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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文 / 籐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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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過十分鐘就是十一點三十,雪言走到哲學樓前面,還沒有到達門口,出乎意料地,她看見真秀一個人站在那裡,像第一次見到他的那天一樣,手插在口袋裡,背靠著榛樹,望著天。

    他那個樣子,雪言說不出來,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不是憂傷,他只不過望著天,像看著很遠很遠的地方。「真秀?你不上課?」她抱著書本走過去,真秀也是會逃課的人嗎?

    「啊,」真秀從榛樹上站起來,微微低著頭,那眼神就藏在眼睫的陰影裡,「有一些其他的事情。」他看了雪言一眼,笑了笑,「上課去了?」

    雪言點頭,「如果整個學期都不上課,她可就要被退學了。」她沒說「她」是誰,但是大家心照不宣。

    「上課不需要這個。」真秀直接從她手裡拿過了中國水的筆記,翻開來看了兩眼,「你懂英語?」

    「嗯。」雪言點頭,她是個被訓練的「成品」,有時候,「顧客」如果損壞的是語言中樞,她就要被人切取腦細胞進行移植,所以,她必須懂英語。實際上,她被希望訓練成什麼都懂的「產品」,可惜這種訓練還只停留在試驗階段。

    「可是雪言是不懂英語的。」真秀從口袋裡遞給她一個本子,「這是雪言去年上學期的成績,英語47分。」他望著顯得錯愕的雪言,聳了聳肩,「你還能指望一個連課都不敢去上的孩子怎麼樣呢?她的實驗和解剖都是缺考,我希望你不要表現得太傑出了。」低下頭,他和雪言往千足咖啡廳走,「還有你的體育,最好只有三十五分的水平。」

    他是在警告她那天不小心暴露的身手?雪言沉默,突然很親密地挽住了真秀的手臂,這時候正有一群下了課的學生走了過來,嘻嘻哈哈地走過去之後,雪言很清晰地聽見——

    「真秀居然是這種人……」

    「是啊,日之嬡有什麼不好?姜雪言,又膽怯又蒼白的小鬼,我真不懂真秀學長看上她哪一點?」

    「男生都是這樣的,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我看,過不了兩個月,以真秀學長這麼好的條件,大概已經換了別人吧……」

    等人群過去,雪言放開真秀的手,學著他的動作,把手插進上衣的口袋裡,淡淡地讓開兩步,與他保持距離,「後悔嗎?」她的聲音淡淡的,最近她在真秀面前總是保持這種態度,不遠也不近,「和我在一起,真秀少爺的名聲變得很難聽呢。」

    真秀笑笑,「人與人之間,總是缺乏信任。」他居然回答了一句很哲學的句子。

    「你是在諷刺我嗎?」雪言冷冷地問,她停了下來,有個榛子從樹上滾了下來,她用腳尖一墊,那榛子跳她到了手心裡。

    「吃過榛子嗎?」真秀伸手把榛子從她手心裡拿了起來,「榛子總是能給人一種田園的味道,吃過了,也許心情就會放鬆很多。」

    雪言狐疑地看著他的眼睛,真秀的微笑顯得親切而且舒適,她剝開榛子,放進嘴裡,然後皺了一下眉,「苦的!」她滿嘴都是苦澀的味道,誰說榛子好吃的?如果不是真秀說的,她肯定以為有人故意捉弄她。

    「啊——」真秀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從地上拾起另外一個榛子,「榛子外面還有一層果皮的,不剝開會很苦的。」他剝開榛子,放在她手裡,「吃吃看,很好的味道。」

    雪言無言地接過榛子塞進嘴裡,她快要苦死了,嚼了一下,一股香香的堅果的味道,充滿了頰齒間,果然是溫暖的味道,就像真秀給人的感覺一樣。可惜,這個溫暖就像一層單衣,淡淡的感覺,不足夠趕走她身上所有的冰冷、恐懼。真的很想,真秀會真的喜歡自己……她突然在地上坐了下來,剝開榛子,一個個嚼了起來,真是很溫暖的味道,可惜,真秀就像一種讓人無法擁有的完美,她狠狠地想把他搶走,卻連要怎麼搶都無從下手。

    「心情不好?」真秀倚靠在她坐的那棵榛樹的樹幹上,「煩惱向中國水借筆記的事?沒關係的,你可以說,我正在教你英語,就算有人不相信,至少也算是有借口。」

    哈!他也有猜測錯誤的一天。雪言懶懶地拋了一顆榛子,讓真秀一手接住,「不是,只不過覺得,榛子很好吃而已,一起來吧。」她嘴巴裡嚼一顆,就往上拋一顆。

    頭頂傳來真秀剝開榛子殼的聲音,雪言慢慢地把身體靠在真秀的身上,頭靠著他的手臂,望著參天的榛樹,用一種很魅惑的聲音悠悠地道:「真秀,你值得一奪,如果可以像吃榛子一樣容易把你一口口吃下去,那有多好。」

    感覺到身邊的女孩的溫度,她看似蒼白,卻依然有著普通人的溫暖,一縷髮絲輕輕地在他胸口的地方飄,偶然間,他竟覺得這個蒼白的女孩很美。有意思地笑了笑,真秀聳了聳肩,「可以,只要你能讓我愛上你。」說完了的時候,也正是他剝開榛子的時候。

    「真可惜。」靠在他身上的女孩嘲諷地說,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可惜些什麼。

    「很惟美的畫面,真可惜我不得不要打攪一下。」突然之間道路那邊轉出來一個男生,他居然留著一條辮子!雪言突然睜大了眼睛,她第一次看見留辮子的男生,而且是一條很長的辮子,垂在胸前,直到腰間。來人一點也不像女子,他的身材很勻稱,斯文的金邊眼鏡和精緻的臉龐,雖然很文雅,但是看起來絕不柔弱。他像個有著非常高教育的、絕對的貴族,而與真秀這樣一身球衣的男生完全不同,他全身上下看起來最奇怪的大概就是那條長長的辮子,但是雪言不得不承認,她沒見過留辮子打得這麼得體的男人。

    這個走過來的人,不能算男生,面是一個很有成熟味道的男人。

    「藏血?」真秀微微一晃,只是憑借足跟的移動,就把靠在榛樹上的身體移到了道路上,他的雙手依然插在上衣的口袋裡,與藏血一比,真秀是個十足十的男孩子。但是他的眼神並不是男孩子的眼神,真秀的眼神向來深不可測,最多只能看到他眼睛裡的晶亮,卻看不清他眼底的思維。

    雪言沒有站起來,她依然坐著,手裡握著一把榛子,淡淡地看著兩個男生走到了一起。原來他就是藏血,是真秀的「真正的朋友」,她承認她有些嫉妒,甚至在藏血走過來的時候,她一剎那有把他擄為人質威脅真秀的衝動。

    「真秀,我有些事一定要和你談,很抱歉我破壞了氣氛。」藏血和真秀走到一邊去,但是雪言訓練有素的耳朵仍然聽得清他們的對話。

    真秀聳聳肩,無可無不可,「啊,沒事。」他站到藏血對面,「關於你將要說的事情,我已經猜到了。」

    藏血的辮子在他身前晃動,真秀的背影擋住了雪言的視線,她只能從藏血的體形變化判斷他很激動,「情況很不好,真秀,我不怪你特地把日之嬡送去英國,也不怪你特地把姜雪言留在身邊,但是這件事並不是無可挽回,如果你肯去白蕭偉昂……」

    雪言全身的神經突然間都繃了起來,「咯」的一聲,一個榛子在她手裡被握碎,他——是特地把日之嬡送去英國,為什麼?

    真秀的秘密……突然之間,真秀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秘密」的神態掠過眼前,是帶著低笑的,令人舒服而放鬆的感覺。明明是微不足道的事情,真秀把日之嬡送去了英國,或許是日之嬡學業上的需要,或許是真秀希望她可以去一個值得一去的地方,但是為什麼,她就是這麼介意真秀對日之媛的態度?她真的愛上他了?雪言若有所思地看著真秀的背影,他應該是說了什麼打斷了藏血的話,但是他的聲音太低了,她已經聽不清楚,似乎是有什麼事情,真秀不在乎,而藏血卻很在乎,以至於幾乎要爭吵起來了。

    一隻手在她背後拍了一下,雪言登時驚跳了起來,完全不需要她思考,一記手刀劈過去,然後一個拗腕勒頸,她已經掐住後面那個人的脖子,用力一推,把他壓到了榛子樹後面。眼睛閃爍著狠毒的光,雪言冷冷地盯著背後這個拍了她一下的男生,「你是誰?」

    被她勒住脖子壓在樹幹上的男生「嘿」的一聲掙開了她的手,雪言沒有再次制服他,因為她已經看出,這是個伊賀顏的學生。

    「咳咳……」那男生揉著脖子,「你好大的力氣……你不是雪言!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冒充雪言?」他用看著怪物的眼光看著雪言,「你……你不但冒充雪言,而且還用她的名字和真秀學長在一起……你把雪言弄到哪裡去了?你快把雪言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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