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冰魄娃娃

第9頁 文 / 唐婧

    池畔,煙蘊濛濛,一個絕美少女依在個俊俏男兒懷裡原是極其賞心悅目的畫面,卻讓四隻野猴東施效顰全壞了氣氛。

    其中一對是被抱者體型壯闊,半天擠不進對方懷裡還壓得另隻猴吱吱嘎叫。

    另一對則八成是養眼情事看多了,思想受到嚴重污染,竟佯裝出一臉情意濃稠,銷魂媚骨的表情,咿咿呀呀出了難聽的猴音。

    「它們在做什麼?」她不解偏首問著辛步愁。

    「學我們!」他忍著笑,那些猴仔該去戲班耍猴戲的,資質甚佳。

    「我們?!」她訝然,「胡說,人家哪是那個樣了?醜死了!」

    她挪挪身子沒打算從他懷中抽開,張嬤嬤雖說過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可他不同,她孩子氣地向著野猴們扮了個大鬼臉。

    「你是我的大夫,又是我的再造恩人,哪像那些潑猴的噁心樣!」她一臉不贊同,孩子氣的心思,顯見對於男女之別尚無深刻認知,更不覺得自己在他面前的裸裎有何不妥。

    辛步愁歎口氣將她攬了攬,看來,在這段等她恢復記憶的時間裡,他還有很多事情要教的。

    「這裡為什麼有野猴?」她好奇地問,顯見因著出身尊貴,對這些山林走獸陌生得緊。

    「這會兒,那些野猴也許正發出了同樣的問題,」他笑了笑,「這裡為什麼會有人?」

    「小公主,野猴們以山林為居,以野池為浴,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所以……」她孩子氣地偏了偏螓首,「我才是真正的闖入者?」

    「沒這麼嚴重,小公主,」他望著池上的煙氣,「這池活泉是上天的恩賜,所有生靈均有權使用的。」

    「別叫我小公主,」她嘟著嘴有些惱,「我只是個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的人,所謂的公主,似乎只代表了個乖舛而被人鎖在玉石裡的命運。」

    「那麼,」他失笑望著她,「你想叫什麼?」

    「我想叫什麼都可以的嗎?」

    「當然,」他揉著她的發,含著寵溺,「你是自己的主子。」

    「你呢?你叫什麼?」

    她反問他,此時才發覺她竟連他叫什麼都還不知曉,卻已全心全意地信賴著他了,不為什麼,只因眼前男人年紀雖不大,卻有股穩當得足以安定人心的力量。

    也許,因為他是醫者,才會有那股神奇的力量吧?

    「辛步愁!」他淡語,「步履的步,憂愁的愁。」

    辛步愁邊解釋邊略有失神的想起那曾將他名字解讀為不用發愁的小女孩,他下山好一陣了,她還好嗎?

    「步步憂愁?」她皺皺眉頭表明了不喜歡這名字,「太悲傷了!哈!」她拍拍柔若無骨的小手掌,「那我就叫去憂吧。」她對著他亮起無邪芙靨。

    「就讓我一步步幫你去除憂愁吧!」

    她伸出雙掌頑皮地又玩又扯,拉高著他向來淡漠昀唇角,「我會讓你整日笑盈盈地去除憂愁,這樣,才能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去憂?」辛步愁失笑,綻著亮眸,「你要知道,我救你,並非圖你回報。」

    「我知道,」她稚氣地笑著,「大恩不言謝嘛!只是,我……」她腦中突然一陣轟然作響,原要跟在「我」之後出口的三個字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如果你不是……這故事,勢必改寫!

    是哪三個字,為何會迫得她連想起都不願?即使在她經過冰凍後,卻仍心存抗拒至斯?

    「我去憂向來是不欠人的。」

    她試圖佯裝無事卻瞞不過他,對於她的一舉一動,一個表情一個痛楚,他都瞭若指掌,她似乎並不願意回想起過去。

    可這事是無法抗拒的,遲早,她會重拾她的過往,然後連接起一切的,他目前惟一能做的,只有守著她、幫著她,直至,她自己決定不再需要他的時候。

    「別想了!」他背過身囑咐她將衣裳穿妥,「你今天已經歷了太多事情,腦子會承受不住的,咱們先回家吧!」

    「家?」伴著細碎穿衣聲的是她的甜笑,「就是我醒來時身處的那棟醫館?」

    他背對著她點點頭。

    「那兒就是步愁和去憂的家?」她調皮地問道。

    「是的,」他點點頭,「如果你願意,那兒就會是步愁和去憂的家。」

    「那咱們快走吧,步愁大夫!」她一手挽著他,一手向那立在石上依舊還在嘻鬧的猴群們吐了舌頭。

    「我可不願再留在這同那群野猴生氣了呢!」

    第五章

    就這樣,更名喚作「去憂」的朱昭漓就與辛步愁在邊域之境,蕩蕩黃沙與蔥綠中原交界處的八義集住了下來。

    初初時,小虎子還真是不習慣那原是整日躺在床上死人般的「師娘」,搖身成了活生生的去憂姑娘。

    師娘清醒後,師傅才解釋了清楚,去憂姑娘只是他的病人,之前為怕惹人非議,虎子將她喚成師娘他也沒多作解釋,可這會兒,去憂姑娘已然清醒,雖和師傅同住醫館裡,卻各有各的房,他日後不可再亂喊。

    至於集上其它人,師傅連解釋都懶,初時還有好管事的看病人問過去憂姑娘的來歷,師傅卻漠瞳加重了手上接骨的氣力,疼得那人哀哀鬼嚎,久而久之,集上人因著仰敬辛大夫醫術了得,也連帶地敬重起了去憂姑娘,可對於她身世的探索,卻也都聰明地選擇了沉默。

    當然,集子上的人對於去憂姑娘的敬重也不全因著師傅,這神秘的姑娘整日淨是恬柔地笑著,有著孩童似的純良,菩薩似的性情,又有著仙女似的姣好模樣,八義集是個過往旅站,許多跑過大江南北的人莫不拍著胸脯打包票,這去憂姑娘,當真令人一見去憂,堪稱是當今首屈一指的美人兒。

    於是乎,醫館外整日列這大排長龍,真正患了病的人倒不多,不少人都是從旁的地方聽聞了去憂姑娘的名而想藉機來此偷看美人兒的。

    對於這些無聊人士,小虎子愈看愈氣,這些沒長眼睛的笨傢伙,難道還看不出去憂姑娘再美也只會是他的「未來師娘」罷了。

    普天之下,也只他師傅夠格站在去憂姑娘身邊的。

    每回只要他兩人一塊兒並立,瞬間天地失色,光彩全讓這對璧人給吸盡了。

    還有他們對視時,那種不言而喻、心領神會的默契及互遞的眸采,讓人即使只是在旁觀著了,都還能感受到一股恬適的溫馨。

    這種溫馨,就叫幸福嗎?

    小虎子私心底臆思著。

    辛步愁的脾氣本雖淡漠卻還算不錯,但這會兒整日被這些莫名其妙、沒病找病的「求醫者」纏絆著煩,不多時,便掛出了「每日只診十人」的告示。

    不過,十人並不包括急症垂危及老殘貧病者,可若有人打著「垂危」之名卻不是那麼回事時,他自有本事將其「整治」得果然頗具垂危之相。

    矇混之人只消試過一次,下日就也不敢再試了,看美人兒雖要緊—但小命還是滿重要的。

    於是乎,醫館前常是天濛濛亮便開始有人佔位子排隊,排到十名外的,也只能槌胸頓足,徒負奈何,明兒個再來試試了。

    於是乎,上醫館看病原是頂穢氣的事情,這陣子在集子裡全走了樣成了卡位大戰。

    這一日,醫館裡大刺刺踱入了第十名幸運兒。

    望著對方死皮賴臉的笑容,辛步愁視線越過來人往他身後瞧,對著小虎子問——

    「怎麼沒人?患者呢?」

    「喂、喂!老弟!」來人一臉不服氣,「怎地,你面前這高頭大馬的人中俊傑不是人嗎?」

    「是人沒錯,」他鬆了肩,背倚在椅上,雙臂環握望著來人,「卻不該是我的患者。」

    「為什麼?」東方不拜摸摸鼻子,「東方少爺我又不是神仙,也是吃五穀雜糧的,自然也會有鬧腸胃的時候。」

    「你當然可以鬧腸胃,」辛步愁瞇眸瞄著他,「可你家裡多得是大夫,找上我這裡,浪費了個求診名額。」

    「才不浪費呢!」東方不拜歎著氣,「若非佔了個名額,前陣子想見老弟可真是難上加難,你醫館前整日排著長城似的人牆,峰峰相連到天邊,沒邊沒際的。」

    「這話似乎有些怨氣。」他淡淡然。

    「辛老弟的話可枉了東方大哥我滿腔熱情……」東方不拜侃侃而談、橫飛唾沫,沒理會站在一旁的小虎子抖落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大哥想見賢弟,為的是敘敘見聞、談述醫理、切磋醫術……」

    見他邊說話眼神邊溜向後堂,辛步愁出了聲音——

    「若純為切磋醫理,這會兒醫館裡沒有閒人,你可以開始了。」

    「雖無『閒人』,卻嫌人氣單薄了點。」東方不拜搓搓手掌笑得有些尷尬。

    「你來此若為看『人』,只消言明,」辛步愁淡著語氣,「鬧腸胃、切磋醫理都不是真正原因,你想見去憂?」

    「是呀!是呀!」

    見對方爽快,東方不拜也不再遮遮掩掩了,他目中綻出好奇炬芒,「傳說去憂姑娘是當世第一美女,小兄一直盼著有緣得識,偏生辛老弟總不帶她來讓人一飽眼福,再加上,這去憂姑娘也不知和辛老弟是何關係,小兄不敢唐突,才會想藉著求診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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