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席絹
別人是愈吃份量愈少,再是敬而遠之;但這女人卻是愈吃愈多,最後食量好到半點菜也不留。
他一點也不否認這是為了懲罰她的冒犯,而他向來善於利用最適切的懲罰來讓人痛不欲生。不過,這次很扼腕的,恐怕是懲罰不成反而像是嘉賞了。
不得不承認這女人讓他看走了眼。
一雙含著充沛水光的美眸對上了他的眼。
美人總是佔有先天上的優勢,即使是「哭」、「流淚」這種不具美感的行為,也有古人創造的「我見猶憐」來形容。因為既然「哭」是女人的手段之一,就會有人去研發出怎麼哭才好看、才能勾引出男人憐惜的心情。
這女人,季曼曼,想必是個中翹楚。
含淚的眼、泛紅的鼻尖、殷紅的櫻唇,以及……她方圓一公尺內滿滿的水餃(擤過鼻涕的面紙),如果不仔細端詳那些水餃,水紅色的罩衫襯著她奶油般的肌膚,再搭配週身的白,確是一幅吸引人的美景。
星羅當然懂得欣賞美麗的事物,即使是女人。不過前提是她們必須閉上嘴。
「你來收垃圾嗎?請等一下。」季曼曼拭了拭眼角的淚,找出一隻塑膠袋,將滿地的面紙收集起來,然後打了個結遞到他眼前。
「看來這三天的招待,你適應得挺好。」不理會那一包垃圾,星羅越過她走進房內。沒有叩上門,聰明一點的人質都知道逃也沒有用。
季曼曼並沒有逃,她只是好新奇的在門口探頭探腦。被鎖在十坪大的空間裡約一星期了,就算她是個沒啥好奇心的人,總也會好奇房間以外的景色生成怎樣。畢竟被悶得都快發霉了。
左邊看過去,約十公尺處是樓梯,那兒站了一名肌肉男,像是守衛的崗哨處。再看向右邊,是一處起居室,有幾扇密閉的窗戶。這個樓層只有一間房,也就是關她的房間,其它都是閒置的空間,真浪費了。
「看夠了嗎?」星羅在她背後問。
「如果你能帶我四處參觀更好。只站在這裡看怎麼會夠?」她偎在門框邊,轉身面對他。
「以一個人質來說,你過得很快樂。」
「你瞎了嗎?沒看到我滿臉的淚?」她吸吸鼻子,多日沒化妝,素著一張臉,真有什麼醜態也早給看光了。沒了濃艷明媚的粉妝,哪做得來妖嬌的舉止?何況十分鐘前才吃完麻辣牛肉麵,那股子辣嗆還在四肢百骸裡行走咧,一臉的淚何來快樂之說?
「不擔心生死,不害怕被滅口,莫非是天真的以為我們不敢動你?」
他的臉移靠得真近,她幾乎可以聞到他身上冰冷的氣息。這種氣勢上的威迫,還真嚇人哪。
「我擔心生死、害怕被滅口,而且絕不敢幻想你們不會動我。」她小聲回答著。
「為什麼我看不出你有任何代表害怕的表情呢?」
季曼曼立即從善如流:「人家好怕哦……」小手直拍胸脯。
星羅唇角一抿,難得的情緒外露。這個女人真的很夠膽識,不知是來自初生之犢的愚勇,還是身經百戰的鐵膽讓她能這般的不識時務。
「我想,你並不怕辣味吧?」
「我怕呀!眼淚鼻涕爬滿臉很不優雅椊BC」這就是她從不在人前吃辣的原因。久而久之,別人都以為她不沾辣是因為怕刺激,然而事實上她愛死了。
「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知道啊,綁匪的大本營,以及……」她再擤了一次鼻水,並附帶兩個大哈啾。「叛狼族的台灣總部,你們要狼王令。」原本她是不大相信啦,但事實容不得她再持反意見,白逢朗的預測終成事實。
「看來你們對我方頗有研究。」屈屈幾名人類,也算是厲害了。
「我們的興趣並不在於別人。」季曼曼注意著門口的動靜,然後才又看回他。
「而在於你。」
星羅眸光轉厲。
「你們知道我?」這沒道理。他從未來過台灣,而這些護令使者不可能神通廣大到知道叛狼族的所有成員。何況他做任何事從不留名,沒有任何人該知道他。
「當然知道,呵呵,」來不及笑完,她頸子再度被一條黑線勒住。哦,不能說是黑線,更確實的說,是一條鞭。由於這次的力道會令人痛,卻不至於痛到五官全喪失功能,所以她可以很明確的看清凶器的長相。
「你該知道你的笑聲會令我抓狂。」他像是充滿歉意的微聳肩,彷彿加害於人純屬不得已。
季曼曼當然知道,不然她幹嘛笑?只是沒料到這個心胸狹窄的男人居然為此而出手,真是太過分了。
她伸手欲碰那鞭,還沒碰到,黑鞭立即消失不見。小、器、鬼!碰一下會死嗎?他真是她生平僅見最差勁的男人了,元旭日恐怕還難望其項背咧。
因為元旭日至少有韓璇看管著,但這傢伙……
「你一定沒有愛人!」她衝口道。「換言之,就是沒有人愛。」
那又如何?他以眼光問。
「所以你這個禍害才會這麼的囂張!」因為沒剋星。
無聊的女人。女人的腦袋裡就不能容納一些風花雪月以外的東西嗎?還以為她與眾不同,看來他是高估了。
「談談你們如何知道我吧。」直接換話題。
季曼曼頓了下,腦袋才轉過來。這人挺不賞臉的哦,聖人與他聊天也會忍不住抓狂。還好她是脾氣佳、風度夠的季曼曼,若是水戀在場,早給他顏色看了。
「我們巧遇過幾次,他們從我身上感應到你的氣息,一直想聯絡你。我猜你應該還沒向韓璇他們勒贖吧?」也不知那些人在幹什麼,還不趕快採取行動來救她這個柔弱可憐的小肉票。
「是還沒有。」
「你們在等什麼呢?這麼喜歡留我作客呀?不會是愛上我了吧?」她煽了撮睫毛。哎,美女的悲哀哪……
「我們不確定你的身價值不值,那天的目標並不是你。」韓璇才是他要的。但似乎總是與這女人窄路相逢。
「就算我身價夠又如何?狼王令又不在我們手上。」
「你們是『護令使者』,別說你們五百年來守護的是根本不存在的狼王令。」
季曼曼退了一小步。星羅雖然仍是喜怒不彰顯的表情,但相處得夠久後,倒也本能地學會了一些趨吉避凶的動作。而從他的平板臉上去理解細微的波動正是她的收穫之一。她道:「你的能力聽說很強,我相信你自己也可以感應『狼王令』的氣息。如果真能確定狼王令在我們手上,你早動手了,何必抓個人質來?你明白我們身上沒有東西,你只是想要我們去找來給你。若我猜得沒錯,你們根本不知道『狼王令』長成什麼德行。」
沒錯!季曼曼猜對了。
這只人人趨之若驚的「狼王令」千百年來只在王者間流傳,並不輕易示於世人。它雖有諸多功用,但歷來擁有它的人並不會散用它,因功能太大,動輒影響全狼界,擅自使用其無法控制的法力是危險的,於是大家的共識是只利用它於傅承,而不使用其力量。
因此,極少極少人有幸能親睹它的真貌,才會有黑狼少主錯搶了水晶卻以為是狼王令的模事發生。
而且季曼曼等人也是由殷佑說明時才知道,「狼王令」是認主人的。目前它歸屬於金狼族殷家,那麼縱使被別人奪去,或者能因此自立為王,但卻使用不了它的力量。
「這麼說來,至少你們是知道的吧?而且擁有它。」星羅緩緩說著。
「我們並不擁有它,至少不完全。」季曼曼忽地一笑,水眸閃出精光,像在算計什麼。
「打啞謎嗎?」
「我沒那麼閒。你要不要問我為何會對你特別有興趣呢?你不好奇嗎?」
就算他好奇,也不會開口追問。反正答案自己會浮現,以逸待勞好過多此一舉。
季曼曼歎了口氣,投降道:「我可以告訴你,我們收集到的狼王令並不完整,那也是你之所以感應不到的原因。而那,則是與你有著莫大的關聯。」這人到底是怎麼忘掉他所肩負的任務的呀?
「我?」星羅挑起眉,很明顯的感到意外。
「你不知道嗎?」她問。
「你何妨解說一下我該知道什麼。」
可惡!這傢伙的反應怎麼這麼冷淡,像是事不關己似的沒多表現出幾分關心!她失望的垮下肩膀,慢步走到雙人沙發上坐下。失了談話的興致,伸出手指卷弄著長髮,決定今天閒聊時間到此為止。呵……想午睡了。
星羅站立在她面前。
「回答。」
「呃?」她茫然的抬頭,回答什麼?不是談完了嗎?
「忘了?」他薄唇陰惻惻的勾起,似乎將要有什麼行動……
季曼曼立即道:「喔!是了,我該回答那些你一點也不想知道的答案。別祭出閣下的鞭子了,小的這不就要回答你了嗎?」小心翼翼的覷著他右肩肌肉不再賁起,猜測危機已暫時解除,暗罵這個悶騷男人三千六百遍之後才又道:「你對『星』這個字,有沒有什麼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