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湍梓
「為什麼救我?」差點成為槍下亡魂的路耕竹心有餘悸的望著他手中的槍,貝瑞塔92F型手槍的槍口正冒著白煙,方向指往躺在不遠處的屍體——他的同夥。
「救你?」嘲弄的聲音和嘲弄的眉毛一道揚起,興味十足的打量著仍強裝鎮靜的耕竹,灰綠色的眼睛猶如一隻血統高貴的鷹隼,冷睇著自以為是的獵物。「你恐怕搞錯了吧,菜鳥。」魯維陰從容的收起手槍,甩開不受歡迎的亂髮。「我對唱哈雷露亞沒多大興趣,更不會費勁去救死對頭。」
「你的舉動可不像是那麼回事。」被罪犯救了的困窘和紅潮因他漫不經心的口氣一塊兒湧上路耕竹的臉。她乾脆跳樓算了,竟被要逮捕的對象搭救,她老爸要是知道這件事,不拿把劍插她才怪。
「我很抱歉做了一個錯誤的引導,Mydearlady。」他特別在lady上加重音,用完美無暇的英語提醒她的衣著,並對她行彎腰禮,宛若古代的貴族。「恐怕我們對『死對頭』三個字的認知不同,在我眼裡,你連對手部沾不上邊。」
意思就是別往自己的臉上貼金。
路耕竹恨恨的注視著他嘲諷的表情,發誓假以時日一定要送他進去吃牢飯,親眼看他吞糙米。
「我不會永遠是菜鳥,總有一天我會親手送你進監牢,Mydeargentleman。」路耕竹同樣完美的英式發音重落於最後一個字上,咬牙切齒的宣戰。
「我萬分期待。」說完,又是一個完美的貴族行禮,恨得她牙癢癢的。
「為了怕你忘記我的長相,我建議你多看看我的臉。」冷不防的,一張媲美身價每小時一萬美金的俊臉條然乍現,近得可以感受到的人的呼吸。
路耕竹連忙往後退一步似躲過這令黑白兩道都感到棘手的威脅。
「不必費心了,閣下的臉早已深印在每一個探員的腦海中。」她拚命叫自己冷靜下來,千萬別落入他的陷阱,她可不想和前輩們看齊,一頭栽進他那張要命的俊臉之中。
「哦?」她的回答不但沒有打退他的舉動,反而使他更加逼進,似乎以戲弄她為樂。
「我希望那其中也包含你,不然我就太傷心了。」英挺的身影朝幾乎無路可退的嬌軀壓近,迫使她不斷的往後退,因而未曾察覺已退到碼頭的盡頭,只是一個勁兒的虛張聲勢。
「我當然一定會記住你,而且我一定會逮到——」可惜你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哩,她就撲通一聲落水了,樂壞了站在岸邊叔腰仰天大笑的魯維陰。
「我相信你一定能。」笑到流淚的始作俑者臨走前還不忘削她一把,差點把她氣出心臟病。「我十分期待能再次見到你,落水的維納斯。」偌大的身影就這麼消失於漆黑的夜,輕巧無聲猶如他的外號暗夜使者,徒留又氣又冷的耕竹站在利物浦的碼頭兀自咆哮。
如今,相同的地點,相同的場景,不同的是昔日的菜鳥翅膀已長硬,而且等著捉相同的罪犯。看著好了,魯維陰,這吹我一定會親手逮到你,讓你也嘗嘗落水的滋味!
狠狠宣誓過後,路耕竹再度拿起望遠鏡觀看前方的動向,透過放大數倍的鏡片,魯維陰臉上的表情清晰可見。很顯然的,歲月並未在這位販毒界的金童身上留下太多痕跡,多年的墮落生涯反而使他增添一些正常人不會擁有的陰暗氣質,那氣質是放蕩、是危險,是教女人願意出賣靈魂的強力春藥,只要是活著的女性,沒有人能逃過那張墮落天使般的容顏以及惡魔式的笑容,跟他同處於黑暗面的女人不能,立志要活逮他的女警探們也不能,凡是接觸過或看過他的女刑警,全都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無一人倖免,簡直比原子彈還可怕。嚴格說起來,過去那些數不清的失敗並非因為魯維陰太狡猾,畢竟他所做過的事只有勾起嘴角微笑而已,至於那流滿地的口水和響得媲美鼓樂隊的心跳聲他則一概不予負責,只當做又是一則笑話而已。
該死的男人,等著我為前輩們報仇吧!她發第N次誓,經過了羞恥與焦慮的三年,她終於可以好好睡個覺。
奇怪,怎麼會這麼慢,莫非是哪裡出錯了?
仔細觀察前方的路耕竹捺下性子監視著汽艇內的活動,夏風徐徐吹來幾乎吹亂了她的髮絲,為了能圓滿達成這次任務,她索性將及背的長髮剪成與男人一樣短,以免待會兒行動時礙事,她相信她的付出即將獲得代價,只要魯維陰肯乖乖合作的話。
其慢,到底在搞什麼?或許歲月並不若她想像中仁慈,多多少少也影響了魯維陰的行動力,她衷心希望如此,否則她就太吃虧了。論年齡、論經驗、論智力,他皆在她之上,現在只好比體力,她相倍天天跑五千公尺的身體絕對不可能輸給每天喝威士忌的男人。
不過,她忘了一點,此刻他們正在水上,她那些長跑訓練一點用也沒有,而且現實也很殘忍的提醒她這一點。
驀地,望遠鏡上的影像起了天大的變化,原本還悠悠哉哉哦酒的魯維陰竟舉起酒杯向她致意,彷彿早已知道他們埋伏多時。
天殺的這是怎麼回事?路耕竹臉上條然升起的紅暈就跟魯維陰手上的調酒沒兩樣,紅得教他又是陣仰頭大笑,跟三年前如出一轍。
難道這欠扁的毒梟早就知道他們的行動,甚至連部署都調查得一清二楚?若真是如此的話,這次不上天堂都不行啦。
平整了一下思緒之後,路耕竹再次拿起望遠鏡,發現這並非出於自己的想像,魯維陰那傢伙真的在笑,而且目標正對準她——負責策畫這次行動的小組長。
瞬間路耕竹的火氣有如海嘯般狂湧而起,血管中的每一滴鮮血都嚷著要報復!他真的知道,而且充分掌握住他們的舉動。她必須掌握先機發動攻擊,攻他個出其不備。
「Action!」已經瀕臨氣炸邊緣的路耕竹不假思索的對著麥克風大吼,尖銳的音波穿透水面的阻礙直達每一個角落,迴響於廣大的水域,充斥於寂靜的夜。
按著,原本緩如停格的影像條地動如狡兔,以偌大的輻度開始旋轉跳躍,跳出她的控制,也跳出她的想像。
事情不該是這樣的,她安排好的路線不應該出錯,所調派好的人手更不該臨陣脫逃。她難以置信的看著原本該一字排開的菜鳥大隊做鳥獸散,留下她一個人孤零零地豎立在水面上,現在她可說是孤立無援,成了活生生的箭靶。
「菜鳥,你還是沒多大長進嘛!國際刑警組織沒餵你奶水?」
一個低沉到令人氣絕的調侃幽幽的介入她使用的頻道,路耕竹一聽到這個聲音立刻火大兼尷尬,但同時又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興奮。沒想到他仍記得她,她還以為憑他地下皇子的身份,早忘記她這張平凡無奇的臉。
「謝謝你的關心,我喝得夠多了。」雖想不出他如何能探出她的頻道,她仍然不願在口頭上認輸。
「是嗎?」低笑聲中有著明顯的不認同,且懶洋洋的回諷,「我不認為,今晚就是最好的證明,不是嗎?」
強行切入頻道的聲音提醒她今晚的失敗,她今晚的表現甚至此她剛出道時還差,全拜丁胖子派來的菜鳥大隊所賜。
即使如此,她也絕不會認輸,她還想雪恥呢如果能捉到魯維陰的話。
「我並不是敗給你,而是敗給組織內那群笨蛋。」很明顯的,組織裡面一定有奸細,否則不會弄成這樣。「若你敢跟我單挑的話,我保證一定親手逮捕你歸案。」她不甘心的再加上一句,表明自個兒的立場。
輕飄飄的白手套飛過水面飄至魯維陰的眼前,不知死活的向他挑戰。而他,縱橫英倫台灣兩岸、人稱暗夜使者的頭號毒梟,正在考慮撿不撿這必贏無疑的戰帖。
這個東方女警相當有意思,三年前他就注意到這一點,三年後感覺仍然相同。身處金權與墮落的交叉點,他早已習慣黑暗,和其附帶的危險。他並不覺得黑暗有什麼不妥,著附於其上的危險更是最棒的誘因,他是一個靠黑暗生活的男人,他喜歡黑暗也瞭解黑暗,沉澱於黑暗底層的燦爛就像麻藥一般吸引著他,他販賣毒品、大麻,但從不使用這些東西。嚴格說起來他比撒旦還要邪惡,根本就該下地獄,但造物者對他太好,只派來一堆頭腦簡單的探員供他無聊時解悶,害得他連監獄的門都碰不著。
三年前和她初相遇時正值他的黃金時代,當然現在也是。只是他漸漸感到厭煩,太過平順的生活一點刺激感也沒有,任何事皆可輕易到手,甚至連清理門戶也手到擒來,還被剛出生的菜鳥誤認為為了救她而殺人,實在是荒謬透頂。