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席絹
「我哪有?對了,我怎麼會受傷的?是哪只瘋狗咬了我?」她是死不肯招出惡作劇那一幕的,根據十七年來的輝煌經驗,她知道扮無辜是最好的脫罪方式。不過,她到是想起來自己昏倒在花園,有人攻擊了她。
「慕容芊芊抽了你一鞭,但你弄黑了她的臉,對不對?」他從她的衣服堆中拾起做案的工具問她。
「我通常是捉弄人,而不傷害人的。」她嘟著嘴。
管又寒撫著她蒼白的臉頰:「弄潮,在江湖上的人,不比你的親人;而習武之人,則又大多為逞勇好鬥之徒。容不得別人對他們冒犯。太多的比鬥原因,其實都只是雞毛蒜皮的意氣之爭,以後當我不再你身邊時,不要因為好玩而去挑釁任何人,明白嗎?」
弄潮困惑地點了點頭:「我不明白江湖人,他們總是以為自己習了武就很強,可以任意去欺凌弱小而不必負責任。這一個多月以來,從城門欺善怕惡的官差,乃至於一些對我意圖輕薄的莽漢,還有昨天看我不順眼的一票女人,以及慕容家的人……我爹爹說江湖上有黑白兩道,以及不正不邪的綠林人物。是不是我們遇到的都是邪道上的人呢?」
「表面上的分界是不准的。」
「不管了,反正我們又不涉入其中。」她看向外邊昏黃的天色:「我餓了,我睡很久了嗎?」
他淺笑:「約莫一個時辰。我去廚房端晚膳過來,好嗎?」
弄潮著迷看他笑顏,英俊得讓她忘了一切,伸出右手輕撫住他臉頰,歎了口氣:「好愛看你的笑容哦。一個多月來,我總是努力在這一點上。你笑了。我真的沒有辦不到的事哦!」
他握住她的手,含在雙掌的溫暖中:「除了加強練功不讓自己再度受傷。」
「我不喜歡練功,我爹爹只有在我做錯事時才會罰我練口訣。」
「這樣的你怎麼敢獨自離家?」
「我總相信上天有他的安排。你看。你來到我生命中了不是嗎?」
他忍不住輕吻她手背:「總有你說的。」
弄潮爭論道:「如果今日,我習了高強武功,那麼我一定會像慕容芊芊那般不可一世又自以為是,當自己是天下第一哩!那麼一來,你又怎麼會看上我呢?又怎麼有機會英勇地一再救援柔弱的我呢?不錯,我不會功夫,但那又如何?我可以得到全天下最棒的丈夫丫,這麼一本萬利的事,你看我合不合算?」
管又寒再度失笑,捏著她的小鼻尖:「聽說令尊是最優秀的商人。」
「而我是他的女兒!」她抓住他粗糙的大手吻了好幾下,眼眸中閃著得意的光華。
對視的眼波交會著綿綿情意,那樣的纏綿幾乎讓弄潮和他打破他立下的承諾去吻她了!而她正期待著。
不過,外邊的人可不準備順他們的意,急促的拍門聲響了兩下,然後大門被撞了開來!
管又寒在來人奔進內室之前扯下床帳的勾子,遮住了弄潮衣衫不整的景況。
「弄潮怎麼樣了?還好吧?老天爺,我們一回來就聽到傭人說花園中撒滿了血。飛雲已找來了萬林縣的名醫,快給他看看!」
原本與父親上留在商行看帳本的韓震須被慕容兄妹急急找了回來,其間更不忘找來大夫,趕回來後便直接衝入管又寒的臥房。除了慕容芊芊不在其中外,山莊內的人全到齊了,並且多了一名中年大夫以及小廝。
「她沒事了。」管又寒將人潮擋在距床三尺以外,冷冽的目光掃在慕容飛雲與慕容惠惠身上。
慕容飛雲不屑道:「還是讓方大夫看看吧!你的醫術如何一看即知。韓姑娘現在醒著嗎?我要當面與她道歉。」
韓霽有絲訝異:「管公子也是名醫者?」他倒是不知道。既然弄潮未來的夫君是個大夫,那麼,不管醫術好與不好,再找來一名大夫就是很失禮的行為了。
他一雙練達的眼看向慕容飛雲,看到那名年輕男子高傲的眼中有著挑戰,立即明白那是怎樣的一種情況。不過,他最關心的是小弄潮的傷勢,剛才芊芊已經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向他告別,打算回縣北的住處居住;面對那個哭泣的小女孩,他也不好再多責備些什麼。
不過,既然弄潮是在他保護的情況下受傷,他必須負起全部的責任去向兄長請罪;首要必須看到他的內侄女是否安好。
那名大夫不愧是慕容公子請來的,一管鼻子幾乎要朝天了;他這位名醫可是只替達官顯要看病而已,身份高、收費昂貴,而且他的醫術是萬林縣一絕。在睥睨地看了「平凡」的管又寒一眼後,立即肯定那乳臭未乾的小伙子只是靠一張臉再招搖撞騙,怎麼比得上他一代名醫呢?
方大夫走近韓霽,很有禮地道:「韓老爺,還是讓老夫看看令侄女的傷勢吧!您知道,年輕姑娘留下疤是不妥的。」口氣中的含喻可是狂妄得很。
管又韓不待韓霽定奪,就要開口阻止,但床帳內嬌俏清脆的聲音比他更快地發表意見:「叔叔、管大哥,既然大名醫光臨,怎麼好婉拒他的盛情呢?能見識到卓絕的醫術,可是小女子畢生最大的榮幸呢!」
微微打開的床帳,露出一張俏美絕俗的臉蛋,饒是見識過各地美女的方大夫也看得失神不已!而大美人的推崇語氣更令他猶如一知高傲的雉,正得意洋洋著。他連忙道:「既然韓姑娘如此抬愛,老夫就小小地表現一下了。」
弄潮低低一笑,伸出一隻雪白藕臂拉著管又寒坐回床沿。眾人不難由那一整條粉白晶瑩的玉臂上猜出帳內佳人正衣衫不整,屋內霎時傳出倒抽口氣的聲響。
弄潮可明白得很自己創造出什麼景象給他們一票男子幻想,由叔叔與堂哥不贊同的表情就可以猜出來了。她又甜甜地開口了:「聽說真正的名醫都神乎其技到可以隔線把脈,診出病勢好壞以及需要的藥材,小女子一直以為那是江湖郎中自誇的本事,今日有幸一會真正的名醫,就有請方神醫示範給咱們開眼界了。」
話完拿出一條紅線讓管又寒替她綁在手腕上,管又寒意會到這小淘氣又要整人時,決定讓她玩完這一次再對她實行精神訓話。
正在方大夫臉色忽青忽白時,弄潮又說了:「方神醫,你不會吝於指教吧?千萬別謙虛丫!好不容易找到您這位名醫,就讓我開一次眼界吧!我小女子除了鞭傷外,近來也只有一點點風寒咳嗽的症狀,這點小病相信難不倒方神醫吧?」
「當然!當然!」方神醫立即點頭如搗蒜,心中竊笑這美人早將病症全說了,他隔線把脈還有什麼好怕的,自是不必怕砸招牌了。隔線把脈根本是古人神話了的技術,不存在的!他心中暗自取笑著。但大美人的崇拜又使他逞足了英雄癮,當下抬頭挺胸地接近紅線另一頭,煞有其事地把起脈來了。一雙不安分的老眼正努力想由微掀一角的床帳中看到更多的春色,哪還有精神去管脈動不脈動的?不過,他還是搖頭晃腦地擺出威風,實則內心懊惱看不到床帳內的任何一寸肌膚。
「嗯……不錯,微弱的脈象顯示出小姐流失了不少血,我會開幾帖補血的藥材,也有一點點風寒的先兆,相信你會感覺到喉嚨有點乾澀,全身無力。」
「是的是的,我的確是那樣。」弄潮表現出無比崇拜的表情。大概只有管又寒看得出她水靈靈的大眼中藏了多少即將爆發的笑意。「小女子的未婚夫也是一名大夫,但他的功力顯然大大不如方大夫。」
方大夫的聲音更大了:「當然!我吃過的鹽比他吃過的飯還多,他要成氣候,再熬個二十年吧!」
不料床上的小美人縮回了頭,然後密閉的床帳內傳出哄然大笑聲,簡直肆無忌憚極了!
管又寒根本不屑去看那位「神醫」,只轉身叮嚀道:「弄潮,不能笑,當心傷口又裂了。」
「已經裂了……我好痛,可是又止不住笑!」床內的小佳人喘氣不休,且笑意不止地叫著。
「也許我可以替韓姑娘縫合傷口——」方大夫眼中有些迷惑,一如其他人,但又有些色瞇瞇地盯著床的方向。
管又寒在閃入床帳內時,只冷冷地下指令:「滾出去。」然後風一般的,人已在床帳內了。
「你……」方大夫與慕容飛雲同時大叫。
韓震須有些明白其中的可笑性,率先跑出去大笑了。而韓霽在不明所以時,仍知道弄潮那未來的夫君有權利拒絕他人觀賞他的妻子傷口,只得有禮貌地請出閒雜人等到前院奉茶,心下微微明瞭那年輕人不是等閒之輩,即使他一直力圖以平凡的模樣示人,給人錯覺。韓霽欣慰地想著,小弄潮與她娘一般的會挑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