箏摘下眼鏡,也順手摘下他的,在極近的距離下,眼對眼地回答他:
「那我只能說抱歉了。如果你想唱反調說你其實非常享受美人恩的話。」將墨鏡放回他胸前口袋:「你實在不像當人家手下兼小的人。」
他抓住她欲收回的手,一同平貼在他胸前。隔著小茶几,他們在桌子下的腳也沒有選擇地互靠著。對陌生人而言,這種包廂設計,根本是一種危險。
「你的打扮很對我的味。」他低語。
「充滿男人味?」
「中性的嫵媚。」
如果此刻她正在喝水,包準會嗆到必須立即送醫。中性的嫵媚?這是哪一國的說法?
方箏戒備地申明:
「我沒有同性戀傾向,如果你有,請去找男人。」
「我也沒有。因為你是女人。」
「如果我是男人呢?」
「那我就必須是個同性戀了。」他輕笑,在她收回手前,烙下一記唇印。
感覺像被燙到,她低頭看著,然後疑惑地看他:
「我們曾經認識嗎?」
「我認識你。」
與這個人聊天大概沒有人可以聊得暢快盡興吧?方箏很懷疑這個人會告訴她,她想知道的事,索性不多說了。正好服務人員端來飲料與點心,她低頭吃著,補足待會開會時必須消耗的能量。
「喝酒嗎?」他端著他點的調酒,問著。
「上班時間不喝。」
「你到底得罪過多少人?」
很突兀的問題。但沒有令方箏摸不清頭緒,仰頭一笑:「不少吧!除了你工作過的那幾位之外,再加上一些看得出來,以及看不出來的,十來個跑不掉。」
「不怕嗎?」
「如果怕有用,我會怕他一下;可是因為怕沒有用,我只好選擇面對了。至少目前為止,我還活著。」
風御騁又道:
「你們方氏成立近五十年以來,多次與人合併,又拆夥,歷代接棒人又是在二十出頭的年紀掌實權,並且不留情分地汰換元老,給一筆退休金叫人走路,為了革新不惜大肆破壞,結了不少怨氣。自從你接位後,年輕氣盛也得罪過不少人,只要是私生活不檢,或背地裡搞七捻三的人,全被你當眾唱名給予難堪。仗著跆拳道四段、空手道三段的身手橫行至今,即使被人派打手警告,也在打得人落花流水之餘上門去嘲笑他人專派軟腳蝦供你當沙包打。」可以說打方箏十八歲接近公司業務,步入社交圈以來,因著年輕氣盛,幹過不少天怒人怨的事,雖是伸張正義,但欠圓融,難怪被人恨之欲其死。
哇!這老兄的金口難得一次掉出那麼多話,也確實是將她查得好清楚呀,在她二十一歲以前確實做過不少結仇的事,的確是仗著年輕氣盛,不過近三年來她的「氣」已被磨得差不多「盡」了,也終於明白那些被富家公子玩弄,甚至搞大肚子的小女生,其實沒有表面看起來的無辜可憐;如果她們不曾妄想飛上枝頭,所以用獻身、懷孕來當手段,哪會有那一步的結局?只不過其「犧牲」並沒有換得婚姻寶座而已,各須負一半責任啦,所以她沒再雞婆下去了。但仔細結算下來,中青生代的小開們恨她的人的確不少。沒法子,她雞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