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唐瑄
「這位公子爺……」
「去忙你的,這兒不必招呼。」狄聽風和善的摒退一臉諂媚的店主,兩頰生紅地轉向俯在龍膽前細細撥弄的風戀棠。「姑娘,你還記得我嗎?」她嬌柔如蓮荷的臉龐,少了那日不尋常的瑰紅仍舊美得驚人,可能是印象太深,他竟日夜夢著她。
風戀棠放下龍膽,淡漠的掩起裙擺跨出門檻,投進熙來攘往的大街中。由餘光中瞥見他尾隨而來,後面跟一堆浩蕩的侍從,儼然是王者出遊的招搖之姿卻可笑得不自知,她心生了溫惱。
特意拐進幽論的暗巷裡,風戀棠靜候在陰影處。
尾隨消失在街角的一截湖綠色衣擺,狄轉風急急轉人暗巷,冷不防被一雙沉靜的美眸釘在原地,年輕健康的臉龐微微發燙了。
風戀棠先輕鄙地瞥了眼疾步追來的侍從,才淡淡的回眼瞧他,「沒人跟著你,你便無法出門嗎?」
「你們在外頭候著。」狄聽風臉上的紅潮被她嘲弄的語氣羞得更深,渾身不白在地揮手撤離一班隨從。「師父說姑娘醫技精湛,舍妹日昨不知何故身染怪疾,可否請姑娘過府看看舍妹?」
歡休到底是何居心?她絕不想再見到他,但這卻是被池弄波的天賜良機,風戀棠心生猶
見她眸光燴動不定,似乎是十分不願,愛妹心切的狄轉風有些焦急了,「「如……:如果姑娘不樂意,在下自然不好強求。只是觀雲的痛勢逐日加重,爹遍請名醫都沒人能減去她絲毫痛苦,連御醫也沒能……」
與歡休之間的牽扯,改變不了池弄波必死的事實,她要一探虎穴。
「帶路。」生冷地打斷話,她轉身步出,看也不看王府華麗的朱紅轎子,,衣袂翩翩地掠過一班侍從眼前,那清麗的艷容與綽約風姿看得所有人兩眼發直。
狄轉風大喜過望,健步追了去,這回學了乖,指示侍從遠遠落在後頭,不願徒惹伊人心
原本雙靨紅潤的嬌俏娃兒,禁不住數日病痛的折騰,水靈靈的雙眼凹陷泛黑,乾癟的形容若經霜早凋的芍葯,看得心疼如絞的八王妃淚流不止。
「歡休,連你都診斷不出雲兒的痛,還有誰能夠解?」自京城火速趕回的八王爺簡直震怒了。
他只能解毒無法醫病,王爺不會不知。他一再重複的問話只是宣洩情緒,歡休笑笑地保持沉默,把玩由上好漢玉精雕成的鬼工球,那優閒的模樣看得心焦不已的八王爺直跳腳。
「歡休,你快想想法子救雪兒呀!」執捧女兒瘦弱的手腕,雍容的王妃哀聲泣求適巧堵住八王爺險些脫口而出的厲斥,那必然會造成不堪的後果。
「歡……休……」嬌柔的郡主苦痛難耐,嚶嚶低嚀,渴望心上人的悉心呵護。
緊拾著繡絹小心替愛女拭汗的八王妃不顧尊卑地懇求出聲:「歡休,你……你可否進來讓雲兒看你一眼?」
「歡休為自己淺薄的醫技慚愧,也為無法替郡主分擔痛苦感到難過,郡主需要的是精通醫術的大夫,請王妃原諒歡休無能。」歡休婉轉回拒。切脈是一回事,要他坐在榻邊低聲下氣哄那位刁蠻的郡主,不如賜他死,他還會痛快接受。
「娘……我……要歡休……」粗嗄渴切的哀求彷彿歡休是救命良藥,病重的嬌嬌郡主一心想依附夢中人以減輕病痛。
「好,雲兒別急。」傻雪兒逕自一頭熱,不管歡休怎生瞧不起她,他都必須回報雲兒的一往情深。王妃老淚縱橫,輕拍女兒渴求的手安撫著,溫柔的神情丕變為醜惡的猙獰,為了寶貝女兒她什麼都會做。
「歡休,本宮命你進房來陪伴雲兒。」她端出王妃的架子。
「男女有別,何況郡主是閨秀之軀,歡休擔心自身的污名貽誤郡主一生,恕歡休不能從命。」歡休似笑非笑,叛逆的熱血已被一句高高在上的差遣撩起。
「放肆!」竭力隱忍著怒氣,八王爺終於被他不知好歹的傲態惹惱。「你要拂逆本王到幾時?雲兒好歹是嬌貴的千金體,你不過一介狗奴才,誰准你這般囂張?」
狗奴才?呵呵,多貼切的詞呀!俊臉一片陰沉,歡休容忍地經笑兩聲,「想來王爺被郡主的病情惹躁了心緒,歡休還是別待在這兒教王爺煩心,屬下先告退。」
懶得修飾怒氣的歡休揮袂轉身,八王爺從他僵沉的背影為時已晚地發現,他與歡休之間的裂痕已擴大到無法修補的局勢,兩人的主從緣分盡毀於一時失控的辱罵中,再也無法修補。養虎終為患,歡休尚未除去愁情不是嗎?是該殺一警百了。他可惜地暗歎。「爹,大夫來了!」狄轉風先歡休一步,興匆匆地推門而人。「師父!」風戀棠隨後跨入金碧輝煌的繡閣,恰與歡休錯身而過,很不想,卻情不白禁還是看了他。那雙謎一樣的凝眸亦深沉地注視她,歡休的表情雖陰傲無比,斜揚的眉梢卻莫名的讓她產生他很恆意的錯覺。
是她不夠自制地將納悶寫在臉上,還是歡休一樣知她?當他以穩健的姿態與她擦身而過那瞬間,他竟隨意改變身上甜郁的果香,飄散出一股清新似山泉的涼香,其間夾雜著青草香,戲弄地提醒她別忘了五天後的中秋夜之約。
不受控制的耳根子無名的發燙,風戀棠怕她一輩子也志不掉那股屬於私秘的清涼香氣
那一天一夜的恩愛,終止於她絕然離去的拂曉,曾被焚燃的身子深深烙印滿他的氣息與香味。的野心。與其說他是幫了她,不如說他是為了某種她仍查不出的目的不得不幫她。她一直有
這名狂傲的男子從頭到尾,都是以嬉戲的心情在對待她,他並沒有心,有的只是他自己種強烈的直覺,覺得他接近她不單單是為了愁情的消息,還有一些別的令人頭皮發麻的事,在策動。
「風兒,她是誰?」八王爺銳利的老眼破人門的絕色驚亮。
「師父讓我請的大夫。」狄聽風癡迷的眼一直離不開風戀棠身上,同樣心醉神馳的老王爺看得分明,得體的收抬起非分之想。與兒子爭人到底是難聽,不過放棄這等人間絕色也實在可惜……
「民女風戀棠,見過王爺。」風戀棠草草欠身,那婀娜的體態逗得老王爺益發春心蕩漾,也不細問她與歡休如何相識了,連片刻而被歡休惹惱的事也志得一乾二淨。
「免禮。」抗拒不了美色誘惑,八王爺不甚在意美人的無禮,急切上前想扶起她,風戀棠拂袖越過他,直人繡榻。
殺了池弄波以後,反正了無牽掛,乾脆替天行道順便清去早該作古的採花魔。
明顯感受到風戀棠僵沉的不悅,狄聽風也為文王性好漁色的個性汗顏,身為人子又不能大逆不道,只有無言以對。
「風兒,她真是大夫?」風戀棠太過年輕、貌美的儀態,萌發王妃的慎心與不安,語氣不自覺強調出貴賤之分的鄙夷。
王爺納進一個狐媚的池弄波,她的地位已岌岌可危,再來這麼個年輕貌美的少女,年華已逝的她更非敵手。不過她也毋需太擔心,畢竟聽風是狄家的嫡長子,出生便擁有不可動搖的繼承者身份,至為孝順的他是不會讓她受到半點委屈的。倒是池芹波那隻狐狸精,憑恃王爺專寵,氣焰日囂,儼然不將她這正宮工妃放作眼底,也許她該勸王爺收了風戀萊,給恃寵欺人的池弄波顏色瞧瞧。
他們真以為身份冠上了一個「王」字,就可以隨意將所有人的尊嚴踩在腳底下?風戀棠深惡痛絕地抿緊唇,看也不看尊貴的王妃一眼,將所有的問題拋給其它人去解決,逕自拉起郡主的枯腕把脈。
「本宮問你話,你是聾了還是啞子?」
先有狂妄的歡休不將她放在眼裡,後有這個不知名的野丫頭以輕慢的態度羞辱她,孰可忍,孰不可忍!狄王妃怒氣攻心,順手抓來女兒平日耍玩的銀鞭,就要抽得風戀棠花容失色,眼尖的八王爺見狀,巧妙地橫入兩人中間奪走鞭子。
「王妃,你可別忘了雲兒的病呀!」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老王爺,什麼樣的人是人中之龍、之鳳,一眼約略可瞧出個七、八分。舉凡放任傲氣形於外的人,大都不甘屈於人下,風戀棠與歡休的氣質極相近,是同一等人。
「王爺應可輕易瞧出,她與雲兒的年紀相仿。」已過中年的王妃嘲諷地掀起紅燦如昔的嘴唇,一語驚惱癡望風戀棠出神的八王爺。二十歲時,聖上作主將她許配給四十五歲的王爺,當他第二任正妻,先前那位糟慷妻因偷人被沉潭。嚴苛一點來說,他的年紀足可當這個丫頭的爺爺了。
八王爺尷尬地咳了咳,老臉一陣惱紅又拿正室沒轍。狄王妃有皇太后當靠山,是長公主極為疼愛的女兒,只怕動她一發,牽他全身。忍著些,竄位之日不遠了,屆時他會將所有怨氣一舉討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