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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文 / 檀月(沐風)

    他溫柔的眸子閃著幸福的光彩,看著紀蘭伸手接過古劍,細細打量。

    紀蘭見這古劍黝黑不起眼,樸素渾成,劍鞘上毫無花紋篆刻;手指輕彈,厚實有聲,顯然也無夾層。

    她拉開劍鞘,只見劍身是一段烏黑玄鐵,不像是有隱藏珍寶;不輕不重,鋒刃遲鈍,顯然劍下斬過無數的英雄好漢,加上年代久遠,失去了鋒利。

    她心中頗感失望:「我要這廢鐵做什麼用?」接著滿臉熱切地問道:「蓮表哥,姨父將傳家之寶交予你了嗎?」

    方蓮生聽了她的話語,見她美麗的眼眸中閃著從未有過的異采,一顆心頓時墜入谷底,不禁手上一鬆。「啪」地一聲,那雄劍落地,黝黑的劍鞘映照著桌上龍鳳喜燭的火焰,深沉地吐著嘲諷的光芒。

    他雖深情,卻非蠢人。

    新婚的妻子一看到他就追問傳家寶的下落,而且百般推托,拒絕和他同床共枕,這背後有什麼心機,是再明顯也不過的了。

    但是,他需要證據,他要親耳聽到紀蘭坦承嫁給他不過是為了珍寶,而非為他的真情所感動。

    方蓮生在書房中緩緩踱步,想起這十幾年來對紀蘭的關懷照顧,溫柔癡戀,好不容易得償所願,和心上人結為夫妻,新婚之夜卻落得獨枕書房,不禁心下酸楚。

    突然聽見窗下一陣衣襟帶風之聲,一道人影朝新房而去,他心生警戒,悄然無聲地隨後跟去。

    來人到了新房窗下,伸指輕彈。

    「誰?」房裡火光在紙窗上映出紀蘭纖細的身影。

    「是我。」來人應道。

    方蓮生瞬間認出了那人聲音,正是他的表叔父,也就是他的岳丈,紀蘭的父親!

    只見紀蘭輕輕推開紙窗,讓父親縱身跳人房中,方蓮生則隱身伏在窗下,側耳傾聽他們父女的對話。

    「怎麼樣?蓮兒有沒有將傳家寶物交給你?」紀父語氣難掩興奮。

    「沒有,表哥說姨丈並沒有給他任何事物。」紀蘭的語氣中有著深深的失望。

    「怎麼會如此?他們家一脈單傳,這傳家寶藏不可能未交在蓮兒手裡,而蓮兒從小就癡戀於你,對你向來是言聽計從,若是寶物在手,不可能向你隱瞞。」

    紀蘭埋怨道:「爹,都是你出的這個計,害得女兒委曲求全和他拜堂成親,您叫女兒以後怎麼嫁得出去呢?」

    「原本打算一旦珍寶得手,咱們父女倆就遠走高飛,誰知……蘭兒,你就再委屈一些時日,看能否從蓮兒口中套出珍寶的下落。」紀父寬慰道。

    「女兒待在他身邊只一刻也覺討厭,恨不得趕快擺脫他,還好他向來溫順又聽女兒的話,沒有強行圓房,否貝我這清白之軀,豈不毀在這沒用的書獃手上?」

    窗下的方蓮生,將新婚妻子刻薄無情的言語句句聽得清清楚楚,心中痛苦如遭刀割,他俊容慘白,緊咬著唇,唇瓣滲出血絲。

    「總之,蘭兒你就再和他做個一年夫妻,為父答應你,若這一年中仍得不到藏寶的下落,馬上帶你離開……」

    方蓮生再也聽不下去,垂頭黯然的離開,回到書房。

    書房門「呀」地一聲開了,菱兒手上端著點心走了進來,她將盤子放在桌上。卻沒有離去的意思。

    沉思中的方蓮生抬頭望了她一眼,只見菱兒臉上帶著媚笑,扭著豐圓的臀部走到他身邊,散發濃郁香味的身軀貼近了他,嬌聲說道:「小姐也太狠心了,新婚之夜將表少爺一人丟在書房,菱兒瞧著真是心疼哪!」

    繃緊的翠花衫子下挺立的乳尖,有意無意地擦著他的手臂。

    方蓮生面現詫異之色,卻不言不動。經過剛才的事。他不再是以前那個單純的書生,變得很沉得住氣。

    菱兒見他並無拒絕之意,心中歡喜,便大膽地坐上了他的大腿,手搓揉著自己渾圓豐滿的胸部,眉間眼角儘是魅惑之色。

    方蓮生挺直的身軀仍是文風不動,一雙眼定定地看著她,眼眸黑若深潭,不見情緒。

    菱兒解開上衣盤扣,露出了雪白乳丘,她手臂圈上了方蓮生的頸項,膩聲說道:「表少爺,抱我!」

    她挺了挺胸,讓雪丘在燭光下誘惑地波動著,隨即再度坐上方蓮生的大腿,一隻手不安份的在他胸口游移。

    方蓮生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是小姐叫你來的嗎?」

    菱兒嬌笑道:「當然不是,菱兒喜歡表少爺已經很久了。」

    「喜歡我?」方蓮生俊雅面容露出從未有過的譏諷神情,說道:「喜歡我有什麼好處?你想當小妾嗎?」

    「能當上方家的小妾,也比嫁給那些低三下四的粗魯漢子強……啊,」媚笑突然轉為慘呼,在寂靜的夜中間之令人毛骨悚然。

    菱兒在方蓮生胸口挑逗的那隻手,軟軟地垂了下來——手骨竟然被捏碎了!

    方蓮生俊容露出前所未有的憎惡,厲聲說道:「再敢碰我一下,就如同這隻手的下場!」說完一旋身,白影飄出了房門。

    他胸中一股郁氣,發足而奔,不知不覺竟到了先前和祖母對話的河堤之上。

    他一撩白袍下擺,在河邊土堤上坐了下來,望著滔滔河水,以及河面上浮動的月影。

    「十年癡心,換得一場淒涼。妻子圖謀財寶,婢女大膽勾引,方蓮生啊方蓮生,你做人做到這個地步,也真是天真善良得可以了。」他自我嘲諷著,語氣中充滿淒涼的自嘲之意。

    他素來相信人性溫良,投桃必得報李,紀蘭終有一天會接受自己對她一片深情。誰料,十年的深情呵護,竟完全比不上財寶的魅力,他開始懷疑自己以往寬容忍讓的作風,只會讓人得寸進尺,心生不軌。

    「人都是自私自利,吃軟怕硬,畏懼強霸。無悔的付出,哈!只會換得淒涼傷心罷了!」他冷笑數聲,笑聲中大有悲憤之意。

    腦中突然響起一個聲音:「蓮哥,我要陪你一生一世,讓你永遠開心快樂。」

    他笑聲突止,倏地站起,沿著河堤仔細搜尋著,終於在一處塵土之中,發現了一束青絲。

    他俯身將之輕輕撿拾起,凝視了半晌,輕柔地撣落其上塵土,從懷中拿出白手巾,小心翼翼地將它包好,彷彿這束頭髮是珍貴的翡翠玉飾一般,貼身放在懷裡。

    仰頭望著皎潔皓月,他不禁長歎了一口氣。

    不知道莫愁現在何處呢?此時也和他一樣凝望著皓月嗎?祖母約她明日在萬停山授劍,她應該不會再借酒澆愁了吧!

    想起和她在斷情山上歡愛的情景,手掌仍殘留著她修長結實大腿的觸感,身上仍記憶著她紅暈溫熱的肌膚,鼻間彷彿聞到她清新的體味,耳邊仍迴響著她熱切的嬌喚:「蓮哥!蓮哥!」

    想到兩人歡愛時她艷紅的雙頰,深情如水的睇凝,紅暈的肌膚,喘息的嬌吟,他頓覺心神蕩漾,渴求著再一次愛撫那熱情的嬌軀,聽見那纏綿深情的低喚:蓮哥!

    一切都太遲了!他清楚莫愁的性情,當她揮劍斷髮的時候,就已經決定將他的身影從心中連根拔起,他的莫愁向來是說得出做得到的。

    人生真是可笑,當初他一心一意想和紀蘭結為夫妻,現下心願達成,卻發覺原來是惡夢一場。三天前他痛恨莫愁強索歡愛,現在卻低回渴念,不能自己。

    他明白自己心中真正渴望的是什麼嗎?明白什麼才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幸福嗎?

    方蓮生獨立河邊,夜風吹著他潔白如雪的衣衫,挺拔的身影有著說不出的寂寞和悵然。

    第八章

    一年後。

    方蓮生獨自坐在綠茵樓飲茶。順利擒捉到梟幫的兩名殺手後,他便獨自一人漫步到了綠茵樓來飲茶。

    「今個兒個又是初五了。」他自言自語地說道。

    五年來,每逢月初五這一天,不管他人在何處辦事,當天必定快馬趕回綠茵樓,坐在靠窗的這個位子上,靜靜地飲茶。

    是從何時開始養成的習慣呢?是從五年前莫愁離家為紀蘭採藥開始的吧!

    當時她答允捎信向他報平安,莫愁總是按時在月底捎信,好讓他在初五左右收到信,從不落空,也從不延遲,莫愁做事向來有條理,讓人安心。

    而綠茵樓是天易門信件處理地,他總是在初五這天上綠茵摟,坐在靠窗的位子,一個人靜靜地喝著茶,等著路上傳來驛馬蹄聲,弟兄們將大麻袋扛進來,解開繩結,分裝著信札,這時就會有弟兄恭敬地捧上一隻信條,說道:

    「堂主,您的信。」

    他心中明知綠茵樓不會再有他的信,因為自從兩年前莫愁完成採藥的任務後,便不再寫信給他,但不知為何,每個月到了初五這一天,他還是會照往例,排開所有的事,到綠茵樓來喝茶。

    究竟是為了什麼,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心中似乎有抹不敢去想的期待。

    眼見夕陽西沉,他還是如常地沒有收到隻字片語,他緩步走出綠茵樓,遲緩的腳步有一絲失望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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