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唐紫
「逍遙,你要上哪裡去?」司馬子翔急急拉住她。
「我……」皇甫逍遙悵然道:「我也不知道。」她現在心裡亂得很,儒社肯定是不能回去,若回京城,只怕司馬家又要糾纏不休,那更糟糕。心灰意冷之下,她冒出了一個駭人的念頭,乾脆出家去算了。
「逍遙,我知道夏侯尚智的死,讓你一時還無法接受,不過你放心,我會耐心陪著你,直到你忘了他為止。」司馬子翔溫柔地道。
「你說什麼?」
「既然你目前不知何去何從,不如就先到我家暫住,再慢慢想辦法,如何?」
「你家?」
「是。家父在洛陽城外有座別苑,寬敞幽靜,你一定會喜歡的。」司馬子翔笑道。
皇甫逍遙低頭沉吟,其實她自己有座逍遙山莊,又何必寄人籬下?不過,眼下她是不敢回逍遙山莊,她怕夏侯尚智找她。她現在最不願意面對的人便是夏侯尚智,因為她沒有把握自己在面對他時不會脆弱的嚎啕大哭。被他拋棄已經夠可憐了,在他面前若又失了骨氣尊嚴,那她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未來之路,她的確需要靜下心來好好思考,司馬子翔所言的也有道理。
「我去你家住,你保證待之以禮嗎?」皇甫逍遙小心翼冀地問道。
「你在我心裡,是如天仙一般的人物,我對你向來是又敬又愛,幾時對你失禮不尊重過了?」
皇甫逍遙不得不承認,他並沒有說錯。這個司馬子翔雖然討厭,待她卻也是一片真心。
皇甫逍遙幽幽一歎,「那……就打擾你幾日了。」
司馬子翔大喜,忙道:「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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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子翔領著皇甫逍遙進入一間粉雕玉琢、精麗非凡的房室,軟裳香枕,繡縵輕紗,更有一個接著一個的侍女捧著托盤,魚貫而人,盤上盛置著綾羅綢緞,釵鳳翠簪,瑪瑙瓔珞,珍珠首飾無不齊備。
「逍遙,這些東西都是特別為你添置的,連這間廂房也是特別為你留的,我早就夢想著有一天,能邀請你來這裡小住。」司馬子翔笑道。
皇甫逍遙見他如此慇勤慎重,心中又是感動,又是酸楚,不解地問道:「司馬大哥,我有什麼好?你為何要這般待我?」
司馬子翔雙眼凝視著她,微笑吟道:「悠悠我心,豈無他人?唯君之故,沉吟至今。逍遙,我對你是情不自禁啊。」
「好了,不要再說了,我不要聽這些。」皇甫逍遙心虛地掩起了耳朵,「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是,你好好歇息吧。」司馬子翔必恭必敬地回答,轉身而出,輕輕地帶上了房門。
皇甫逍遙再也忍不住了,珠淚潸然而下。
這是為什麼?她愛的人不愛她,她不愛的人卻對她萬般溫柔,上天為何要如此安排捉弄?難道愛情就只有一個苦味嗎?
如果夏侯尚智待她能像司馬子翔這般,那該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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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夏侯尚智在身旁的日子,皇甫逍遙真覺得索然無昧。任憑司馬子翔再多情慇勤,也打動不了她的心,她只是不停地思念著夏侯尚智,念得心痛。她意興闌珊地在別苑裡四處閒晃,來到一處廳堂之外,由裡面傳出的說話聲,讓她停住了腳步。
這聲音好好熟,很像武靖王爺的聲音,莫非武靖正本人也來到了洛陽?
皇甫逍遙輕手輕腳的靠近門邊,廳門未關,她虛眼一瞧,和司馬子翔說話的,果然是武靖王爺!
「子翔,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嗎?」武靖王威風凜凜,聞聲已使人肅然起敬。
「都準備好了,只待明日皇上微服出巡到了洛陽,便可動手。」司馬子翔答道。
「很好,江湖人士的手段乾淨俐落,料想那小子也難逃升天。本王即刻快馬回京,暗地調兵部署,等你這邊事成,皇帝小子的死訊傳回京城,舉朝震驚之際,本王便殺他個措手不及,到時還怕京城不落入本王掌中嗎?」武靖王得意地大笑了起來。
皇甫逍遙聞言,嚇得魂不守舍,張口輕輕「啊」了一聲。
這一聲雖輕,卻瞞不過武靖王的耳目,他怒喝一聲「誰在外面?!」
皇甫逍遙待要逃時已然來不及了,武靖王身影一閃,將她重重推進了大廳。
「逍遙?」司馬子翔大驚,皇甫逍遙顯然聽見了他們父子的談話,那父親絕對是饒她不得了。
「原來是逍遙公主。」武靖王一邊冷笑,一邊抽出了牆上懸掛的一把寶劍。
那把劍森冷的鋒芒,讓司馬子翔膽戰地叫道:「爹,不要……」
武靖王皺起劍眉,怒斥:「她聽見了我們的談話,難道還留她不成?」
「爹,她是我的意中人,我要娶她,她就是我們武靖王府的人,她不會說出去的。」司馬子翔擋在皇甫逍遙身前,著急道。武靖王聞言,神色稍微緩了一下,「逍遙公主,你會嫁給我兒子嗎?」
皇甫逍遙冷冷一笑,「我已經有丈夫了,怎麼可能再嫁給他?就算沒有丈夫,我堂堂的公主,也萬萬不可能委身亂臣賊子的。」
她說得堅定至極,正氣凜然,武靖正氣得鐵青了臉,暴吼一聲,推開兒子,長劍便要刺向皇甫逍遙。
「爹!不要——」司馬子翔見情勢凶險,再也顧不得許多,縱身而上,在千鈞一髮之際,將原本要刺中皇甫逍遙的長劍,硬是刺入了他的上臂。
「啊!」皇甫逍遙駭然地叫了聲。
司馬子翔不顧劇痛,將她推到了門外,「快走!」
「你……你為什麼這麼傻?」見他居然捨命解救自己,皇甫逍遙任是鐵打的心,也不禁動容地哭道:「我不值得你這樣做的……」
「我心甘情願的,你快走!」
「哪裡走?」武靖王威喝一聲,又要舉劍向前。
司馬子翔縱身抱住父親,使盡全身力量阻住他的去路,高聲叫道,「逍遙,你快走啊!」
「畜生!」武靖王怒極,但思及愛子身上帶傷,一時也奈何他不得,只能怒吼連連。
皇甫逍遙見情勢至此,不容再遲疑,只得當機立斷,她咬牙發足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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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可奈何的,皇甫逍遙又回到了逍遙山莊。
自她嫁到俞心園後,數月無主的逍遙山莊已變得荒蕪凌亂。她佇立在晚香亭中,陪伴著她的,只有高空的一輪明月,一股孤寂無依之感乍起,她不由得落下了兩行淚珠。
她現在心裡牽褂的,不再只是兒女私情,又多了國家之興亡。
如果司馬父子所言不虛,那明日皇上必會微服來到洛陽,而這將是一趟死亡之旅啊!
皇甫逍遙著急的想去通風報信,但她根本不知道皇上落腳何處,等她找到了,只怕為時已晚。
她懊悔的長歎,如果這時夏侯尚智在身邊就好了,他神通廣大,又足智多謀,必定能讓皇上化險為夷的。
「逍遙?」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皇甫逍遙渾身一震,她顫巍巍地轉過身子,映人眼簾的,竟是一張憔悴萬分的臉龐,是夏侯尚智嗎?眼前之人失去了往日的飛揚神采,直是判若兩人。但若不是夏侯尚智,還會有誰呢?
「你……」皇甫逍遙想起他對自己的薄情,又回轉身子,背對著他咬牙道:「你還來做什麼?」
「我來告訴你一件事。」
該來的還是來了。皇甫逍遙痛苦的閉上了雙眼,落下了一串淚珠。他一定是來和她說抱歉的,說他始終無法忘懷他初戀的人,說他對不起她,只好辜負她。
「你……你不用說了,我也不向你搖尾乞伶,祝、祝福你和她……白首到老……」她一字一句哽咽地說。她已經盡最大的能力,讓自己表現得堅強,但看來她還是失敗了。夏侯尚智揚起了一抹笑容,走近她身後,突然俯身湊近她耳畔說道:「我愛你。」
「啊?!」皇甫逍遙如遭五雷轟頂,霍然轉了過來,顫聲問著:「你……你說什麼?」天啊,她是不是聽錯了?
「你沒聽清楚嗎?」夏侯尚智溫柔地托起她帶著淚花的朱顏,「我愛你,逍遙,用我所有的生命來愛你。」
皇甫逍遙再也忍受不住,撲進他的懷裡放聲大哭。
這是夢嗎?如果是的話,就讓她永遠不要醒來吧。
「逍遙,別哭。」夏侯尚智緊緊地摟住她。「你那天果然在畫舫上。你為什麼不留到最後呢?為什麼要離開我?為什麼不信任我?你知道我找不到你,急得快發瘋了嗎?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想得發狂?」
皇甫逍遙聞言緩緩地抬起螓首,她凝視著他,撫摸他的髮鬢、眉角,以及剛毅的輪廓,未理的胡碴刺得她放下了手。「智哥,你兩鬢居然生出白髮了……」她覺得心痛,他正值青壯瀟灑,怎堪銀白髮絲?
「因為想你。」他又緊緊地摟住她,「逍遙,我不能沒有你,我不許你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