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檀月(沐風)
莫愁才聽完心法總綱,馬上便知他傳授給自己的是上乘武學,她不禁一顆心怦怦而跳,手心發熱。蓮哥對我如此信任,將來一定要好好的報答他。她樸實的心中如此想著。
「小莫愁,你今兒個跟蓮生在房裡練什麼秘密功啊?還讓他笑得開懷。」朱羽等人適才聽到從房裡傳出男子愉悅的笑聲,都微感驚訝。因為方蓮生素來溫雅內蘊,很是沉靜,總是微微而笑,像那般大笑出聲的時候幾乎不得見。
莫愁扮了個鬼臉,說:「嘿嘿!這是我和蓮哥的秘密,不——告——訴——你。」她嘴裡嚼著飯菜,心中卻在默默存想方蓮生適才教她的內功口訣。
朱羽轉向同伴。「老實說,你到底教了小莫愁什麼絕招?」
方蓮生溫雅一笑,說:「我傳授她本門內功心法。」
「什麼?!」朱羽和殷五皆露出驚訝的神色。
「你教了她世外書海家傳的內功心法?」朱羽露出欣羨無比的神色。
殷五說道:「可是你們既非師徒又非夫妻…」
方蓮生微笑道:「相信家狙也會同意我將本家心法傳與莫愁的。」
「你這樣會把小莫愁寵壞喔!」朱羽不甘心地叫道。
方蓮生轉頭望了莫愁一眼,見她手裡拿著筷子胡亂扒飯,呆呆出神的模樣,顯然仍沉浸在適才學的口訣中,對他們三人所說的話聽而不聞。他臉上露出疼愛的神色,柔聲說,「莫愁值得我寵。」
話題人物秋莫愁,胡亂地塞了三碗飯下肚,馬上起身走到他面前,說:「蓮哥,我已經將心法第一篇記全啦,咱們再來繼續練。」
方蓮生見她嘴角仍沾著飯粒,輕輕將她拉到身前,以衣袖為她擦去,笑道:「你今天先練了刀法,又跟著我學了整個下午,不會倦嗎?」
莫愁雙眼閃著神采,大聲說道:「不會!如果沒讓我一口氣學完,晚上會睡不著覺。」
方蓮生愛憐地摸摸她的頭,笑道:「好罷,我就再教你心法第二篇。」說完牽著她的手,徐步走回房裡。
朱羽瞪著他們兩人的背影好一會兒,好奇地說道:「奇怪,我一靠近小莫愁,她就一副想把我摔出去的模樣,蓮生和她如此親近,卻一點事都沒有。」
殷五笑道:「感情世有親疏之分。」
「這是什麼話,你的意思是說莫愁大小眼?」
「不是此意。『情』字往往於不覺處萌發,小姑娘還不自覺。」
朱羽聞言給了殷五一記白眼:「聰明人非要說這些莫測高深的話不可嗎?」
殷五微笑不語。
她跟著方蓮生回到房中,用心地聽他解說內功心法第二篇,不過早上練習那騰跳翻轉的刀法,肌肉疲累,盤坐時間一久,便覺渾身酸痛不適,坐立不安。
「怎麼了?」方蓮生發覺她不時偷偷地聳肩舒背,便暫停解說,溫和地問道。
莫愁紅著臉說:「對不起,蓮哥,我覺得肩背酸痛,手腳酸疼,可能是今天練刀時用力過猛了。」
方蓮生眼眸含著溫柔的笑意,說:「趴下吧,我為你推拿一下會舒服些。」
莫愁聽他如此說,馬上從盤坐的姿勢解放,大張手腳地趴在床上,沒發覺渾身髒兮兮如小狗的她,將整潔的被褥沾得塵土片片。
方蓮生一撩衣擺下床來,站在床邊,雙手放在她身上,丹田行氣,認穴推拿按摩。
莫愁感覺到他修長有力的手指從她的頸部、肩膀、兩片肩骨縫,和脊椎兩側一路捏下來,手勢輕重拿捏得剛剛好。
從他指尖傳來一股暖氣,直透她各處穴位,使她四肢百骸如被蒸熨一般,全身有說不出的舒服。她舒服得像暖陽下的小貓,喉間不自禁發出咕噥一聲。頭埋在一塵不染的枕頭上,聞著枕頭上殘留的清香氣息,全身放鬆,腦中胡亂地想著:蓮哥是個相當整潔的男子呢,連枕頭都這麼好聞……不一會兒就在他的床上陷入夢鄉。
方蓮生見她呼吸均勻平穩,顯然睡得香甜,便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彎身將她輕輕抱起。
莫愁一離開床鋪,便下意識地蜷起身子,緊捱著他溫暖的胸膛,就像受凍的小狗尋求主人溫暖的懷抱一般。方蓮生見狀不禁微笑,步履輕盈地走出房門。
秋無念拉開房門,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禁睜大了眼。
她那一向自律的妹妹居然依偎在男子懷抱中,睡得十分香甜。
「令妹勞煩你照顧了。」秋無念嘴裡客氣,眼光卻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眼前的溫文男子。
方蓮生微微一笑:「不妨事。」輕柔地將莫愁嬌小的身軀放在床榻上,再細心地為她蓋上被褥。
秋無念突然說道:「我幾乎不敢相信,莫愁居然撒嬌似的睡在你懷中。」她那個能幹得像管家般愛照顧人的妹妹,居然也有甘心讓人照顧的一天。
方蓮生微笑道:「也許是因為令妹沒有兄弟,所以將在下當成大哥一般。」
秋無念一聳肩,說道:「是嗎?」
方蓮生一揖道:「夜深露重,秋四姑娘也請早歇,在下告辭。」
秋無念望著他從容而去的白色身影,自言自語道:「謙沖慈和,細心體貼,也難怪腦中只有武術的莫愁會將他放在心中,在他面前露出小女兒態。只是,後來會如何發展,卻是誰也無法預料了。」
方蓮生回到房中,脫下外衫衣鞋準備就寢,一眼瞥見枕頭。被褥上點點塵土,本欲拍乾淨,伸出去的手不知為何卻停住了。
舒身躺下,鼻端隱隱聞到屬於莫愁的氣味,那是混合著陽光。泥土和青草氣息,他不禁展露笑顏而眠。
第二天,莫愁在自己的床榻上醒來,舒展手腳,滿足地道:「睡得真是舒服。」
接著笑道:「無念姐,想不到我真是有本事,在蓮哥那兒待得睡眼惺忪了,居然還能自己走回房來睡覺。」
秋無念聞言,一翻白眼。
第三章
今天的滄山有點不一樣。
一大早,練早功的眾人便被尖細的女性嗓音擾得不能安心蹲樁。
「哎喲,我早說過了小心點兒,這可是咱們家小姐最愛的一隻蘇窯花瓶,看你,粗手粗腳的,缺了個口小心受罰。」
「你們這些粗魯漢子真是的,小姐的雕花銅鏡弄得又是塵又是土,怎麼照呢?」
「小心小心,小姐的書可別弄散了,弄散了小姐的書,我菱兒可就不好交代了……」
莫愁和其他天易門的門眾,腳下雖然規規矩矩地站著樁步,眼角卻好奇地往外瞟,看是誰人這麼尖聲大嗓又無禮,在肅靜的練功場旁如此放肆。
只見一個婢女模樣的少女,指揮著天易門幾個壯漢,搬了一些花瓶、屏風、銅鏡等拉拉雜雜的事物上山來。
莫愁不禁皺眉。哪家的千金小姐閒著沒事上滄山來,聽說滄山武訓時間嚴禁閒雜人等,怎麼放這千金小姐上山來?
轉念一想,她和秋無念也算千金小姐,不也上山來了?姐妹倆可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包袱,沒這般羅咳費工地將整個家當搬過來。
聽著聽著,那個叫菱兒的丫頭對幫忙搬東西的大哥們著實傲慢無禮,莫愁愈來愈火大,偷眼瞧一下在後頭喝茶的殷五,好像沒事人似的,朱羽一言不發地擦著他的寶刀,方蓮生則是臉尷尬之色。
莫愁終於忍不住,自行起身收式,大步走到那名叫菱兒的丫頭面前,指著練功場前的牌子說道:「喂!你沒看到這個『靜』字嗎?」
菱兒聞言轉過頭來,看到個頭小小的莫愁,不屑地說道:「小丫頭,輪不到你管我們家小姐的事。」
莫愁不悅地說道:「你大聲吵鬧,妨礙練功,我就管得。」
菱兒神態傲慢地說道:「好大的口氣,你知道我們家小姐是什麼人嗎?」
莫愁諷道:「難不成是門主夫人?就算是夫人來也會知禮數地噤口。」
菱兒怒道:「你……」
「菱兒。」隨著輕柔的女聲,一朵白色纖細的身影上來了,亭亭立在莫愁面前,宛如一枝自荷花。
莫愁看得呆了。她從未見過如此秀雅清麗的姑娘,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但見她微笑、姿態優雅地朝莫愁走來,柔聲道:「這位小姑娘可能是初次上山,還不識得我,菱兒,你就別為難人家了。」
人雖美,語音雖柔,講出來的話卻讓莫愁不能苟同,尤其是那溫柔中帶著驕傲,使莫愁對她的好印象滅了幾分。
「蘭妹,有需要為兄幫忙的地方嗎?」方蓮生走了過來,溫柔地說道。
啊!原來她就是紀蘭,蓮哥的未婚妻。莫愁心道。
未料紀蘭僅是淡淡地說一聲:「沒有。」神色間頗為冷淡疏遠。
「蘭妹,上回你說要看看我畫的墨竹,我帶來一幅,你要看看嗎?」
方蓮生此時的語氣溫柔得令一旁的莫愁心中大不是滋味。
紀蘭不屑地說道:「現下已不流行墨畫啦,你自個兒收著吧。」
隨即蓮步輕移,朝殷五走去,神態嬌柔地說道:「五哥,許久不見,我這回上山特地帶了一幅彩畫花烏讓你瞧瞧。」和對方蓮生的態度有如天壤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