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孫慧菱
晶兒被說得啞口無言。
「讓我來照顧你和孩子，好不好？」他誠懇地說。
晶兒直搖頭。
「我只是想照顧你和孩子，對你沒有任何非分之想，你不用怕我，我只想提供你和孩子一個安心居住的地方而已。」
剎那間晶兒怔住了！
被心中一陣美好的想像氛圍圍攏。
「好不好？」
給孩子一個衣食無虞的生活環境，是她現在最大的渴望。
幼小的孩子也需要人照顧。
那她……疲累的她也可以藉此忘掉少剛嗎？
「好不好？」
期盼的聲音再度傳來。
「我……」她幾乎想答應，可是聲音卻梗在喉嚨。
牛牟華眼神期盼，熱烈地盯著她。
就在她即將點首之際！
「你如果真的答應了，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藍晶兒。」
晶兒聞聲，突然驚喜地睜大雙眸。
門被輕輕推開，走進的是她朝思暮想的男人！
她熱淚盈眶，驚駭地摀住嘴，望著他愈走愈近。
「夫人！」福叔和一群曾經服侍過她的僕人全立在外頭，殷切地望著門邊。
晶兒哽咽著，抖著唇，望著這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幾個月不見，他也瘦了。
袁少剛定定地看著她，看著她悲喜交加的容顏。
這就是他的妻子！
這就是他絕色無雙、聰慧迷人的妻子。
袁少剛審視她的臉，盯著那張顫抖的唇，望著她隆起的腹部，眼前的人兒讓他感到熟悉，不再膀徨。
「你曾告訴我，你打算就這麼跟我過一輩子！」他望著眼前令他癡醉的容顏。「可是你卻選擇逃跑，打算離我而去。」
晶兒無助地搖著頭，搖掉了紛亂無助的成串淚珠。
「我一直以為我愛的是映雪。」他灼熱的眼神令她發慌。「直到你離我而去，我才頓悟！」
她不敢聽！胸口陣陣緊縮，怕這一切只是夢幻。
「我把你和心中的映雪交相重疊在一塊兒！於是我忽略了我一直離不開的人是你；
陪我一起歡笑、一起擔憂的人是你。我一直以為你是映雪，就因為我以為你是映雪，所以我想的是映雪，愛的也是映雪，最後卻發現真正的映雪不是你。你錯亂了我的判斷力，讓我徨而查不清心中的思緒！」他痛心地搖著頭。
「不！你愛的人不是我！」晶兒悲傷地說。她不相信他會愛她。「你說『我愛你』
這句話，其實是對映雪小姐說的！」
「你聽我說……」
「你還說除非你死，你絕不允許映雪小姐嫁給別人！」她淒厲地狂喊，隨即失聲痛哭，委屈一下子盡數爆發！
袁少剛眉心緊蹙，心痛她的難過。
「你知道這句話刺得我的心有多痛嗎？」她悲泣地控訴她一直掙不脫的結。
「我知道！直到我明瞭你早已盤據我的胸口，直到我明瞭那段記憶只能算是我的初戀，直到我頓悟出你才是我的妻子、我的最愛時，我才發覺那段日子你有多難熬！」
晶兒聞言，淚水流得更凶了。
「其實我愛過映雪！」他痛苦地閉上眼睛，沒有否認那曾發生過的事實。「之前我愛的……確實是映雪！」袁少剛突然睜開眼睛，清亮雙眸中的神采再一次讓晶兒心碎。
「可是那是以前，很久很久以前的過去了！」
他長歎了一聲，深情地看著她。
「晶兒，我沒有辦法忘記曾經有的過去，就如同你也有你自己的過往。」他邊說邊瞄了牛牟華一眼。「但那些過去不應該成為我們之間的絆腳石，我們要看的是未來！」
他執起她的手，望進她的眼底。「我們之間還有未來！」他語意深長地說：「那段來不及三與的過去已經無法回頭，但未來的每一個日子，我們可以用心泐滿彼此的。」
誰沒有過去？但重要的是未來。
晶兒望著他，頑固的心靈已漸漸被哈蝕。
「我愛你！」她再也沒有矜持，不再徨，毫不猶豫地說出她的心意。
抱著她。
摟著他。
所有的猜忌、遲疑全被春風化解。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晶兒任由袁少剛牽著，訐異地看著他熟悉得宛若這才是自己的家，任由他帶著她回娘家的住處。
「打你從蘇家後門逃走的那一天，你的一切全在我的掌握之中。」
這麼厲害！晶兒訝異地瞠圓眼。
「可是……你為什麼這麼久才來找我？」害得她憔悴這麼多日，現在一定變得很醜。
「因為……」他頓了頓，看著她，實話實說，「因為我必須釐清我的思緒，弄清楚我真正的意念，分得清我愛的到底是誰，我才有資格來找你。」
而那一段日子他也很不好受，作夢也沒想到堂堂一個大男人，竟也有為情而苦的時候。
「我……」晶兒頓住腳步，不肯再跟他走，咬著唇猶豫地看著他。
「你怎麼了？」他奇怪地挑眉詢問。
「我一點都不漂亮！尤其是現在。
從不認為自己漂亮的晶兒，說出心中最羞澀、最在意、最不欲為人知的……比較！
「映雪小姐比我漂亮多了。」單比氣質和神韻，她就差映雪小姐一大截。
「你有你的美！」袁少剛仔細地看著她。
他愛她不光是因為她的皮相，還有她內在的種種。
「可是……」晶兒用力地咬了咬雇。他的話依舊沒有給她帶來什麼信心。
「可是她長得比你美，我怎麼會愛上你？」
晶兒認真、用力地點了點頭。
「可是我當時瞎了眼，牛牟華長得也不差，為什麼你偏偏會愛上我？」他用她的心結反逗著她。
「因為……」她解釋不上來，愛就愛了，如何細述得出當時的感覺？
他帶笑的瞅著她，在最深情專注的凝視中，認其地說出他的看法。
「晶兒，你比任何人都美！」他的心中也不再有別人。「別人生得如何跟我無關。
在我的眼中，藍晶兒出任何一個女人還要好。」他打開了她的心結，誠摯的保證，「你永遠是最可人的！」
★★★
春花開，春風吹，在村人的祝福聲中，晶兒與袁少剛攜手上花轎，而一直眼眶含淚的牛牟華，這一回是徹徹底底地死了心。
轎子緩緩被扛起，透過紗廉，晶兒彷彿看見了昔日追著轎子跑的蘇映雪，淚流滿面地喊著晶兒，替我好好地照顧他！
言猶在耳。
在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在她計較少剛滿腦子全是映雪小姐的身影時，映雪小姐是用什麼樣的心情來揣擬她和火剛的相處？
她覺得孤獨時，映雪小姐又是如何地咬牙承受？
她嫉妒映雪小姐的同時，映雪小姐又是用什麼樣的心情祝福著她和少剛？
當映雪小姐追著轎子跑的時候，又是以什麼樣的心情眼睜睜地看著載著她的花轎媛媛離去？
她似乎從沒有替映雪小姐想過。
在她擔心少剛會不會把她忘了的同時，映雪小姐不也同樣地擔憂著。
兩個不同命運的女人愛上同一個男人，一個擔心對方會不會忘不掉過去；另一個只能無聲地吶喊，睜眼地看著自己雙手奉獻上幸福。
她是個傻瓜！她這才發現到，映雪小姐不是問題，自卑才是她最大的問題。
「在想什麼？」袁少剛附在她耳邊問道。怎麼她的眼眶又濕了？
「在感謝映雪小姐。」她淚眼迷濛地轉頭望著他。
袁少剛沒說什麼，只是靜靜地凝視著她，良久，才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我感謝緣分！」
他能和晶兒相遇，除了緣分，還是緣分。
晶兒緩緩地將臉貼向他的胸口，是緣分也好，是命運也罷，總之她的心中不再有疙瘩。
薄霧漸漸散去，恍若她晦澀的過往終於得以見天日。
回首從前……她除了感謝，還是感謝！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