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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文 / 籐萍

    「你是女孩,不是女人。」真秀總是喜歡垂下眼瞼,讓眼睛隱沒在頭髮的陰影下,「你只是一個十九歲還不懂事的女孩,環境帶給你很多傷害,你很好強,但並不堅強。」

    「你好像很瞭解我。」雪言不置可否,「真秀少爺,你查出來我是什麼人了嗎?」

    「我查不出來,但是我猜得出來。」真秀微笑,隱沒在陰影中的眼睛閃過一溜晶光,「阿剎德,國際販奴組織。」

    他只說了九個字,雪言卻整個人顫抖起來,真秀吃了一驚,伸過手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冷,清晰的恐懼從冰冷的肌膚傳來,居然連他都感覺得到那種深沉的黑暗的威脅。

    雪言緊緊抓住真秀的手,握了好一會兒,直到真秀手上的溫暖化了她雙手的冰冷,才低低地自嘲:「你真厲害,販奴……這種事情應該已經被很多人忘記了吧,過去販的是黑奴。現在……販的是經過長期培養的優秀的人體器官。」

    她這個時候看起來像個無助的女孩,真秀把另一隻手放到她的手背上,像放下了什麼溫暖的東西,「你就是被販賣的——成品?」他的聲音令人舒服,可以緩解緊張的情緒。

    「成品?」雪言冷笑,「真是個動聽的詞。」她表面上雖然冷漠,但是真秀很清晰地感覺到她的顫抖,「為什麼不猜我是幫兇?」

    「啊,」真秀答道:「沒有為什麼,能犯罪的話,你就不會跑出來了。」他放在上面的手輕輕拍了拍雪言緊緊握住他右手的雙手,示意她不要太緊張,「不怕,你並沒有做錯什麼,記住你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這裡的人大多都很友善,沒有人想要傷害你的。」他聳了聳肩,「你不必總像一隻寒毛直立的刺蝟。」

    雪言放開他的手,冷冷地道:「可惜刺蝟就是刺蝟,就算不寒毛直立,也還是一隻刺蝟。」她放手,真秀把手又插回了口袋裡,那是一個很自然舒適的動作,但是雪言在他收手的時候,卻似乎看見,他的手上被自己捏出了一大塊淤青。

    那怎麼可能?雖說她用力了,但人的手背血管如此微薄,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握出淤青來?雪言眨了眨眼睛,或許是她看惜了。但是喜歡把手插在口袋裡的真秀,真的給了她一種安全的感覺,似乎有他在身邊,就不必害怕,那些黑暗中伸縮的鬼手,那些閃爍著冷光的眼睛——他是那麼強,強得她無論如何也贏不了他,有這樣的他在身邊,惡魔應該是會遠走的吧?

    「先生小姐,你們的鱈魚套餐。」服務員把食物送了過來。

    第2章

    偽裝的女友

    自從那一天和真秀談心之後,雪言漸漸一點一點放鬆了對人的警惕,至少不會在面對—個陌生人的時候,下意識地要擺出防備的架勢,她開始懂得區分,哪些人是需要防備的,哪些人是完全不需要防備的。

    真秀還是真秀,每天早上六點十五分到達學校,然後去教務區,那裡有伊賀顏大學的事務處,辦完了需要他過目的事項,真秀就會下樓來吃早餐。而她,既然是個「女友」,也就只好天天去他的事務樓下等他一起吃早餐,情侶,總是要有起碼的情侶的樣子。每天都在一起吃飯,雪言開始瞭解真秀的習慣,他不喝酒,不喝咖啡,一般喜歡果汁,吃飯的時候,也很少吃辣食或者味道強烈的食品。但其實他並不是堅持素食或者討厭刺激性的東西,相反,真秀很喜歡甜食,辣椒冰淇淋,生薑冰淇淋,他都很喜歡。他也喜歡足球,偶爾和幾個同學坐在一起,談起足球,英超、法甲、意甲、西甲、德甲,曼聯、拉齊奧、尤文圖斯、皇家馬德里、拜倫慕尼黑……沒完沒了,那個時候,真秀才是真正的男生,完全沒有一點深沉的味道。這也可以讓她理解,為什麼他喜歡穿球衣球鞋,除了舒適之外,也許是他的興趣之一,但是雪言從來沒看過真秀踢過一場球。

    還有她一直不理解的——為什麼要和日之嬡分手呢?真秀不是會變心的男生,他顯然沒有喜歡上任何其他的女生,為什麼要和她分手?真秀像是已經考慮了很久很久了,這不是倉促的決定,是他猶豫了很久才下的決心。日之嬡有什麼不好?當她想要搶走真秀的時候,她對日之媛不屑一顧,但是現在作為真秀的「女友」,她卻想不明白,日之嬡有什麼不好,至少——她是純淨的,不是嗎?

    真秀是一個謎團,認識他十天,和認識他一天是一樣的。雪言無法從朝夕相處中瞭解他更多,他總是把手插在口袋裡,哪裡出現困難的時候,他就會出現,當困難消失的時候,他已經走開了。每個人都會說,真秀像個無所不能的上帝,在真秀手裡沒有難題,就像他手裡托著個魔術般的水晶球,過去、未來,全部在他手裡。

    但是真秀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問誰,誰也愕然。

    「中國水,你知道真秀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嗎?」雪言和同班的男生「水」—起下課,抱著課本,她邊走邊問。「水」是英籍華人,父母都是華人,在英國的時候人人都叫他「中國水」,以至於他轉學到伊賀顏的時候連自己本名叫什麼都忘了。

    中國水是個很冷漠的男生,沒有真秀那種和人人都是朋友的本事,他平時不太搭理人,但惟獨和大半個學期沒來上課的「姜雪言」比較有默契,也許他們都是比較冷漠詭異的人,有時候相互看一下眼睛,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真秀很能幹。」中國水說話很簡單,或許他也沒有把中文學得很流暢。

    「我知道。」雪言自言自語,她沒注意她這個時候的眼神顯得很黯然,「他一向都很能幹,可是我想知道除了能幹之外的真秀。」

    「你是他女朋友,應該比我清楚。」中國水堅毅的唇線,給人一種希臘雕塑的感覺,和令人舒服的真秀是兩種人。

    雪言為之語塞,她怎麼忘了?她是他的「女朋友」,當初談好了交易的規則,第一,不談感情,可是她似乎漸漸地要連這第一條都做不到了。是因為——真秀實在太吸引人,而且,出乎意料的,真秀身上居然有—種神秘的氣質,他不是不接近人,而是接近了之後,就更清晰地感覺到真秀讓人無法接近。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秘密,他常常說,那麼,真秀的秘密,是什麼?

    「真秀和日之嬡……」雪言問,淡淡地問,「他們是怎麼在一起的?」

    「是世交吧。」中國水簡短地回答。

    「他為什麼會選擇我?」雪言再問,「你聽到的時候,不覺得奇怪嗎?真秀不是會變心的男孩子。」她凝視著中國水。

    「不奇怪。」中國水回答。

    「為什麼?」

    「因為她是不能受傷的娃娃。」中國水淡淡地回答,「真秀需要一個不讓她破掉的借口。」

    娃娃?借口?和真秀說的一模一樣。雪言迷惑,中國水想說的究竟是什麼呢?他的中文不好,但是他的意思讓雪言迷惑,他是知道為什麼真秀選擇她的,對不對?只不過他說不出來。「你的筆記借我抄好不好,」雪言安靜地轉移了話題,「很快就要期末考了,我上半個學期逃了太多課,期末考要不及格了。」

    「好,不過我寫的都是英文。」中國水的中文說得不好,漢字更加不會寫。

    「沒關係,英文也可以的。」雪言不在乎。她沒注意中國水眼睛裡閃過一絲奇異的神色,一般的中國女孩,看英文應該是很吃力的吧,何況是法醫學的英文?雪言的成績一向不好,但是她現在卻說得如此輕鬆。這個被真秀選擇的女孩,也許……中國水把筆記遞給她,輪廓鮮明的勝上有一絲奇異的神色,「關於真秀和日之嬡的事情,你可以向一個人打聽。」

    雪言抬起頭來看著他,中國水抱著課本,堅毅如雕塑的面容在夕陽下給人一種被瞻仰的感覺,「你可以問醫學院的藏血。」

    「藏血,」雪言詫異,「好奇怪的名字。」

    「日之藏血,是日之媛的哥哥。」中國水回答,「和真秀一樣,都是在千足長大的日本人,他們是朋友。」頓了一頓,中國水補了一句,「是真正的朋友。」

    真秀,也會有真正的朋友嗎?雪言抱著課本停了下來,望著遠遠的南區教學樓,真秀現在在那裡上課,什麼時候,突然變得這麼希望瞭解真秀了?他其實只不過是一個砝碼,不是嗎?給予她安全的砝碼。

    中國水把外套往肩上一搭,往她背面的方向走了大約十米,突然說:「校運會的事情不要忘記了。」

    雪言驚了一跳,隨便應了一聲,「啊,不會忘記的。」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姜雪言第一學期的體育,應該是不及格的,就像她很多門專業課一樣,中國水邊走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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