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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文 / 席絹

    趁此,霍逐陽擴展「龍京驛站」以及「華陀堂」的規模,吃下了貝、林兩家的營生。『驛幫』的勢力正式揮鞭南下,由臨安城扎根立為據點。商業霸主的氣魄昂揚顯現。

    當然,判妻一事打動臨安城上下,恐怕會談論到三代以後才會稍止。現下金城的人都在看,原本臨安城獨霸一方的傳巖逍已不再是唯一霸王,那個擁有江湖巨大勢力當後頓的『驛幫』絕不容小覷。不是普通商賈應付得了的。輸了氣勢不打緊,現下刺史大人又將妻子判給了霍逐陽,這下子傅巖道是裡子與面子都掛不住了。會發生什麼慘絕人寰的大事呢?傅巖逍可不是易與之輩,沒那麼好打發。

    全城的人都巴不得附耳在傅宅的圍牆外偷取一些後績發展。聽說傅宅的護院增加了十人,全景高手呢。聽說傅巖逍成日大吼大叫的買醉呢。聽說小妾與貪歡閣的紅粉知己都在討長妻之位哩。聽說……聽說……

    也不知是聽誰在說,總之,每日總平白生出數件消息來滿足大伙的耳與嘴。

    由於再嫁並不是什麼值得大肆鋪張的事,在員凝媽的堅持下,挑了個不錯的日子請友人前來聚會,算是行過拜堂大禮。不過在霍逐陽的堅持下,一家子回太原後,勢必得辦上一場風光迎娶大禮的。也就是說,霍逐陽不打算在此住下,這邊有太多不愉快的回憶,夫妻倆決定在太原定居,一切將重新開始。

    雖然不是什麼正式的儀式,但傅巖逍仍是辦得煞有其事。趁新郎棺在前巖被灌濟時,他來到凝媽的繡樓,讓喜娘及丫頭們返到外邊等著。

    一身大紅衣的擬嫣笑得羞怯,輕輕拉住傅巖逍的手道:「我沒有想過這輩子會穿三次嫁衣。」

    「還有第四次呢。你的夫君說啦,回太原再辦一次風光的。」美人如玉,愁眉已開,自己的心中石也落下了。

    「巖逍,我得感謝你。我從來不敢想會有這麼一天的。這一個多用來,知道他未亡故而不敢妄想復合,以及見了面仍苦於彼此的身份不復以往,兩心相守而又顧忌著世俗……我很迂腐對不對?因為怕被世俗攻擊為不貞、失節而不願相守,要不是逐陽與你決意了一切,我想……我仍是不敢做個再嫁新娘。」

    傅巖逍輕撫她臉,歎道:「與迂腐無關。自古以來,女子不都被這麼教導著的嗎?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像我這般不在乎的。你的牽念在於心愛的男人,為他而美麗、等待。但我沒有牽念。老天爺安排得很好。你需要人呵護,所以霍逐陽沒敢赴黃泉。而我需要被放縱,因此沒有牽念的人。」

    貝凝嫣突然想到:「你也可以的呀,我看得出來劉公子很傾心於你。」她可以接受巖逍的說法:二十年未見的未婚夫妻沒理由因訂了親就須成親。但如果兩人合適,又喜歡上,便另當別論了。

    「因為我與他相同愛玩、愛笑,每個人就覺得我倆該在一起。為什麼我該欣賞那種好看卻不耐用的人呢?」傅巖逍諷笑。他不確定人是否有反其道而行的本性,但他自己肯定有。全天下的人都認為劉若謙是再好不過的對象,身份亦恰當,但他卻不為所動,反而因此發覺了自己竟有心繫的人……

    貝凝嫣一向不是口舌便給的人,自然無意與善駁的巖逍爭論些什麼,只是基於關心道:「你把蕭忠、攏春湊成一對,又把我與逐陽湊成一雙,把身邊的每一個人做妥善的安置,並且一個個扎根安居落定:相對的,你身邊也就沒人。現在還有仇巖陪著,但想必日後遇著了合適的姑娘,你必會將他們撮合成家,然後身邊又孤伶伶的了。我不要你孤單一人。」

    「所以我前些日子不是說我要嫁入了嗎?」傅巖逍拍了拍她的手。身邊的人都關心他、真心待他,是人世間難得的福氣,縱使聚散無常,情誼永遠在心頭。這樣也就夠了。

    「你說著玩的吧?我看你對劉公子並無特別的對待。除了他之外,怕是沒人了吧。」她與梅殊、織艷、攏春研商的結論就是——傅巖逍在開玩笑。

    沒人?仇巖不是人嗎?長相不行、身世飄零似乎就沒一點地位了。傅巖逍無意多作說明,只道:「我有我的計量,你別擔心了,好好當一個真正的新娘吧。」外迸傳來喧嘩聲,由遠至近,想是一群人扶著新郎倡進房了吧,其中劉若謙欲鬧洞房的聲音叫得可大了。

    不一會,果真湧入了男男女女一群人,全是熟面孔,也就無啥忌諱,吆喝著新人喝交杯酒,又吃了棗子之類的吉祥果子,眼見劉若謙狡檜的眼正閃著算計,傅巖逍不由分說,頭一個拉住他往外走:「好了,各自歇息去吧,別打擾他們了。」

    「多謝了。」霍逐陽關上門前,對傅巖逍由衷的說著。為今晚,為二、四年來的一切,以及它的成全。

    傅巖逍沒有轉身,揮了揮手,走遠,沒入夜色中。

    「你有多欣賞我呢?」月隱星稀,沒有燈火的夜色下,每個形體都隱隱約約,每一處景皆曖墨昏然。傅巖逍有不錯的酒量,一一將那些沒鬧成洞房的人以酒擺平了之後,還能稱清醒的,就只有劉若謙、傅巖逍、仇巖了。

    睡意未來,也就隨意散步於夜中。

    劉若謙輕道:「能讓我佩服的女人不多。再如何強悍的女人總會在心愛的男人面前化為繞指柔。你不是我見過的女子中的任何一種,而你討厭我。」他是個聰明的人,表白了心跡之後卻被推得更遠,大抵已明白打一開始,自己就注定被討厭了,不是加以申訴便可獲得寬貸的。

    不過,時間可以改變一切。他感覺到傅巖逍似乎打算離開臨安,住其他地方遊走,否則向來不輕易沽酒的人,不會在今夜灌醉他所有好友。絕不是為了慶祝有情人成眷順而碰酒。那麼一旦他們有機會結伴同游,傅巖逍將可看到他劉若謙許多面貌。他極願意在往後的人生中有這名聰慧絕頂的女子相伴。

    這是第一個今他心動的女人,他打算珍惜這得之不易的動情感受。

    不過……他恐怕有個現成的對手。

    暗自觀察了數日,終於肯定了這個緊緊跟隨傅巖逍日夜不離的巨人,對他的主子不只是忠誠的主僕關係而已,還有更多男女之情不小心的挹注在暗沉的眼波中,而自以為無人瞧見。

    太過無微不至了,稍為注意一下便看出來了。不過深沉的自卑自鄙同時使仇巖極力克制自己的情感,不敢逾越半步。比起表白男女之情更重要的,可能是一輩子赤膽忠心的追隨了。

    很好笑,自己不敢越雷池一步,又恨不得把其他傾心者打跑,別沾染他至高無上的主子。那麼傅巖逍是否得孤寡一生了?幾日看下來,今他決定了接下來的旅程必會「恰巧」與傳巖逍同路。他們兩人會是契合的一對。

    「去過南紹嗎?想不想去見識一下南國風光?」劉若謙坐在他身邊,暗沉的夜阻礙不了看它的視線。

    「你猜得出我要走了?」傅巖逍並不意外。他知道劉若謙的打算。這人並不死纏偽打,反而靜觀了數日,對他做了一番理解。沒人說得準時間會帶來什麼改變,聰明人便會朝此努力。

    「不難倩,你是為貝小姐留下來的。現下,遂陽將帶妻兒回太原;蕭忠與攏春會治理好這裡:織艷、封姑娘會暫且住下。都有了安頓,你豈會再留下來?」

    「我還得參加蕭姑娘的婚姻大事,不會立即出遊。更何況我無意與你一道。」

    「於情於理,我也該聊表心意,不知蕭姑娘缺些什麼?」此刻傅巖逍既然主動提起,劉若謙正好一問。除了娶她之外,他願意以任何方式來彌補自己的虧欠。

    「沒缺什麼,只要你在心中祝福她就衍了。」

    「那是當然。不只是我,我們劉宋永遠願做她的依靠。」

    「這倒不必。」

    「對了,你剛才說無意與我一道走,是為了舊怨?」劉若謙問道。

    「我不習慣有外人跟著,礙事了點。」

    「礙事?」劉若謙生平第一次被人嫌成這樣,表情有點滑稽。「我能獵能打能升火,可遮風又可擋雨,必要時又是一名醫術不錯的大夫,我會礙事?」

    「這些仇巖都會。」看向不遠處始終忠心的守候者,他輕輕笑了。

    這笑……有點奇怪!劉若謙心中條地一震,低聲脫口叫道:「你與他?不,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與聰明人講話就是有這一點好處,不必全講開便能通遼。

    「你會的他也會,但他行的你卻不行。比如:他不會企圖指引我。或問我為什麼。不必向同伴解釋自己的行止真好。就算我要跳油鍋,他也只會跟著我跳,而不曾揪住我說我瘋了。說真的,你也該去找一個能這樣對你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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