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彤琤
「你怎麼離開?」牢牢地將她擁在懷中,他提出最現實的問題。
他的話無疑是一記重擊,雖然是平鋪直敘、沒有什麼特別強烈的字眼,但已足夠粉碎掉她所有的信心及衝勁了。
該死!她怎麼能讓這種事發生?怎麼能?
十年前如果不是三公主出手,也不會有現今的她,她這條命是三公主的,就連冷雪這名字都是三公主所給予的,十年前的那個狼族少女已死,現今的這個冷雪只為三公主一人而活,可她為三公主做了什麼?
是代挨了那一劍,但那又算得了什麼?要是她這一墜崖,害不知人心險惡的嬌貴的三公主流落民間,因此有了任何的損傷,那她冷雪還有什麼顏面苟活於世?
咬著唇,她愈加恨起自己的處境了。
感受到由她身上散發的憤恨之意,他扶著她坐回床邊……「別這樣,我知道你心急,但天大的事也只能等你養好了傷再去辦,你此刻的煩躁憂心,只會延誤身子復原情形的。」他軟著聲勸她。
她困惑地看著他的軟言勸慰。他幹麼一副擔心她的樣子?他們素昧平生,不是嗎?
「先別想那些了,你再多吃一點。」看過只吃了小半碗的飯碗,他說。想藉此帶開她的注意力,而他自認為平常的語氣,實則多了幾分自己都不自覺的輕柔。
他的勸食讓她為難。
理智上,她當然知道自己要多吃點;但實際上,她真的是一口
也吃不下了,而且她還得分神記掛著君懷袖的下落與安全,這要她怎有心思勉強自己再多吃?
「沒關係,吃不下就別勉強了。」收起食具,他再扶著她躺下。「先歇一會兒,等吃藥時間我再叫你……幸好你已恢復意識,這下子,我真的可以放心了。」他微笑,言下之意所指的是他身上那些因她而來的傷。
之前的幾天,每要餵她藥就得跟她搏鬥一次,雖然三天後就不見她掙扎反抗了,但總是有份不踏實感,還是得小心翼翼的,現在她的意識完全恢復了,他可就不再緊張了
就好似他所救過的那些負傷的動物們,只要恢復了意識,知道他是無害的,便不會再傷害他的道理一樣。
「我得躺多久?」由著他服侍著躺下後,她直言地問,心中做了最壞的打算。
知道他說得有理,她絕不可能在現在這種連站都站不穩的情況下出門找人,但她得知道一個期限,知道她得被困住多久,像這樣動彈不得、暗自心急的情況得持續多久?
「要看你復原的情形而定,你外傷嚴重、失血過多又帶著內傷……」
他每說一樣,她的臉色就沈重一分,戚俠禹又不是死了,怎麼可能沒看出來?
「怎麼了?到底是什麼事等著你去辦?」說不上來,他就是不希望看到她煩憂的樣子,雖然明知道不該過問她的隱私,但看她這樣,他就是忍不住地問了。
這又是一個沒有回答的問句,因為她不可能把她要辦的事告訴他,隱瞞君懷袖的事都來不及了,她怎可能會告訴他?
「不能說嗎?」他像是看出她的為難。
對上他那溫柔的俊顏,不知怎地,那一句「用不著你管」就是說不出口。
「沒關係,不能說就別勉強。」他溫柔地笑笑,幫她蓋上被子。
「找人,一個失散的人。」在她能反應過來前,她已經把話說出口了。
雖然她的態度算不上好,但這不帶感情的解釋對戚俠禹而言,代表著一大進步。他知道,她冰透凍徹的心開始正視他的存在了,但這不是他高興的時候,雖然以往成功的讓野獸們接受他時,他總是覺得有份成就感,而會忍不住小小覺得開心一下。
「哦,那該是很重要的人了。」他接口,為了她的憂心而憂心,像是在想著什麼似地沈思著。
從話一出口,冷雪便開始後悔。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告訴他,雖然並沒提到什麼,但她就是不該告訴他的,瞧瞧他想事情的樣子,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如果……如果他真是一個徒有慈善外表的惡人,佯善救她只為從她身上求得更大更多的好處及利益的話……「你再多休養個幾天,這些天我準備準備,帶著你上路找你要找的人吧!」
在冷雪開始不安地把事情往最壞的一面想的時候,戚俠禹突然地說了,然後得到她一臉懷疑的表情。
「你不是很急著找人嗎?我想一定事關重大,我送你一程吧!」看見她困惑的表情,他微笑地說道。
「不用了。」她冷漠地拒絕了他的好意。
「相信我,你會需要我的。」他不以為意地笑道。「以你目前的情況看來,不說外傷,你的內傷因落水而受了陰寒之氣,得長期的療養照顧才行。還有,在短期內,你就與一般尋常人家、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無異,若有我一路陪著,除了可確保路途上的安全,還可以在找人的同時,讓你的內外傷受到最妥善的照顧。」
她知道他說的都是事實,可是她不相信他會是這樣好的一個人。
「你到底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好處?」她防備地看著他,再一次問起這問題。
「我們是有緣人嘛。」他說。
她不語,擺明了不信。
「你別想那麼多了,正所謂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我救了你,就要救到底。」看她不信的樣子,他再找了個藉口說服她。
她知道他要幫她,但她不懂他為何要這麼幫她!
「為什麼?」冰冷的表情微斂,她困惑地脫口而出。
雖然只是三個字,他卻完全明白她所想要問的,那是連他自己也不能理解的默契。
「不為什麼。」他說。
她看著他,冰冷的麗顏上有著不容模糊問題的堅持。
「因為你是我的病人。」為了她的堅持,他又道,而且一臉正色,像是這答案可以解釋一切。
就這樣?
一雙彷彿能泛出寒意的星眸瞇了起來。「好了,別再想了,你快休息吧,一會兒還要吃藥呢!」像是沒看見她的遲疑與困惑,他隨意安撫了幾句,然後離開了屋內。
這該說是逃嗎?
應該是!因為他完全沒辦法解釋她的問題,只能先找個藉口離開。
正如她所問,是啊,為什麼他要這樣幫她?雖然平日他會救些負傷的動物,也常診治老百姓們的疑難雜症,但他可從沒幫得這樣徹底、這樣近乎雞婆的幫法?
說真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只是不願意看著她憂心煩惱的樣子,然後就很自然地想了法子,還很順口地說了出來,至於為了什麼……唉……他自己要是能知道就好嘍!
※※※
日子又過了幾天,在冷雪的傷日漸好轉的同時,不顧她的反對,戚俠禹也著手安排著車輛馬匹。
就在行前的一個夜裡……夜深人靜,搖曳的燭火中,冷雪無意識地對著房梁發呆。
她應該要睡了,而且傷後的她極易疲倦,這時候也真的很想睡了,可是……她就是睡不著。
她堅決否認,這樣的反常是跟那位救她性命的男子有關,雖然她這一整天就是覺得不對勁,但她只認為這是一時失常而已,即便她老是有意無意地想到,他到底是有什麼事要辦?
絕不會去想到,在這短短的幾日中,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更不會想到要去理解,為什麼沒有他陪伴的這一日會是這樣地難熬……忽地,一個細微而且熟悉的腳步聲傳來,沒來得及理解那份安心的感覺,她閉上眼佯裝熟睡。
門輕輕地被打開再關上,幾乎無聲的腳步接著來到她的床前。
她知道是他,戚俠禹,那個救了她、還細心照顧她的男子,不想讓他誤會她的清醒是在為他等門,所以她現在努力地「睡著」,不讓他察覺一絲一毫的異狀。
規律沈穩的呼吸顯示著她的熟睡,風塵僕僕趕回來的戚俠禹露出個安心的笑容,輕輕地為她拉要被子。
曾經擔心地無法適應。先前他救過的一隻狼,在它還沒痊癒之時只認他一人,如果他有事,換作別人餵食一律不肯接受,還會凶性大發,反咬陌生的餵食人一口,他的小師妹就在那一次被結結實實地咬了一口,事後還埋怨了他跟那隻狼好一陣子。
也就因為那次的經驗,他很擔心在他這趟回霧谷交代事情的期間,她會嚇到村人,就像之前她發燒的那一次理智盡失的樣子一樣。
不過事實顯示,是他多心了……看著她的睡容,他顯得失神。
說不上來為什麼,僅僅是看著她的睡顏,他的心中便隱隱有種滿足的感覺,這也難怪他在陪她尋人前,明知道不知返期而必須回霧谷一趟,跟小師妹知會一聲,並順便交代一些該注意的事的時候,會選擇這種累死人不償命的當日來回。
其實他大可以不這麼趕的,可就是覺得放不下她,所以他才會在出發的前一天,用這種馬不停蹄的方式以輕功在鳳陽鎮與霧谷之間當日來回,將必須與她分離的時間縮到最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