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愛我不必太癡心

第24頁 文 / 席絹

    隨著開門聲,我轉身笑迎進門的樓逢棠,不多不少,正好七點整。他手上那束「虞美人」令我眼睛一亮,跳過去道:「好樸素的花,怎麼可能會是樓大少會買的種類呢?」現在不是流行紫色花系嗎?玫瑰、百合、桔梗、海芋的,居然送我一把虞美人,真是奇異地深得我心。

    「在百花爭艷中,它不美艷也不是最搶眼,卻也不是最樸素,本來想送蓮,又覺褻瀆,想來虞美人最適合你。」他坦白的言詞像裡了寵溺的蜜,居然能讓這樣的話一如愛語。

    我欣喜地找來一隻裝飾用的水晶花瓶,不管它造價多少,派得上用場時,黃金打造的身價也只不過是花瓶而已。我插好花,立在一邊向他道:

    「是不是相得益彰:」真正花瓶與花瓶女,可不是。

    他將手提包擱在架上,走過來勾住我的腰,低沉地逸出笑語:

    「你總是這麼可愛。」

    「我需要明白它的花語嗎?」我抬頭向他。

    他搖頭:

    「不,我買它,是因為它的本身吸引我,不為花語或其它。」

    那真是好。我一直不認為硬是給花朵接上一個花語有什麼意思,讓花兒只是單純的美麗不更好?

    「可是你以前常訂紅玫瑰送別人。」我故意找他的碴。

    「那只是一種禮貌,並且她們相信花語。恰巧你完全不信那一套。你不懂什麼叫因人而異嗎?」他笑得無辜又狡猾。

    我點著他胸膛:「投機分子。」

    領他坐到餐桌前,事先說明:

    「即使差強人意,也請你多吃飯少批評,因為沒有下一次了。」

    他瞥了眼滿桌菜色:

    「看起來還不錯。不過我怎麼覺得像是一場鴻門宴?你真的只是心血來潮嗎?」

    這種犀利令我心顫了下,坐在他對面,替他添了碗飯:「放心,我不是朱元璋,不會趁你酒足飯飽時誅殺你,你只需擔心胃痛而已。」

    舉杯與他干了下,我仰頭飲盡。

    「來吧,今朝有酒今朝醉。」

    我少見的豪氣與熱情讓他配合地與我攪和,邊吃邊喝,並且還放了張音樂,拉他跳起舞。仗著微醺,我幾乎沒跳起脫衣舞,只一逕狂放地笑著,一杯一杯的酒飲下腹,逼出了幾滴淚,淌入他懷中。輕喃著:

    「樓逢棠,我真是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

    他的回應令我欣喜,伸手按滅燈光,我拉他一同站在落地窗前,外邊華燈正閃爍,映入五彩虹光在我們這方黑暗窗口。

    「怎麼了?」他托起我下巴,輕輕問著。

    「沒什麼,慶祝我們互相喜歡。」我甩著發,緩緩壓他一同坐在地毯上,他索性背靠著牆,拉我靠在他懷中,兩人一同面向外邊,任由閃爍的霓虹燈在我們的臉上變幻顏色。

    「我們這樣的人,能互相喜歡也真是奇跡了。」我歎息,酒精使得我聲音更加低沉,我沒有醉,只是薄醺。喜歡這飄飄忽忽的感覺,並且在他懷中。

    「不。這是必然的結果。」

    「這樣就是「結果」了嗎?」

    「當然還有下文。只是你不願去想更多,對不對?你怕死了會有人綁住你。」

    真是瞭解啊!不愧是我生平第一個喜歡上的男人,但又因為他太聰明,致使我否決了與他瞎混下去的想法。有些男人只會愈相處愈難割捨,如果不是他放不開我;便可能是我離不開他,多悲慘的情況。

    我沒有回應他的話,而他低沉迷人的嗓音又由我頭上傳來:「你一向不會任自己太去喜歡某些事物,沒有特定喜愛的飾物,也沒有特別偏愛的穿著,沒有所謂的知己好友,我想,連你的父親也不曾探得你心吧?」

    「我愛我母親。」我輕喃著。

    「那是必然。由畫壇上消息得知,任冰晶女士是一名瀟灑如吉普賽的女性。你的性子是她培育出來,也給了你所有自由,令你很安心地去愛她。如果她不是那種母親,即使是血親,你也不會深愛吧!一如你對你父親的看法。大多時候,你都在敷衍他,含著禮貌的笑,拒人於千里之外。」

    我在他懷中側了身,背貼著他胸膛,讓頭枕在他肩上,雙手往後伸長,環住他脖子。

    「是的,我堅決不讓自己太去重視「我」以外難以掌控的東西。「喜歡」是一種執念,不必產生太多。能力有限,偏又佔有欲強,那會活得快樂嗎?從物質到人類難以捉摸的情感,我皆冷淡不強求,世間沒有理所當然的事,不過我母親比較倒楣,她生了我,因為是骨肉,所以理所當然必須愛我。我就比較沒心少肺了,給我生命的雙親,若沒有令我深愛的特質,我仍會視為陌路。」今夜是我的告解日嗎?我竟不由自主地將話成籮筐地傾倒出來。啊,也許我是醉了,

    「你是寡情還是太多情?」

    「都不是,我只是沒心肝而已,你也相同的,不是嗎?」我笑嘻嘻地回敬他:「你只是多了一點高高在上的霸道。其它的,你自製且絕情,能夠派得上用場的人,你有法子將那人利用得淋漓盡致。「樓氏」中有菁英、有庸才、有花瓶、有三姑六婆,以前我還道人事部辦事不彰,人員素質才會良莠不齊至此,誰知道你根本是存心的,因為你知道怎麼利用他們的特點去辦事。利用完了,沒用了,也毫不留情地甩掉;一如你對女人……唔,我順便告訴你,與我同居真的是失策的一步。」

    沒有預期中的怒氣,他居然哈哈大笑,狂放地摟緊我腰身。

    「任穎,你說對了大部分,但唯一錯的是,與你同居並不失策。我們注定了是絕配。」他吻我頸側,呼著熱氣:「我們甚至差點結婚了。」

    「你怎麼還記得那一項兒戲約定?利用你精明的大腦合算看看,娶我並不能為你帶來什麼財富利益。你一向不做賠本的事,可別在婚姻這一項失足。」我往地毯上滑去,躲他搔癢似的親吻。不久整個人已趴在地毯上了。

    他壓了過來:

    「財富易得,無須以婚姻去換取更多,叫我為利益去娶一個看了生厭的女人,還不如找你這種有趣女子來調劑我僵硬的身心:生活的舒適重於一切,我不會本末倒置。只是,你何時才願意為我停留呢?」

    我沒回答,不肯回答,以一記深吻讓他忘掉問題。他想留住我,沒什麼好訝異的,男人總愛留住令他驚奇的東西,但我不會為任何人停留。

    不必多久,他就會明白這一點。

    第十章

    來英國已有四天,我與應寬懷借住在他倫敦朋友的郊區別墅中。一邊遊玩,一邊看各地畫展。

    英語與美語的口音其實是有差的,使得我原本就破到外太空去的英文攪得頭昏腦脹不已,索性當起啞巴;也慶幸自己恰巧抓住了應寬懷,而他值得信賴且耐用。什麼也難不倒。

    再過兩天就要飛到法國,應寬懷有公事要辦。坐在一家畫廊的外邊椅子上,應寬懷與他的朋友正在裡頭欣賞抽像畫,我寧願坐在外頭欣賞歐洲特有的風情。

    正對著一片廣場,許多鴿子停在地上散步或覓食,這是台灣看不到的光景,廣場四周種滿了不知名的小花,而放眼望去,每一棟建築物皆美麗典雅,多心曠神怡的感覺。有幾對情侶吸引了我的注意,聽說英國人相當保守,但大膽的人並不在少數。

    那種公然的卿卿我找,火辣辣唇舌接吻的鏡頭真會令我張口結舌,更別說互相愛撫的雙手了,我幾乎可以看兒火花迸射在他們四周。

    我的眼光後來只專注在一對吵架的情侶身上,互相指責,但又穿插著親密的舉動;後來又因為一個女孩介入,讓原來女主角甩了男主角一巴掌,掩面跑走。然後形成三人追逐戰,消失在轉角。

    戲落幕,我也呼出一口氣,幾隻鴿子向我走來,我從紙袋中掏出麵包,撕成碎屑。不一會我差點被一大群鴿子所淹沒,嚇得我忙把麵包拋得老遠,這些鴿子也太不怕生了,一點也不羞怯……唉,就像愛情。

    人心都是不知足的。在體會愛情的美好之後,緊接而來的,就是會各種以愛為名的要求,一輩子忠心、一輩子只愛一人、一輩子如何如何……

    一輩子可是很長的時間呵。戀愛這東西有什麼權力去約束無止境的未來呢?因為愛了人,所以不允許對方有所叛變,便設下一道又一道連自己恐怕也遵守不了的要求,以確保自己的權益。麵包與鴿子,多奇怪的比喻。愛情是麵包,鴿子是那些附屬於愛情上的要求。

    相愛成癡是很恐怖的。住住深想到毛骨悚然,才又慶幸自己未曾深陷。

    我想念樓逢棠,從不抑止自己有這種念頭,思念是一種難得的情緒,何必抑止?他是個值得思念的人。其實兩日前我已寄了封信給他,沒意外的話一星期後他會收到。分開是給彼此機會,我不認為他會狂怒,但霸道的天性會使他難受好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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